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钱游戏
乐春风闻言，想了想，摇头道：“事实上利先生告诉我说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找我？至于我为什么不问你，我曾说过，我是一个内向的人，用利先生的话说，我就是谨言慎行，不解风情的畏首畏尾之辈。”
湛阳含着一口幽香溢颊的红酒，在从甜到酸，从酸到苦的味觉享受中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小女子，她一张清秀的鹅蛋脸比视频中所见的更为瘦削一些，双眼犹觉明亮有神，尤其是在回视他的时候，均含着略显刻意的坚定，这是在高清视频中也不能捕捉到的细节。
“什么？你要约乐春风见面？”利杰知道他的决定时，不是不惊讶的，“我已经为你选了三个可以进入复试的人选，她们每一位都比乐春风适合你。”
“你的标准是温柔大方，善解人意，还有头脑灵活，外带一张会把话说得天花乱坠的嘴巴，是吗？”他知道这个多年伴在身边的得力助手确是为他着想，只是这一次利杰显然对他的所需估计错误了，“你为什么不先想一想，我这样做的原因？我要找的不是真正的妻子，我要的只是一枚棋子。她必须接受我的掌控，为我完成我要她完成的事情。你找来的前18个人，没有一个是符合我的要求的。只有她，只有乐春风。”
利杰还是不明白，“我淘汰乐春风是因为觉得她过于刻板，不够圆滑，做事说话不懂得转弯，估计她心思并不算灵活，这样的人怎么能帮助你呢？而且，我觉得她把钱看得太重，一个金钱至上的人，难保她他日不会为了钱而出卖你。”
“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一点上，你错了。乐春风并不是你所看的那样。”他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难怪你对她的评价流于表面，这个女孩子说得对，她是一个内向的人，所有的心思都藏在背地里，她不动声色，你就不会知道她的想法。我想要她，是因为她说的一句话，她人无论在与不在，你都不会特别的感觉，所带来的影响，是最低的。”他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她会说出这句话，是因为她十分清楚她如果中选的话，将会是什么位置，很好，我要的就是清楚自己位置的人。”
乐春风言毕后只静静地注视着面无表情的湛阳，她不觉得自己的回答会有什么问题，她的被动在于她不会打着张扬的旗号为自己争取任何事，没有急切地想得到，所以也不会介意失去。
片刻，湛阳面上泛起了一丝笑意，开口道：“那好，既然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我这就告诉你。”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微微晃动的酒液上，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想和你结婚。”
乐春风饶是一再命令自己要镇定，却也始料未及地呆住了，瞠目结舌地瞪着不像是开玩笑的湛阳，这样的呆若木鸡的失礼状态不知维持了多长时间，她才晓得把张得快要流出口水的嘴巴合上，手足无措地挪了挪身子，藏在了桌底下的一双手早已忍不住颤抖不停，耳边“嗡嗡”作响，仿佛仍旧听到他所说的最后两个字，在这一刻她知道她太高估自己了，原来当面对真正的交易，她是无法做到从容不迫、理所当然的。思路一片混乱间，她支吾着道：“我……我就是你……是你要找的人？”
“是的没错。”他回答得倒是干脆，眼光玩味地在她乱了方寸的脸庞上盘旋。
乐春风脸色发白，一时还未能完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服务员在她跟前摆上的蚝皇原只干鲍、金汤烩鱼翅、香煎极品雪花牛肉、香烧小龙虾、脆煎心软鹅肝以及椰汁顶级血燕，色香味全的名贵菜式，竟不能挑起她的食欲，她右手发软地执起叉子，但只是呆呆地盯着精美的食物一动不动，动了几次嘴唇，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吃得香甜，抬眼看一看她，道：“你不用太紧张，你有权利拒绝。”
她想了想，一边将鬓旁的发丝挑到耳后一边问道：“为什么是我？”
他动作标准而优雅地切割着香煎牛肉，微笑道：“因为你金钱至上。”
她挑了挑眉，眼光从满桌佳肴上掠过，为什么不是呢？这一顿用金钱堆积出来的高档晚餐，便是他眼中她应该为之雀跃而满意的见面礼。
“那……我爱财如命，我想要的只有钱，与其说我希望和你生活在一起，不如说我喜欢和钞票拥抱在一起。”她试探地看着他，“这是我的真心话，你要的真是这样的我吗？”
没想到他却欣赏地连连点头道：“不错，你这样的状态就是我希望看到的。”
她诧异不已，怔怔然地盯着他看，彻底无语。
也开始有点明白他的想法，他愿意花钱“买”老婆，也就乐意接受把自己当作货物的女人。
既然无从谈及感情，也就应该把交易进行到底，互不拖欠。彼此不必脸红。
看到她终于开始进食，湛阳举杯呷了一口红酒，道：“我想把婚期定在半个月后，筹备的工作我会安排人去做，你不用操半点心，你需要做的是依据时间安排表试穿婚纱和礼服，还有，我会腾出半天时间拍摄结婚照，我希望你可以配合我的时间。当然，如果你实在有急事，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尽量迁就你。”
乐春风听着这个一掷千金的陌生男子言辞清晰地叙述着婚事安排，不由又停下了刀叉，想起到目前为止，她对他所了解的仅仅限于名字和身份而已，然而口上却道：“好的，没问题。”
