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小妖女寻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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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她假装不喜欢他

她睁开眼睛。

一点一点的光晕在眼前散开,出现了一点一点的景致。

她扇了扇眼睫,尝试着动手,却是无力地垂在身侧。脖子上还有轻微的刺痛,但是这样很好,至少她能感觉到生命的血液还在她身体里流动。

模糊的视线将眼前的景物一一扫视过去,慢慢地将自己居然身处在慎青嶷房里的信息消化,只怕他知道她便是平顺郡主之后,便铁了心要保护她。

她死,谁也活不了。

这恐怕也是他欠终葵娘娘的一个承诺。

人做到他这程度,也算活得太不容易了。

她想,她同情被他恐吓威胁的人,但是她心里更心疼这样的一个慎青嶷,心疼到眼眶发酸,很想将他拥抱着,给他一个宽慰的怀抱。

门外传来压低了的谈话声,倒影在门上的颀长身影正是慎青嶷。

“中毒?”他蹙眉沉吟。

老御医不敢有任何不实之言更不敢有欺瞒,“确实如此。小王爷,姑娘这毒是很久以前所中,靠药性压制住,所以并未发病。用药之人相当之厉害。”

“因何这么说?”说来,平顺当年被抱走之前也的确中毒。

“姑娘这毒乃是十八年前先皇颁下圣谕禁止使用的天下剧毒青鲨,凡是持有此毒者必凌迟处死,想必小王爷也是知道的。这毒根本没有解药,中毒之人也是必死无疑。能将青鲨毒性压制这么久,这位姑娘又身强体壮,与完人无二,只是肤色稍黑,这用药之人无愧神医二字。”

“你是说,她肤色这般黑,是中毒之故?”低哑的嗓音听不真切,也是因为那人说得迟疑。

“确是如此。毒入心脉,体表发黑,本是死兆。”老御医见小王爷的神色十分不对,不禁勾着头,下巴都快抵着两脚尖了。

久久这才幽幽记得,这段时间恍恍惚惚的,竟然忘记服药了。

想是她先受了重伤,后又毒性发作。

“有办法治好吗?”

“……没,没有。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大幸。”老御医只觉头顶上一阵寒气,阴风恻恻,上天明鉴,他是实话实说啊。

“好了,你下去吧,吩咐一个婢女送点清粥来,这个时辰她也该醒了。”俊眸瞥了眼紧闭的门,下意识地收紧拳头,又道:“若是她再出什么差池,小王第一个先拿你的人头陪葬。”

他轻声推开门,床上的女子还没有醒来。

经过昨夜的一番折腾,她失了以往的活力,虚弱地躺在床上。若非是胸前轻轻起伏,他真要以为她就这样去了。

居高临下地凝睇着她较常人偏黑的肤色,心口难以遏制地涌上一股歉意。

“对……对不起,小王是无心的。”若非她尚在沉睡,有些话当真不好说出口。他倾身,拂开她额上的发丝。她额上还包着纱布,模样看上去令人心疼。

他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忽地俊眉一拧,掌心放着的软手微乎其微地一颤。他略一迟疑,俊眸掠过一抹恼意。她竟敢给他装睡!

本是握着的手一反,倒是若无其事地扣上了她的手腕,佯装着给她把脉,“御医没有骗小王,毒性确已控制住了。”他镇定地自言自语。

原来是给她把脉啊……

久久暗暗吐了一口气,心头有巨石沉了下去。她还以为他想握着她的手说说他心底的话,说书的故事里的主人公们不都是这样子的么?

她的手比以往要冰凉许多,他垂下俊眸,将她的手安妥地放回被褥里。

久久只觉脸上辣辣的,似有一道热切的视线凝着她许久未移开。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慎青嶷垂着眼,专心勾画的温吞模样,她想她对他动心大概便从那时开始吧。

