第四章 世间尤物难流连
杜临郡不愿提到言生锦,也许是因为纪轻。
他们四个人最初的相识,之间的交集,统统都是因为纪轻。
那年纪轻处在大四,上学期快要结束,许多同届的同学都已找到了实习公司并搬去了校外居住。
同届不同系的杜临郡与纪轻本来并不相识,相较于纪轻生活中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同龄的杜临郡要规整许多。
他一早就找到了实习的广告公司,因当初在学成绩极为出色的缘故,没多久就度过了实习期成为广告公司的正式员工,随后不多久就搬去了距离公司十分近的公寓租住。
后来言生锦找到了他,问他不要找人合租。杜临郡本想拒绝,却禁不住这个师姐一再请求,她说合租者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一个嫡系师弟。
她那个叫纪轻的师弟是一个长相极为出众的男生,难得性子也爽朗随和。在他搬去公寓之后杜临郡度过了一段平静适应期,相处起来并不困难。
总归他待人待己都是淡漠的,那纪轻并没有打扰到他的生活。
就那样,两个男生相安无事地合租着。
那时已经毕业一年多的言生锦正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她成熟而能干,因为总是看不惯纪轻的得过且过,时常跑到公寓里来对他耳提面命。
平时无非也是打打闹闹吃吃饭,如果杜临郡也在,他们便会叫他一起吃。
慢慢地,杜临郡开始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一个名字。
商微,商微。
那个名字在他们的对话中变得越来越频繁。
“哎,知道吗,今天我跑去舞蹈学院蹲点了。我敢打赌,那小鬼一定看到我了。”
言生锦嗤之以鼻:“自恋狂,人家看到你又怎样?”
“她冲我笑了哦,那小妞,她果然还记得我。”
“自恋狂,自恋狂!”
纪轻大笑起来,“打赌吧,我下个月一定会把那妞儿搞定!”
言生锦听了气得拿筷子丢他。
只有旁观者者清,也只有杜临郡看得最明白:言生锦她,从一开始就喜欢着这个小她一岁的纪轻。但纪轻心里并没有言生锦。
那段时间,时常出现在他嘴边的名字是商微,他已经为了那个十七岁的小丫头着了魔。
他一次次跑去商微所在的舞蹈学院。
而商微呢?
商微有些不敢置信,那个站在阳光下都能让所有光芒黯然失色的男孩,他真的记住了自己?!
她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的,彼时处在黑暗之中她慌张失色,他一定早就把她所有的胆怯看到了眼里——为什么老天偏偏安排他们一个再糟糕不过的相遇?
可是——
他真的记得她,他甚至知道她的名字。
连续一周,商微看到他出现在自己所在的学校,他守在她每天必经的餐厅门口,遇见了就冲她直吹口哨,那样子简直要多无赖就有多无赖。
开始的商微有些赧然,每次同学问起来她都敷衍过去。
后来连学校餐厅附近的保安人员都忍不住问了:“商微啊,那无赖是谁?要不要我替你轰出去?”
“啊,别……不用理他……”
商微这么说着,心想着那家伙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总是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冲她吹着痞子似的口哨,却从来不主动上前搭话。
他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有一天,商微在他吹起口哨之前朝他走了过去,“你……”她想问他到底要干什么,迎着他带笑的眼睛,话再出口便成了,“你吃过晚饭了吗?”
他微微一怔。
商微听到自己说:“我、我请你吃饭好不好?”话一说完,两人同时一愣。商微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太无耻了,作为女生怎么可以这么主动?
她在心里责备着自己。
更无耻的是,那个厚脸皮的家伙大笑起来,“好啊,要知道我可是一直都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那大笑的模样映在夕阳之下,看呆了周围路过的一众女生。
也许,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开始。
商微想着,正是因为初相识的情景太狼狈,上帝有意做出了补偿吧。
“喂,落单的小舞娘,上次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你一顿饭就想把我打发了吗?”那次吃过饭之后,他摆出了无赖的嘴脸。
小商微有些不解,困惑地看着他。
只见他穿着一件破洞仔裤,黑色涂鸦Tee,头戴一顶同样有破洞的棒球帽……怎么看都像一个当街泡妞的混蛋。
“那……”小商微鼓起勇气问他,“我该怎么谢你?”
“继续请我吃饭吧。”他眼神含笑,又补一句,“这个月我连房租都付不起了,打算跟着你吃软饭。你养我好不好?”
