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荏苒
6653500000016

第16章 范特西森林(1)

每到了傍晚时分佛洛德小镇都格外的安静。天边的云朵像吹散了的蒲公英,从麦场回来的迈克叔叔把疲惫的耙子搭在肩头,孩子们在金黄色的麦场又度过了轻松愉快的一天,推动着手里的风车,迎着风奔跑,沾满泥的鞋子踏在潮湿的小路上,发出石子摩擦的声响,辛迪姨妈在厨房炒菜的声音像是一场战争,叮当的声响夹杂着辛迪姨妈偶尔的抱怨,回荡在天空中,从厨房飘出阵阵炊烟。风和善的向路边的小草打招呼,轻柔的略过它们一个个的头顶,带走他们的草籽,不知道会带到哪里去?开始怎样的旅行?

这就是佛洛德小镇的傍晚。今天的傍晚和平常一样,一切都一样。但对于她们来说有很大的不同,她们忍着内心的激动,不透漏一点让人看到。吉娜和珍妮要到范特西森林里去。范特西森林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招选王妃活动。每家满了15岁的姑娘都可以到范特西森林去,找到了王子,而且能回答出王子的问题就能成为王妃。王妃可以成为范特西森林的新主人,可以站在蘑菇上唱歌,可以和鼹鼠们跳舞,可以和王子住在森林的宫殿里。宫殿应该是华丽的,庞大的,有金色的罗帐,镶满精巧的褶皱,粉红色的蕾丝晚礼,银杏木做的桌子,莲叶盘子和水晶的刀叉。珍妮想。“不知道,谁也没见过范特西森林里的宫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吉娜说。“吉娜,我害怕。”“不怕,不怕,我们记得森林的密语。”“可是,那么多的人都知道森林的密语,还是没有走出来。”珍妮把头放在吉娜的肩膀上,撅着嘴巴,眉头皱的像佛洛德湍流的小溪。“那你还想不想当王妃了?”吉娜假装吓唬珍妮。“当然想,修斯校长说了,我是全校最聪明的学生。”珍妮把头扬得高高的,鼻孔对着对面的路牌。路牌向右指着一条幽静而迤逦的小路,顺着小路看去,弯弯曲曲的一直通向范特西森林的深处。“那好吧,那你就快点回去,吃过晚饭我们在这里集合。”吉娜从石头上跳下来,用手拽了拽身上的皮衣。“不要迟到哦,迟到的话我一个人去找王子了。”“我才不会迟到,吉娜你不要迟到才好!”珍妮也跳下来,朝小路的方向看了一眼。“晚上见”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今天晚上的范特西森林将会非常热闹。

2

是吉娜漂亮些,还是珍妮漂亮些呢?这是佛洛德小镇最常常听到的问题,所有的人都喜欢在闲来无事的时候讨论这个问题。无论男女老少。好像永远有讨论不完的细节。

珍妮有一头又长又柔软的金发,像森林里湍湍的瀑布,蓝绿色的大眼睛,和根根分明纤长的睫毛,辛迪姨妈经常开玩笑说:珍妮的睫毛到了春天的时候都会有小鸟来做巢。珍妮有双灵巧的手,她做的裙子是全佛洛德镇最漂亮的,粉红色的蕾丝花边配上她雪白的皮肤就像是一颗包裹在漂亮糖纸里的水果糖。

吉娜和珍妮有着完全不同的血统,吉娜留着精干的短发,黑色的头发在耳边齐刷刷的站立一排,每次风吹过的时候都忍不住的和吉娜的黑发打招呼,露出吉娜偷偷打在耳尖的耳钉。吉娜喜欢穿深色的衣服,和珍妮形成显明的对比,珍妮每次做给吉娜的衣服,她都会悄悄的改动一下,然后变得非常适合自己。吉娜有着小米色的皮肤和黑色的眼睛,看见长辈的时候它们就会有礼貌的眯成一条缝。吉娜会说中国语。她的爷爷是从那个很遥远的国度来的,现在已经不在佛洛德小镇了,去了一个比范特西森林还要美丽的地方。