那时她还以为他便是与她失散了多年的异母兄长,所以……在师父的教导之下,她心里的伦理观念实在是很差吧……

但是他真是很亮眼啊,就像当空吐露银晖的月华,而她不过是众星中微不足道的一颗。星辰会带着崇拜的目光仰望明月,明月却只会投给众星清冷的一瞥。

这是她不敢去想未来的一个原因。

现在他就这样靠在床沿,静静地凝觑着她,她好像一伸出手就可以接触到遥不可及的银辉。

心跳如狂啊。

对于一个正在装睡的人来说,真是一种高难度的挑战啊。

他蓦然倾身朝她俯去,彼此鼻息几要交融,微热的气晕无声却强有力地在他们周遭如墨般静静泛开。

久久立时屏息,心提到嗓子眼。

这是……这是要做什么啊?难不成……小说里的故事终于要发生了?男主人公趁着女主人公昏昏入睡之际,深情款款地凝视之,最后情难自禁,俯身给予深情一吻……这种好事怎么想都不应该落在她身上啊,怎么想都应该把对象对调一些,她来偷袭慎青嶷才比较合情合理。

以慎青嶷那种高傲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个性,他要吻她……该不会,该不会是这个家伙他根本就已经发现她在装睡了吧?

她正脸红屁股红地胡思乱想着,忽然胸前一凉,慎青嶷正泰然自若地解开她的扣子。

……侵犯的举动瞬间升级了?

他当真爱她爱到无法自拔情难克制,非要在她还在重伤昏迷的时候一逞****不可吗?天理安在?

更何况等下送粥的丫鬟如果闯了进来,她的贞洁保不住没有关系,他一世英名不就毁于一旦了吗?就算她不是平顺郡主,他不是也得把他的下半生分给她一份了?值得吗,值得吗?猴急也不能急于一时啊。

慎青嶷一边解扣子,一边认真地说道:“小王听终葵娘娘说过,小平顺的胸前有一朵像莲花一样的胎记,虽然你有血龙,但血龙你也可从任何人手里夺得,要取信于人还是不够,如果有胎记,那你便是平顺。”

久久当时真是晴天一道霹雳。莲花胎记?她没有,她没有啊。

不但莲花没有,荷花芙蓉花她都没有。

他温热的指腹与她冰冷的肌肤一触,乌眸微微抹上绮丽之色,白玉手掌迟疑着还要不要大胆探寻,床上的人儿便吓得举起手来,也不晓得拿来的神力,死死扣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寻访之乐,哇哇叫道:“我没有,我没有。别看了。”这种坏人名节的事,亏他还能做得心不惊肉不跳的。他为了终葵娘娘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对上他了然的视线,她狼狈地咳了咳。可怜她还是重伤在身,床边居然还有只意图不轨的色狼。

“你倒是醒得真及时。”慎青嶷冷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在她软手的交握下的两手,肌肤之亲竟有异样情绪,他心里并没有感到不快,相反,倒是有些柔软。他镇定地抽回手,如黑珍珠一样亮的乌眸居高临下地睥睨她,“怎样,瞧你这么‘生龙活虎’,伤不太碍了吧?”

她哪里是生龙活虎啊,明明就是回光返照。方才一挣扎,牵动了昨夜的伤口,她龇牙咧嘴地僵住。

本觉得她活该,想想却又有些不忍。他动作轻柔地扶着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这个时候婢女端了清粥小菜来,慎青嶷顺手捧了起来,用勺子轻舀了一瓢,放在口边轻轻吹了吹,才送到她的嘴边,“吃啊。”干吗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丑死了。

堂堂的景虢小王爷侍候她?呃,她真是又受宠若惊,又心惊胆战那。这里面如果没有下毒,就是他脑壳坏坏去了。

“什么表情?很难吃吗?”他尝了一口,“味道还算清淡。”

“那汤匙……”久久很不想提醒他,他刚才吃的那汤匙曾进入她的嘴里。是不是天气太热了?她怎么觉得全身被火烧了一样辣辣的?

“放心,是银匙。这方面小王很有经验。”

他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意思,“抱歉,你能不能去把窗户开起来?”她虚弱地对旁边满脸愕然的婢女笑了笑。

小王爷果然……果然对黑肤女子情有独钟啊。

这是大新闻,大新闻。那婢女又是吃惊又是不敢置信,木木地将窗开了小口,转过头来,瞧见小王爷正贴心地喂着床上的女子吃饭,原来民间传说小王爷喜欢铃铃郡主是假的啊。她就说嘛,京城里的王孙公子去了将军府提亲的是不计其数,若小王爷当真喜欢铃铃郡主,还一直拖着耗着,不怕铃铃郡主被别人抢走?

