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楼里的红牌纪小凤？”仵作睁大眼睛，让杜妈妈一阵害怕。
“是是是，”杜妈妈赶紧回话，仵作闻言将死者的脸又仔细看了看，“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不过可惜了花魁的名头。”便不再纠结。
杜妈妈唯恐仵作见过纪小凤“人都死了，好看不好看的吧，平日里装扮上倒是个绝色。”说完便心虚地低下头。
在这期间，老鸨的心思百转千回，要说死的是个丫头，保不准以后段二公子上门来找自己要人，这二公子的难缠自己也是见识过的，大家都在风月场中来来去去，逢场作戏是难免的，谁知道这个死心眼怎么的就对个纪小凤上了心，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如果自己跟人说纪小凤被贼人掳走了，段二公子还不得天天来闹着要人，到时候自己怎么交代，这样的死心眼自己还要不要做生意了，还不如说死的是纪小凤，叫他死了心，以后不来了就罢了。
仵作验完了尸，将受害人都备了案，将这场血光之灾定性为入市抢劫杀人案，并广贴告示全力缉捕杀人犯。
杜妈妈从不寄希望官府的人能将凶手抓住，自己也只能暗自心疼丢失的银钱，明里暗里将那贼人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干干净净。
纪小凤之死像是燎原之火，一夕之间传遍了京城，大家奔走相告广而告之，不免为佳人唏嘘的同时又暗骂那贼人是个没种的，说不定就是个断袖。那么如花似玉似的人怎么滴就不知道珍惜还给害了性命。
当段成段亮将纪小凤安置好，听到风声的时候，还以为哥俩办了个蠢事，待纪小凤醒来表明并无害人之心后又核实了纪小凤的身份，才松一口气。
一大早，徐府管家便去了老爷子用早膳的花厅。低声在徐安海耳朵边说了几句。
徐安海沉思半晌，问“都办妥了？”
管家从善如流地回答，“办妥了，仵作证实了的。”
徐安海点点头，“做的不错，不过，买家那边别出什么岔子，好好打发了。”
管家弓着腰连连称是，在门外等着管家的小厮见管家一脸淡定地出了垂花门，心里放下大半。
小厮一脸殷勤“叔叔，怎么样？”
管家看了身后一眼，有些不悦地说“别叫我叔叔，没事了。做的很好。”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内宅，身后的小厮也是一脸大安之色，还好，这事儿没被发现，自己白白得了那么多银子，只希望以后也别有人再来找自己要银子才是。兀自笑嘻嘻地跟上了前边从容的管家。
段王府二公子的宅院内，徐侧妃趴在段世清的床头，嘤嘤哭泣，一向注重妆容的侧妃娘娘在一心求死的儿子跟前再也顾不得那许多，红肿的眼睛四周是一片乌黑的神色，脸色苍白，皱纹也跑了出来，真真复合了这个年纪的皮肤。
自从三天前，不知老二院子里哪个丫头多嘴，听到外边传着纪小凤的死，就这样悄声谈论着被二公子听了去，二公子当场就昏死过去。至今也没有醒来。
段王爷看着这不成器的儿子也是连连叹气，心想还好纪小凤死了，不然，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要被她怎么拿捏，可又想着，别介纪小凤死了也带走了这个儿子，心里又有很多矛盾。
床上躺着的段世清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会动一下，如果不是徐侧妃没日没夜地在这守着，不时地灌些参汤吊着那口气，大家还以为段世清早就不在了。
赵子妍坐在自家院子的花厅里微微叹口气，“这是第几日了？”
环佩上前，将冷了的茶水换掉，“第五日了。现在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赵子妍站起身走到窗前，眼见着过年，府里却连任何喜气都没有，“太医又来过了吗？”
环佩也跟着站到窗前“太医还是那句话，心病吧，药也灌不进去许多，”
赵子妍不知道该说段世清是偏执好还是痴情好，本来想着借此机会让二人忘了彼此也好，只是，这样也行老二再也好不了了。心里又不免感叹，还好自己跟段世明没有受许多波折。
“走，咱们去看看吧。”不为别的，也为了好好过个年。
环翠给找了条淡雅的披风，抱着个手炉，就去了段世清那边。
徐侧妃仍旧是呆呆地守在床头，赵子妍进了屋，徐氏连头也没抬，赵子妍也不管她，径自坐在旁边。
徐侧妃双目凹陷，比前几日更甚，早已不复原来的贵人风采。
“母妃后悔吗？”赵子妍悠悠地问，
徐侧妃讽刺的一笑“后悔有什么用，”