传说范特西森林里住着一位王子,王子长的英俊潇洒,但却没有王妃,始终孤独一人,所以他就下令,佛洛德小镇里所有满了15岁的姑娘都可以到范特西森林里来,只要找到了王子并回答出他的问题就可以成为王妃。每年都有,从不间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去过森林的人都没有再出来过,也不知道是没有找到王子,还是都没有回答出王子的问题呢?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告诉人们,王子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宫殿到底是什么样子?所有的人都不敢去了,就算姑娘们到了15岁也不敢再去了,但是范特西森林里的这个活动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吉娜和珍妮准备去看一看。她们两个从小就是最要好的朋友,两个血统完全不同的女孩,两个都长得那么漂亮,她们手拉着手跑过麦田的时候,就像是佛洛德小镇一道最美丽的风景线。

小镇里许多年轻的小伙子都给珍妮和吉娜送过情书,还有很多新鲜的苹果,各个都大的像她们的拳头那样,红扑扑的。珍妮和吉娜从来不当回事,她们的心眼藏在肚子里,每次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就是在相互耳语,她们要去范特西森林,找那个英俊的王子。

3

迈克叔叔坐在沙发上,打着饱嗝,右手拿着一满瓶的啤酒,看着小镇寥寥无几的电视台。吉娜在厨房洗碗,眼睛不时的瓢向迈克叔叔。电视台里播放着这几日的天气情况,再过两天,会有一场台风来到佛洛德小镇,不过,那几天,她和珍妮应该还在森林里,也或许,已经住进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城堡里了。

迈克叔叔每次从麦场回来,身上总是有一股清新的麦香,那是吉娜以前最喜欢的味道,但是今天,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手下忙个不停,洗碗这种每天都会做的活儿,变成了一场战争,碗和盘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总算洗完了,吉娜朝墙上看了一眼,刚好赶上,不会迟到。吉娜把手在围裙上抹了一下,

摘下围裙,随手扔在厨房的小角落里,也许以后都再也用不上它啦。“迈克叔叔,我去找珍妮了。”吉娜边说边匆忙的走向门口。“代我向珍妮问好。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哦,别忘了告诉她,她做的茉莉松饼越来越好吃了。”迈克叔叔把手里的松饼举起来给吉娜看。“好的”吉娜匆匆回应,走出门去。朝着范特西森林的入口处跑去,仓促的消失在了佛洛德小镇宁静的夜色里。“您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辛迪姨妈。”珍妮一边喝着汤,一边用甜美的声音说。辛迪姨妈是那么的高兴,脸红的像一粒刚从树上掉落下来的苹果。“那么你就多喝一点,我的小公主。”辛迪姨妈微笑着说。“我非常乐意。”珍妮假装有点沮丧“哦,不过我约好了吉娜,如果我迟到的话,她会非常失望的。”“这样,那你去吧,早点回来。”“好的,辛迪姨妈。”珍妮放下勺子,从高高的凳子上蹦下来,在辛迪姨妈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清脆的吻。“我希望明天还能喝到它们。”珍妮撒了一个谎,明天,明天她和吉娜将在范特西森林的深处。珍妮临出门的时候随手抓起了挂在门后的披肩。她把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的,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范特西森林的入口处走去,像一朵粉红色的百合,慢慢的变成一个粉色的小点,背离了爱她的辛迪姨妈,和这个美丽的佛洛德小镇。“吉娜”珍妮远远地就看见吉娜穿着黑色的皮衣,耷拉着两双黑色的牛皮靴子,坐在森林入口的石头上。夜色里,吉娜黑色的头发融进森林的深处,看不清轮廓。吉娜看见珍妮跑来,从石头上蹦下来。“你到了,辛迪姨妈有没有起疑心?”“没有,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啊,不会有人怀疑的。麦克叔叔呢?”珍妮虽然放心,还是自然的问了吉娜。“也没有,密语你还记得吗?”吉娜问珍妮。“当然记得”珍妮把头扬得高高的“你呢,你也记得吧,吉娜?”“当然”吉娜把脸凑过去“珍妮,你害怕吗?”“不怕”珍妮把手挽在吉娜的胳膊上,甩着她金色的长发“有吉娜在一起,什么也不怕”。珍妮的眼睛像佛洛德小镇里最明亮的一颗星星,连月光都被比了下去。吉娜咯咯的笑了“有珍妮,我也不害怕”。她们把手紧紧的拉在一起,像小时候穿过麦田那样欢快的,哼着赞美诗,顺着指向森林的路牌,朝着无尽的黑夜走去。