商微听得一头汗。
然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舞蹈学院的几个餐厅被他们统统吃了个遍。果真如纪轻所说,他就此跟着她吃软饭,一吃就是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里两人渐渐熟悉。
第二个月换纪轻请她吃饭,他带她去KT大学与校外的小餐馆。一来二去,稀里糊涂,商微就这么掺入了纪轻的生活。
因为他的缘故,她认识了他嫡系师姐言生锦——
“纪轻!再过几个月你就拿到毕业证了,你的同学都已应聘到了实习公司,你就打算一直无所事事地腐烂掉吗?最无耻的是你上个月居然还靠女孩子养!你啊你——还有你!我说商微,你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被这个混蛋给拐走了?”言生锦痛心疾首。
商微听得呵呵笑。
与言生锦相比,另一个人则要安静许多。
那个人叫杜临郡,商微只知道他是纪轻的室友。
有时商微去找纪轻,两人待在客厅里又笑又闹的,总却是被推门而出的杜临郡吓一大跳——她甚至不知道房间里有人。
他太安静了,安静到她见过他几次后仍是记不太清他的长相和名字。
况且那时她与纪轻已走得很近,眼里容不下别的人。
她和纪轻一拍即合,双方甚至连表白这道程序都省略掉,她成了他的女朋友。
纪轻爱喊她宝贝,不住口地叫着宝贝。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是肉麻不堪的,可是身处在恋爱中的人是多么沉浸其中。
他宠着她,却又爱跟她撒娇,而且是很肉麻的那种。时常闹得她哭笑不得。
和他在一起总是开心得不得了,每时每刻想着他,连枯燥辛苦的舞蹈训练都越来越有活力。
而纪轻呢?
他说:“好吧,如今我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该好好找工作了。”
随着纪轻抓着头皮故作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说出这句话,他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去了市人民法院,终于脱离年少青涩步入了成年人的生活正轨。
商微从言生锦嘴里听说纪轻的父亲是市人民法院院长,身居高位的纪父专断威严,一意孤行让儿子听从自己的安排。然而彼时的纪轻心高气傲,一心想凭着自己的真正事从初级做起。就为这个,父子两人曾闹得很不愉快。
而搬出家门与人合租之后,纪轻的父亲对这个儿子的生活几乎不再过问。
租住的公寓环境其实十分陈旧,初初毕业的男生也没什么资格对环境有所要求。商微知道纪轻不是吃不了苦的,那段时间他的确是专注于工作,十分辛苦。
商微也时常跑去看他,有时候会带一些食材亲自去厨房做东西给他吃。
她的手艺十分好,渐渐地纪轻也不在外面胡乱吃喝,他开始按时回到公寓等她,听她的话过着越来越规律的生活。
“想当年法律系出了名的疯胚子,如今却被小女朋友训练成了小猫咪,还真是想不到啊。”言生锦曾对着商微感慨。
无可否认,那段时间是难忘的。
如果说除去一见钟情之外的感情都可以随着相处而慢慢升温,那么,那段时间便是商微与纪轻最甜蜜的热恋期。
纪轻身上的浪荡与锐气收敛了许多,并不是商微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是,他那份不轻易示于众人面前的温柔,因她的存在而慢慢被牵引。
那个叫商微的小女孩,对纪轻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这是纪轻所有见过商微的朋友共同的认知。
包括言生锦,也包括,那个待在不起眼的位置默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杜临郡。
在商微看来,很好,一切都很好,那是她十八岁前最好的一段时光。
只是后来……后来……
“……小微,小微?”
耳边传来低低的唤声,与此同时,手背上有一只手指在慢慢地画圈圈。
忘了从哪里看到,据说用手指在别人手背上画圈圈,是把人从睡梦中唤醒的最温柔的方式。
商微慢慢地张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大明的晨光以及杜临郡清清爽爽的脸容。
“早上好,小微,该起床了。”
一瞬间,那些如梦如幻的往事统统远去,她清醒过来。
坐起身怔了片刻,她揉了揉眼睛。
早晨的阳光洒在房间里,空气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杜临郡已经做好了早饭。
用了几秒钟把自己的神志拉回到现实,商微火速地掀起被子朝着浴室跑,“糟了糟了,又要迟到!”
洗澡刷牙,换衣服吃早饭,噼里啪啦地进行着。
像是要借助着这些动作让自己更清醒,商微极力回到眼前的现实。
“昨晚睡得好吗?”餐桌上,杜临郡注意到她的胃口不太好。
商微含糊地答了一声。
她没什么胃口,喉咙有些发痒,头也有点痛……
商微决定保持沉默,若被杜临郡知道的话,大概会给校方请假不让她去上班了。
趁着杜临郡不注意,商微默默找出一片感冒药吞下去,然后去上班。
中午昏睡了一觉,下午时觉得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刚好没有课,她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闭目小憩。
最近过得太过散漫,不知不觉中,学校快要放暑假了。
舞蹈学校的暑假基本上形同虚设,因为每年寒暑假都会有不少的外校学生来报班学习。前几年商微一直都积极参加,今年却提出了休假申请。好在校方顺利地批了下来,如今还有一周暑假就要开始了。
之前杜临郡曾问她想不想趁长假出去旅游。
商微想着去哪里呢,这样燠热的夏。最重要的是,他所在的公司运营繁忙,若是专门为了陪她出游而安排长假的话,商微担心自己会影响他。
这也是她与临郡相处以来的模式,他待她太好,以至于也待她相敬如宾,寻常爱侣之间女友向男友撒娇那等事,她几乎没有同他做过。
这样不是很好吗?平静地生活下去,是她一直想要的吧。
所以像昨晚那些缠绵在梦里的旧事……能忘掉,也许还是尽快忘掉的好……
“商老师,有人找!”