湛阳的笑意复又消失，淡淡道：“我会给你时间，直至到婚礼前一天，你都可以反悔。我不会勉强你嫁给我。但是如果你与我正式成为夫妻，一切便要依据协议进行。”
乐春风再感惊异，“协议？”
湛阳道：“我会在婚礼前一天与你签订协议，协议中约定了你我婚后权利和义务，包括我给予你的薪金、福利以及预付款等等的条款，还有一些必要约束的事情，都会详细列在协议上，希望做到对你有利，对我也有利。”
乐春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于她来说算是别开生面的饭局在二十点零五分的时候圆满结束，结果尚算满意，至少她跟前的食碟全数是空的。
离开的时候湛阳吩咐程柏送她，看着她上了车，他的眼内浮起一丝冷嘲的森然。
接下来驱车前往湛氏位处半山的豪华老宅，他今晚的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回一趟久违的家。
自父亲去世后他极少踏足那套遗嘱上注明留给他一半产权的湛家宅院，只因另一半产权所属人是父亲的亲弟弟，他的叔父湛天明。
他驶着奥迪敞篷车进入湛家的电控自动大铁门，缓缓经过宽敞典雅的花园，停靠在停车房中，家中的雇工便殷勤地迎上前来招呼他：“先生好。”
他刚走上房前台阶，精雕龙纹的大门便应声打开了，门内一名穿着整洁的保姆毕恭毕敬地道：“先生回来了，请进。”
湛阳走进以传统中式风格装潢的大厅，以紫红色玻璃仿天花的顶上蓦然投下一道自幽浅而至明媚的光束，如入夜后的天幕，月亮自迷蒙的云雾后洒落的皎洁而清雅的辉芒。
与此同时，有脚步声从右侧的复式楼梯上传来，湛阳只作不知，径自穿过一旁的以红木雕砌成半高围栏的小走廊，向尽头的敬着父亲灵牌的供桌走近。
“阳，你回来了？”告病在家休养了半年的叔父，声音依旧如往昔般洪厚而响亮，无半点垂垂老矣的苍老。
湛阳停一停脚步，背对着身穿银白色轻绸唐装的湛天明，又听他满带慈爱地道：“我原来已经睡下了，可是隐约听到楼下有车响，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可能是你回来了，若是你回来，我可得看一看你才行，腾了起来，听到阿宜说话，我就知道真的是你。”
湛阳笑了一声，自顾自来到供桌跟前，道：“这么说我来得不是时候，扰了叔叔你的清梦。”
湛天明半白的头发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淡银的光泽，他注视着湛阳的背影，缓缓道：“你既然回来了，便自有你的打算，你知道我心里惦记着你，即使是睡了，梦中仍想着你的事。”
湛阳不以为然地一扬嘴角，取了三支香点燃，袅袅的烟雾飘逸于眼前，“那从今天晚上开始，叔叔你可以安枕无忧了，因为我细细想过，你所说的话不无道理，我年纪已不算轻，是时候成家了。”
湛天明意外地看着侄子高挺的身影，目中闪过一抹揣测，道：“你的意思是说……”
“我会依你所言结婚去。”湛阳直立身子，双手以拇指、食指和中指夹住香，恭敬地抵在额头向父亲的灵牌拜一拜，“我已经另寻合适的对象，我不会违你的意娶蒙芷卉，所以，你不用再担心了。”
湛天明蹙紧了眉头，神色渐次凝重起来，“你到底要娶谁？”
湛阳小心翼翼地在香炉中敬上香火，蕴着一缕嘲讽的笑意回答叔父：“我这几天仔细考虑过叔叔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你说我是湛家的长子，将是接管湛氏的唯一人选，我的一言一行，我的每一个选择，做的每一件事，无不与湛氏有莫大的关系，包括我的婚姻。所以你很关心我，你说我的结婚对象必须是于我、于湛家有利的人，你说，我的婚姻，注定是金钱游戏下的联姻。”他一派从容地回过身来，微笑着看向神色疑虑不定的湛天明，“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你的观念有点过时，唯独这一句，金钱游戏下的联姻，很好，很棒，我很佩服你，也感谢你，给了我一个绝妙的提醒，让我知道了我应该要的是什么。”
湛天明脸色一变，道：“阳，难道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你重金征婚，竟是真的？！”
湛阳的笑容越发明朗，“我想我娶一个绝对因为金钱而嫁给我的女人，总比劳你操心为我物色对象来得容易吧？为安全起见，我已派人对你所说的那位段氏企业的千金查清了底细，很抱歉，我查知了她的父亲，段氏的总经理段宇，原来是你多年的朋友，也是你以碧容名义开设的公司的合作伙伴，一直以来你从来没有透露过这些，是因为你要利用他的实力，你绕一个圈子要我娶他的女儿，是你想要更好地控制我。叔叔，你真是太疼爱我了。”
湛天明面部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道：“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想法，你想得太多了。”
湛阳不甚在意地摊一摊手，道：“我知道，你不必再反复告诉我你一直把我当亲儿子看待。我今晚来，是想知会你一声，我会在半个月后结婚，届时还要请你和碧容出席，当然，如果你足够顾全湛家的颜面，最好还是充当我的主婚人。”
隐怒自湛天明眼中一掠而过，旋即，他眼珠不易察觉地一转，尚未显老态的国字脸上堆起了浓浓的惆怅，沉重地叹息一声后，他没有对湛阳的决定表露任何意见，只默默地转过了身，以蹒跚的步履往前走去。
湛阳立在原地，双手插进了裤袋中，冷眼看着身为湛氏集团代董事长的叔父渐显佝偻的背影，嘲讽的目光自他的背脊缓缓下滑，落定在了他分明稳健踏实的脚跟上，暗藏的双手不由自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