双子的翅膀眼泪化作荆棘

永远都在为你指引方向

不要相信你看到的听到的

微笑可以闻得彼此

4

森林的小路无限的延伸着,树荫遮挡了寥寥无几的月光,猫头鹰站在树梢上发出伶俐的歌声。树枝像一个个纤长的手臂,咆哮着想要吃掉她们。珍妮紧紧的抓着吉娜的手臂,手心里冒出了许多阴冷的汗滴,她把头蜷缩在吉娜的怀里,不敢完全抬起头斜着眼睛看着路边模糊不清的树根。“不怕,不怕”吉娜不停的重复着,还时不时的用手拍拍珍妮的头。其实吉娜也害怕,但她必须坚持下去,才能让珍妮好过些。“吉娜,我饿了。”珍妮突然想念刚才辛迪姨妈做的蘑菇汤,真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多喝一点。“那我们来找点吃的吧。”吉娜放开珍妮的手臂,向右边的树林里走去。“吉娜,你走慢一点,不要丢下我。”珍妮小跑着,向个跟屁虫紧紧的贴在吉娜的身后。森林右边的小路几乎没有人走过,隐约还能看到当年修出这条路的痕迹,白色的鹅卵石已经被两边长出的杂草覆盖,不知名的藤蔓和许多红色的果子像无数条小蛇,攀爬在小路的中央,珍妮和吉娜走在上面,脚下不时的发出踩破果子的声音,红色的汁液流在了白色的鹅卵石上,像鲜红的血。

“要是能亮一点就好了”吉娜假装镇定的说。珍妮紧紧的跟在后面,不作声。小路到头了,被一片无花果的叶子遮挡住,叶子密密麻麻的纠缠在一起,像一面矮矮的墙,密不透风的遮挡了珍妮和吉娜的去路。珍妮向来时的路看了一眼,弯弯曲曲的融入漆黑的夜晚,看不到尽头。不知不觉的,这条小路也走了很远。“向前走吧。”珍妮轻轻的推了吉娜一下“不知道无花果树后面是什么,我可不想再往回走了。”吉娜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像通往女巫的嘴巴里的小路,又漆黑,又冗长。“好吧。”吉娜深呼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弯下腰,用力的拨开了眼前厚实的无花果树群。吉娜忽然觉得眼睛被什么强烈的光照射着,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就听见珍妮在她的身后,像一只不安分的小鹿,蹦蹦跳跳的从她的身后挤出来。“吉娜,吉娜你看。”吉娜睁开眼睛,月亮像一盏明亮的白炽灯,眼前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地方,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蘑菇。有的像小伞一样比珍妮和吉娜还要高,有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小,红色的长着白色的半点,白色透明的,灰色的,桃红色的。珍妮和吉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蘑菇,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漂亮的蘑菇。叫也叫不上名字来。到处都是,布满了整个月光能够照耀的地方,珍妮和吉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珍妮”吉娜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我烤给你吃。”吉娜蹲下,按照自己的记忆里,找寻可以使用的蘑菇。“吉娜”珍妮叫住她,“刚才你是不是说了要是能亮一点就好了?”“是啊”吉娜还在认真的找。“我刚才也想了辛迪姨妈做的蘑菇汤”珍妮若有所思的说。吉娜停下了手里的寻找,站起身来,看着珍妮。珍妮非常确定自己的想法“我想要森林热闹起来”她双手合十,微笑着闭上双眼。珍妮的话音刚落,脚下的蘑菇像自己长了腿一样,一扭一扭的朝森林的各个角落走去了。