原来,原来是嫌铃铃郡主不够黑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自己一眼,又望了天上的日头。也许她也该好好晒一晒,最好也能晒成床上那女子一样的肤色,黑却不焦,反而亮得很,总觉得瞧起来健健康康的。

等慎青嶷慢吞吞地将久久喂饱之后,他让婢女端着空碗退了下去。

“我没有莲花胎记。”她说道。他若是把她当成平顺郡主来照顾了,后来发现她不是,他一定会让她死得很难看。欺骗人感情的事情,她不敢做啊。

他掀开眼淡淡地说道:“我知道。”

他知道?她吃了一惊。他什么时候剥开她衣服看的?他……他也太下流了吧?

“你在想什么?”瞧她一脸被强暴的样子,俊颜薄薄的染红,他怒道,“平顺也没有什么莲花胎记。”

呃?那他胡诌什么?敢情他刚才在耍着她玩?

慎青嶷冷睨她一眼,“以后你再装睡,我就在你床上放蛇。”

小王爷你实在太有童趣了。这是她小时候跟师哥才玩的游戏啊。她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是刚醒不久。你也不必恼羞成怒,你道歉的话我也没有听清楚……”头顶上刮来阵阵凉风,她忙流着汗转移了话题,“那你可信我便是贤王府失踪了十八年的郡主?”

乌眸在她脸上兜了一圈,“小王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他一顿,见她小脸绷得紧紧,似在屏息,不由隐隐笑了一下,“觉得你看起来不顺眼。你可记得小王踢你那一脚?”

“记得。”还有一巴掌,一顿板子。当时她还在心里暗暗发誓与他有仇不共戴天,哪里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着了他的道,入了他的魔,觉得这个人非常不错了起来。

“你端来的酒里怕是下了毒,所以小王将计就计,踢翻了你的酒……后来想了想,那时大概也并非因为你相貌丑陋……嗯,你也不是那么丑。”

这话……是在安慰她受伤的心灵么?掩饰的斧凿很明显啊。她心里暗暗啜泣。

“你注意到了吗,你与离千秋长得很像。”见她摸着脸摇头,他又勾了勾唇,“也许别人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吧。但是小王自小与离千秋争强好胜,对他不可谓不了若指掌,就算他化成灰小王也能从一堆灰烬里找出他来。所以,第一眼瞧你,便隐隐约约有离千秋的影子在。但是光凭容貌相似岂能断定你便是早无生还可能的平顺郡主?”

“所以才将我留在王府?”

这个男人心思藏得还真够深的,“没错。小王不将你留在王府,怎么查出你跟离千秋是什么关系呢?”他颇得意地笑了笑。

“知道我是平顺对你没有好处吧?”久久突然说道。

乌眸一怔。

久久干笑两声,“昨天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小王说过,你只是受了重伤。”

她尴尬地咳了咳,“我现在知道了。”死不掉的人还真悲哀,要对临终愚蠢的遗言负责任啊,“你……你也知道,其实我对你……对你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不过也就那么一点而已……”她兑着小指挤出那么一点点地方,吝啬至极。

慎青嶷低着头,右手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听她的话,是打算把昨天说的话给抹杀掉的意思,胸口扬起难以言语的怒气,他的身子微微朝她靠近了些许,看到她两颊红红,瞅着他的两眼也是熠熠生辉,确是有情。他想了想,道:“昨天你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我受伤糊涂了。”

“是吗?”他应的声音淡淡的,也冷冷的。

他靠得太近,身上的幽香暗暗传了过来。这个男人是极臭美的,当然也极爱美。爱美呵,人之常情,而感情岂能有一丝一毫勉强之意?她两手一紧,抓着被褥不放,嘴上故作轻松地笑道:“是了,是了,我可不是非你不可。你若是心里接受不来我,也不必勉强……勉强来的感情哪里会幸福?要幸福啊……”她有些恍惚,胸口有些疼,总觉得慎青嶷似乎没有幸福过。在乎的人都死了,朋友都不过是面上的,他高高在上,哪里会有真心相交的人?离千秋与他也是仇人多过于朋友,他心里也只剩下终葵娘娘可以在乎了吧?可是终葵娘娘疯了,疯了啊……