办公室外的一声喊,唤得商微清醒。
会是谁来找?一边这么考虑着,一边浮起一个名字。
言生锦,果然是她。
“小微。”言生锦笑着打招呼,“你没有课吗?”
这已经是近期言生锦第三次来她学校里了。商微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下班了。”
“刚刚好,我开了车来,下班后一起去吃个晚饭怎么样?”言生锦征询着她的意见,神态间有那么一丝小心翼翼的意味。
其实她没必要这样,商微想着。
想到初次重逢之时,言生锦一提到那个名字就令她失态无比,商微反倒有些歉然。
其实,这世上在意着纪轻的人……又何止她商微一个。
“当然可以。”商微制止自己想下去,微笑着说,“这次我请你好了。”
下班之后给杜临郡打过电话,说是与言生锦一同外出吃饭。临郡没说什么,只问清了她们吃饭的地址,说是等她们吃完之后会去接她。
地址是上次他与言生锦偶遇的那家日式餐厅。
席间饭菜要得不多,商微听言生锦讲着一些自己工作上的趣谈,气氛十分愉快,和她待在一起总是恰到好处的舒服。
商微放松了许多。
可是一旦被触及了那些旧事,她依旧会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商微,”言生锦有些犹豫,“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又担心你会胡思乱想……”
商微尽量让自己放松,“……事情都过去很久了。你有什么事,尽管问好了。”
言生锦点点头。看着商微,她再次犹豫了许久,轻咳一声:“我想问的是……杜临郡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求你的?”
商微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问题,怔住。
临郡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求自己?
看着她怔愣的神情,言生锦犹豫再犹豫,最后还是极小心地问出来:“小微,杜临郡他……确切地说,我想问的是,在纪轻去世之前,你有没有觉得杜临郡喜欢你?”
商微的脸色变了变,血色渐褪,有些苍白。
让她心神震荡的并不是杜临郡何时喜欢自己,而是……言生锦提到的那件关于记忆中自己不敢碰触的事。
商微拿过一旁的日式清茶喝了两口,极力平定着情绪。
“抱歉,小微……”
“没什么。”她快速地笑了一下,勉强定神想了想,“这个……我和临郡在那时并不熟,谈什么喜不喜欢,我想那应该没有可能的。”
见言生锦神色凝重,商微有些不明白。重逢以来,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言生锦好像一直执着于杜临郡的问题。
“怎么了,生锦?临郡他……有什么问题吗?”
言生锦垂下了视线,轻轻地说:“……没什么。”
商微又想了想,忽然涩涩地笑起来,“和临郡是从一年多以前才走到一起。”她回想着之前那一连串黑暗的日子,咬着嘴唇,“在那之前,我的状况不太好,并没有心思去……想着纪轻以外的男人。”
“我明白。”言生锦轻覆住商微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
是的,她是再明白不过的。
对于三年前纪轻的死,痛彻心肺的人又何止她商微一个?
商微已经快忘记了三年前的秋天。
那个记忆中落叶飘飞的初秋,那个令纪轻生命消殒的季节,那个,令她在此后几年再也不愿忆起的黑色时光。
那时商微与纪轻已交往近一年。纪轻的工作也步入了正轨,早就脱离了大学生活。但是他没有搬回家住,也没有挑更好一点的公寓搬出去,仍是选择与杜临郡住在那间老旧的公寓楼里。
原因是,那公寓距离商微所在的舞蹈学院十分之近。
就为这个原因,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关于纪轻的死,商微承认自己从来没有彻底放下过。
因为做不到忘却,所以只能保持沉默,刻意不再去想。意外的是——也许是时间发生了强大的作用,现如今,她果然有些记不清有关纪轻的死了。
唯一清楚地记得,当时正是初秋。
初秋时节正值季节交替,气候变化中许多人患起了重感冒。纪轻不幸正是其中一员。
那天午后,商微偷偷逃课跑去看他,在那间小小的旧公寓。
“你下周不是还有汇演吗?”纪轻把她拖到自己腿上,作势要打屁股,“小鬼,一天比一天坏了,敢逃课!”