刚才珍妮和吉娜蹒跚过来的小路和一大片的无花果树突然都绽放起了花朵。小路上的荆棘朝森林其他的方向伸展开,变得不那么狰狞,树枝像得到了伸展,都站起腰身,再也遮挡不住月亮皎洁的光芒,小蘑菇们爬到了树枝上,发出“嘭嘭”的声响,像是正在打开小伞一样,露出淡绿色的果肉。珍妮想伸手摘下它,手还没伸到,一只松鼠从树枝上滑下来,从珍妮的眼前瞬间滑过,带走了珍妮眼前的蘑菇。向示威一样,站在空旷的森林中间,跳着舞步把蘑菇高高的举过头顶。吉娜和珍妮都被眼前着神奇又滑稽的场景吓住了,愣在那里,眼看着森林从刚才那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变得热闹又充满童话。

一只兔子从吉娜的身边跑过,“珍妮,你快看,有只白兔”吉娜跑过去,想抓住它,却没有兔子跑得快,怎么也赶不上。珍妮在后面也追不上,她开心的插着腰,“吉娜,我想了个好办法”珍妮闭上眼睛,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

突然吉娜的怀里多了一只小白兔,吉娜咯咯的笑了“还是珍妮聪明”吉娜把脸凑近小白兔,不由的被吓了一跳,兔子拥有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深夜里闪闪发出蔚蓝色的光芒。吉娜吓的赶紧收回手来,兔子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抽动着鼻子,三步两步的蹦向森林的深处。

“范特西森林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珍妮走过去拉着吉娜的手“我们快走吧”。吉娜和珍妮重新启程,却忘记了方向。“永远都在为你指引方向”珍妮念了一句密语“应该是月光吧,吉娜你看。”珍妮用手后指着前面的方向。没有路,被一片又一片的树林遮挡住了,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一条可以行走的路。但月光却从所有树的头顶上一一掠过,形成了一条飘缈的小路,在空气中格外的明显,绽放出蓝色的光芒。

5

珍妮和吉娜沿着月光冷蓝色的羽衣行走,森林里蜿蜒曲折,像女巫手柄上盘者的花蛇。吉娜和珍妮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了,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她们觉得森林变得更加可爱了起来。随着她们的思想,变得越来越明亮。原来,森林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可怕,烦热是温顺的,喧闹的,珍妮越发的想留在森林里了,寻找王子和城堡的心变得更加坚实起来。

森林是温和的安全的,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残忍,曾经来过森林的姑娘们就算找不到王子,至少也应该可以返回,为什么却从来没有人出来过,吉娜心里的疑问小鼓一样咚咚作响。

珍妮拉起吉娜的手,哼着圣诗“山谷里的玫瑰长的丰茂,那儿我们遇见圣婴耶稣”歌声是森林里最明亮的珠子,两个清美的声音纠缠在一起,串成一条链子,挂在凝露的树叶上,滴在诉语的河里,跳在小伞一样的蘑菇上,飞跃过范特西森林里冰蓝色的月光。

珍妮和吉娜很快穿过了茂密的森林,竖立在巨大的红色高跟鞋面前,红色高耸的跟笔直,巨大。像一条通上云间的梯子,高跟面对着她们,盘旋的楼梯无止境的向鞋跟上面盘去,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精巧又美丽的鞋尖面对着森林的深处,鞋尖特别的尖,像女巫的帽子,望不到头的插在森林深处。

跃过高跟鞋是她们唯一的出路,珍妮和吉娜飞快的踏上高跟上的楼梯,她们跳跃的像上面奔跑,一圈,又一圈,转的珍妮的头都晕了,森林整个倒了过来,分不清了来时的路,更找不到吉娜的去向,珍妮坐在最高一层的楼梯上,喘着气,看着森林围绕着自己一圈一圈的旋转。吉娜也爬了上来,她的眼睛也花了,看不清东西,只隐约看见珍妮那金色的长发飘在红鞋的顶端,吉娜向珍妮的方向爬过去,刚到面前却听见珍妮一声尖叫,顺着红鞋的根部滑进了鞋尖里,吉娜看见珍妮金色的头发像阿拉丁里的飞毯,和她尖锐的声音一起,瞬间消失在了红鞋的黑暗里面。

吉娜立刻也跳进鞋里,像滑梯一样,吉娜向黑暗里滑去。吉娜的内心有些紧张,不知道这黑暗里面是什么,是猛兽恶臭的口腔,是锋利茂密的荆棘,还是梦幻离奇的草地,吉娜顺着自己黑紫色的幻想,滑入了鞋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