嗯……还有一个铃铃郡主……“什么冥婚,这种事未必一定要算数的。你说是吧?我既然活得好好的,那便是不算数的。你……若是你想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便是一个机会了。”她差点激动得哽咽了,笨蛋久久啊,这是在把自己喜欢的人往外推啊,“我瞧你……你也是蛮喜欢铃铃郡主的……”

“所以你打算成全我们?”他的口气算是温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久久总觉得隐藏着一股暗暗酝酿的风暴。

“是成全你啊。”她对铃铃郡主毫无好感可言,尤其在铃铃郡主打算杀她之后。一些事情说开了,她的心情也就平静了许多,她贪恋他的美色,目光流连在他俊颜上,轻声道:“有些人虽然一辈子锦衣玉食,过的是人中龙凤的日子,活得却未必比我这样的草莽来得幸福。至少,我在山上的时候从来没有人限制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师父常说,活着就是要逍遥自在。什么事情如果绊手绊脚,思前想后那就没意思了。”

瞧他听得认真,凤眸滴溜溜地转,伸出软手悄悄握住他温暖的大掌,他没反抗,似乎在想些什么,不过不要紧的。她面上虽然失了血色,但是仍微微冒着热气,“你这一生恐怕也没随着自己的心意做过什么事。你爹要杀你奶娘与老师的时候,你也没忤逆过他的意思,皇帝要你娶平顺的牌位过门,是为了给贤王一个交代,这么荒唐的事情你也应允了,守着一个死了的妻子十八年。我若真是平顺郡主,必当怜惜你的牺牲。我若真是平顺郡主,更应该还你一个公道。”

他如白玉般白皙的掌心有一道长长的伤痕,是当年平乱的时候被敌军所伤。

他杀人无数,性格恶劣,残暴嗜血,这些京城流言他早已经听得麻木了,如今有这么一个人口口声声说明白他,怜惜他,实际上却是在将他从生命里推开,这岂不可笑?她略显冰冷的小手不住地偷摸他的手背,像是极享受这乐趣。偷鸡摸狗的鼠辈,这样吃豆腐她便满足了吗?

他从怀里取出血龙,龙眼上有血,让他想起昨夜见她倒在血泊时自己几乎要撑不住的心情。

久久瞟了一眼,道:“我师父曾说,血龙与凤玉本为一对异性兄妹所有,所以当时我看到你身上有凤玉,便以为你是我哥哥。”

他低头看了看她握着他的手,“这对异性兄妹在经历了许多生死大劫之后,最后终于在一起。这对龙凤玉便一直作为传家之宝秘密地延续下去,也就是清平的开国皇帝与皇后。清平历代皇帝一夫一妻,便是来自开国皇帝对皇后的忠贞不渝。后来先皇为了笼络贤王与景虢王,便赐婚小王与……与平顺郡主,同时将这上古宝物传给我们二人。”

原来还有后面的故事。久久冲他露齿一笑,笑容有点憨厚,可是他却很欢喜。

波澜悠悠的乌眸映着她的容颜,静静的,仿佛时间都会因为这一瞥而静止。

“你别这样看我啦。我会自作多情的。”她捏了捏有些温度的血龙,鼓起勇气道,“我喜欢你,如果你不嫌弃,我们还可以继续做第十九年的夫妻。如果你实在觉得我这个人惨不忍睹……我,我……我可不会让你跟我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彼此痛苦。至少,至少是要那么一点点喜欢的。”这临死之前说得很顺溜,一点都不觉得没面子的话,为什么现在说出来,会觉得自己很孬种,很孬种,孬种到根本不敢看着人家的脸才能把话完整地说出口。

他没有马上回答她。

空气中笼罩着一种很诡谲的气氛。

她好像在等待一个审判,他却故意不给她一个痛快。这个混蛋就是喜欢耍着她玩啊。

他拂了拂有些褶皱的长袍,从床沿边起身,道:“能看到平顺与小王成婚,一直是终葵娘娘的希望。十八年前小王不介意娶回的是一个牌位,十八年后小王也不会介意接纳一只爱偷古玩字画的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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