商微尖叫着躲开,笑着捶他,“还不是为了你!”
那天纪轻的笑容她到现在都记得,温暖舒心,一直漾到她的心里去。
“纪轻,你吃过药了吗?”
“半个小时前吃过。”纪轻打了呵欠,“……好像开始犯困了。”
“那你先休息一下,我给你煲汤喝。”商微把抱枕放到他的脑袋,为他调整着舒服的睡眠姿势。
“宝贝,你陪我睡。”
“别闹别闹!”她笑着躲开,“那汤是妈妈教我做的,治感冒很灵的哦,你乖乖睡一觉,等过会儿叫你起来喝。”
“好感动……”纪轻作势擦泪,抱着小女朋友好一顿狂亲。
期间,另一间卧室里略有响动。
商微回头看了一眼,那房间是紧紧闭着的。她把手指放到了嘴边,“……你室友也在啊。”
“嗯,那家伙下午不必上班。”纪轻说着,揉揉她的头发,“宝贝儿,Kiss me.”
商微笑着躲开,跑进了厨房里。
可是只过了半个小时,她逃课的事就被校方发现了。
老师一通电话过来,吼着要商微赶紧回去训练。她一直是好学生,逃课之后本来是心惊胆战的,何况是老师亲自打电话来喊人。
“下周就要汇演了,你居然逃课?!商微,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对不起,我马上回去,马上回去。”
商微心虚,连一分钟也不敢停。她叮嘱了一番,匆匆离开了小公寓。
十多分钟后她回到了学校。
这时的商微尚不知道,不过是一次暂时的离开,却令她此后的几年一直活在痛悔之中。
那天回校之后,商微被老师训了一通。距离彼时的一场汇演还有半个月,逃课的确是不应该。商微认真道了错又答应了一定会写检讨,这才被老师遣去排练。
那是一个疲倦而混乱的下午。
不知是不是因为记挂着纪轻的病,排练过程中商微严重走神,期间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上留下了一道擦伤。
擦伤并不严重,却令她的老师气急败坏到极点。
“对一个舞嘴演员来说身体发肤是再重要不过的!商微,你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
面对老师的指责商微哑口无言。
和纪轻的恋爱占据了她百分之八十的精力,沉浸在那样的甜蜜中她哪还有别的心思。
只是这时的她没想到,那样甜蜜就在当时戛然而止——
等终于结束掉排练,商微一边跑出学校去纪轻的公寓,一边打电话给他。
电话却是杜临郡接起的。
彼端杜临郡讲过什么话,事隔几年之后商微已记不清楚了,依稀记得话里的意思是,让她马上去公寓。
她匆匆去了。
坐着出租车来到小区,下了车就飞快地跑向公寓楼。远远的,商微看到公寓里里外外站了几个陌生人,白衣的,黑衣的,都是一些穿着制服的陌生人。
而纪轻躺在公寓地板上的担架之上,身体蒙着白色的巾,被几个陌生人准备抬走。
“商微,纪轻出了意外。”杜临郡走过来看着她,轻轻地说。
商微只是愣着,一瞬间甚至还难以自制地笑了一下。
虽然眼前的情况让她明白,一切并不是玩笑。
几个陌生人抬着担架出门。
商微追上去,一把掀起了蒙在上面的白布,死死地瞪着上面的人。
他的面容覆着一层奇怪的绯红色。
周围飞快地跑过来几个穿制服的人架住她。
商微没有挣扎,任自己被别人架住。眼睛还呆呆地看着那白布之下露出的脸容。
他就那样被几个陌生人抬了出去。
随后就是纪轻家人的到来。混乱的凄惨的状况,令商微茫然到不知身处何方。
纪轻……纪轻不是说好了要等她放学回来吗?
他……他怎么……
怎么可能!
商微抱住了头,眼睛与喉咙灼痛,哭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切再荒谬不过。
混乱中有一只手拖住了她,“商微,那是一场意外,只是一场意外。”
她茫然之中抬头,迎上了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
是纪轻的室友,杜临郡。
他说,纪轻的死是一场意外。他死于天然气热水器的中毒事件。
据调查人员与杜临郡提到的线索,的确是那间公寓那座又老又旧的热水器出了问题。
那天在商微走后,纪轻便去了浴室洗澡。洗澡的过程中,因感冒药的安眠效果发挥作用,纪轻昏昏地睡了过去。
而沉睡之中,他忘记关掉的热水器造成了天然气外泄。
事情是被杜临郡发现。
那天下午杜临郡一直待在公寓,他对着电脑埋头工作,待到走出客厅去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