“是呀，这个世上就没有卖后悔药的，不过，母妃也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二弟总会好起来的，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赵子妍坐在床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段世清。
徐侧妃想是不想见到赵子妍似的，也不再听赵子妍絮叨，起身走向了外室。“去伺候好徐母妃，母妃这两日也太累了。”赵子妍对内室那个仍在一旁守着的丫头说。
丫头犹豫了下，看到世子妃不容置疑的眼神，低头走了出去。
赵子妍欠起身子，趴在段世清耳边呢喃“二弟，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想好起来好见到那日思夜想的人吗？她在等着你。”
言毕，起身，利落地吩咐已经又回来的伺候的丫头，“小心伺候着。”
出了内室，跟徐侧妃告了别，便出了老二的院子，徐氏更是连头也没抬，以前都是为了儿子，现在眼见的儿子都要不在了，她还在乎什么，老二的倒下，让她彻底失去了希望。
赵子妍心里有些郁闷，便去了苏侧妃的院子，除了老二的事儿，还有老三的婚事没有解决。
远远地，丫头报给苏侧妃说世子妃来了，苏侧妃亲站在垂花门处应着赵子妍。娘俩进了门先是客气寒暄了一番。
苏侧妃看到赵子妍脸上郁郁寡欢的样子，问道“你刚才去看老二了？”
赵子妍点点头“像是不大好的样子，这些日子了一直靠着参汤吊着气，没想到二弟却是这么倔强的一个人，原来看着温温吞吞的性子，”
苏氏也跟着叹口气，不免又想到自家儿子“为了个女子，实在是不值得。”
赵子妍也附和着说“天下女子多的是，怎么就偏偏得是那一个呢？”
“想来这都是随了咱们王爷罢，这些年来，王爷虽然面上不说，对我们也是极好的，但是，我知道，他的心里从来都记着王妃，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在他心里，王妃是个永远不允许被碰触的人。”苏侧妃脸上也有些落寞，再怎么争斗，自己赢得了徐侧妃，却争不过一个死人。
赵子妍也看出苏侧妃的落寞，“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活着的人可不就得珍惜守着当下的吗？”
苏氏点点头“你说的对，可惜，老二却不知道这个道理。总归是随了王爷，我想着当年也许王爷已经有了需要牵挂的人才没跟着王妃去了，要是没有，说不定也跟老二似的了吧。”
“那母妃可想过老三的婚事？”赵子妍趁热打铁地问。
苏氏接着就又叹了口气，“老三劝我，让我宽心，说只要我不同意，他就不会违背我的意思，他是个孝顺孩子，我们娘俩这些年也不容易，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更明白，他跟我这样说，必定也是抱着终身不娶的心思的，”
苏氏许是想起原先的不易，眼睛里已经有些泪花在打转。“看着老二这样，不知道他娘有多心疼，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若是他娘，哪里还管她什么是不是青楼女子，只要儿子好好的，还在乎那些吗？有什么比自己的儿子更重要的呢？”
赵子妍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苏侧妃的意思，心想，这回还多亏了纪小凤的事儿让苏侧妃不再别扭。
“母妃能为三弟着想到这个地步，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幸福安好，我便安好。只是王爷那边还得仔细去说说，”苏氏叹口气。
赵子妍这才笑嘻嘻地说“老三马上成家立业了，母妃该高兴些的，”
苏侧妃也跟着笑起来，“你说得对，”只是这笑容中就多了些无奈与苦涩。
自从赵子妍去看过段世清，果然，当日午后，段世清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徐氏只当是自己成日里吃斋念佛起了作用，汤汤水水的亲自伺候着。
段世清渐渐好起来，只是却不大说话，脑海中一直纠结着自己躺着的时候做的那个梦，梦到纪小凤没有死，梦到小凤还在等着自己好起来。他对外界任何东西都没有了要求，丫头们端上菜饭，他就吃，不端，也不知道要，天天在做的一件事便是对着窗外发呆。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什么。院子里的下人被徐侧妃全都打发了出去，他也没有任何表示，
徐侧妃背对着他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儿子的命是捡回来了，可是心却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