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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莫卧儿宝石(2)

我在河谷中走了三天,直到前面再也没有水了,只剩下茫茫无边的大山。气温也急剧下降,尤其是夜里简直冻得人发疯,我被迫披上一件兽皮袄子御寒,继续往喜马拉雅山赶路。

清晨,我见到对面远远过来一个女子,骑着一匹雪白的马,如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披着红色的斗蓬,腰间还挂着一把佩剑,在我面前勒马停下。

“喂,你去哪里?”

她骑在马上扬起下巴,眉宇之间英姿飒飒。

“贝榕山庄!”

我一时搞不清这是女强盗还是女国王,但为了保持帝国最着名诗人的尊严,还是站直在她的面前。

“怎么你也要去那里?你是什么人?”

“我是哲学家、诗人兼小说家。”我警觉地后退了一步,“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沧·月剑客!在喜马拉雅山两边行侠仗义,专门捉拿强盗与逃犯,你可曾看见一个名叫江·南的瘦高男子?此人言语中夹带西洋话语,专门花言巧语欺骗商旅,又行杀人越货拦路抢劫之恶事。”

“没有,没有!”

幸好她所描述的逃犯与我太不像了。

“嗯,暂切信你。”女剑客在马上转了转眼珠,微笑道,“你是哲学家?你能否帮我圆梦?”

“圆梦?中国的紫微,阿拉伯的占星术,欧洲的塔罗牌,我都有所涉猎。”

“好,昨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来到一个遥远的地方——云荒大陆,那是天地的尽头,传说中的奇幻世界,但却是真实的存在。在云荒大陆的中心,是巨大而神圣的镜湖。方圆三万顷的湖面宛如镜子,倒映着湖中心的城市——伽蓝圣城。城市正中有一座白塔,高耸入云,壁立千仞、飞鸟难上,是为伽蓝白塔!此塔建筑于七千年前,由九百处子之血祭天,驱使三十万众,历时七十载,高六万四千尺方建成!”

“这听起来像是奇幻小说?”

“这是梦!”她再一次纠正了我,“而我在这座城市中,是一个天才的建筑师。我躲在一间地下室里,年复一年地描绘着建筑图纸。在暗无天日的工作环境中,我万分痛苦地分泌着想象力与智商——尽管我非常喜欢这份职业。但我的梦想是去写小说,将我的沧·月剑客生涯写成文字,让全世界的人们都能看到。”

“哦,你想成为我的同行吗?”

沧·月剑客骑着白马绕了我一圈:“但在梦中我依然是个建筑师,伽蓝圣城中的大部分建筑,出自于我的图纸,凝结了我日日夜夜的心血,以及宝贵的青春岁月。我亲眼看着我设计的大厦拔地而起,当然也有幽静美好的庭院,濒临镜湖的海镜别墅,宏伟阳刚的大竞技场。这是一个镜的世界,无论是天上的诸神,还是隐藏在湖底的灵魂们,抑或高塔下的芸芸众生,我们与镜子,无法分辨清楚。究竟现实是在镜中?还是镜子已是现实?你既然是哲学家,能否解答我的疑问呢?”

“那就把镜子打破吧!即便它就是现实,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你是残忍的哲学家。”

“是啊,人生中有许多无法解决的问题,这是命运。”我决定结束此次谈话,继续踏上前往喜马拉雅山的道路,“告辞了!”

“祝你一路平安,小心强盗逃犯。”

“好的,也祝你美梦成真。”

“谢谢!”她纵马向南奔去,却回头大声喝道,“当然,因为我是织梦者!”

此后的几天,山道渐渐趋于平缓,进入一望无垠的寒冷高原。我也感到头晕目眩,时常气喘吁吁,当我加快脚步之时,甚至会呼吸困难!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原反应?还好有几个牧民救了我,他们赶着牦牛和帐篷过来,给我喝了许多牛奶,让我逐步适应这里的气候。

我继续向贝榕山庄进发,当我可以眺望到喜马拉雅白色的雪峰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他留着一撮小胡子,背着个大大的包袱,手里拿着一只登山手杖,看起来相当的专业,一定对周围的地势非常熟悉,于是我跑上去问道:“请问贝榕山庄怎么走?”

“怎么还有人要去那里?”小胡子苦笑了一声,然后回头指着喜马拉雅山说,“看到那座最高的雪山了吗?笔直向前,步行七天,即可到达!”

“多谢拉。”

“等一等,既然我告诉你怎么走,那么你也应该有所回报!”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凉,难道是传说中的逃犯?这下是要我买路钱了?

“这位仁兄,实在抱歉,我已是身无分文,再无油水可刮,请再觅良人下手吧。”

“哎呀,你误会了,我是个探险家,来自大山那一边的中国,名叫孙·睿。”

我仍将信将疑道:“那你要什么回报?”

“你做过的最精彩的梦是什么?”

“梦?我虽然是个哲学家、诗人兼小说家,不过我所做过的梦实在是乏善可陈,因为我把想象力都用在清醒时的创作上了。”

“好吧,那我告诉你一个梦,是我所做过的最精彩的梦——我梦到了数百年之后,每个人都有机会读书了,我也获得了教育的机会,进入一座繁华的城市之中,享受人生的各种机遇。那个世界实在太特别了,城市里都是几十层高的楼房,街道上飞奔着不用牲畜的车,每个人都穿着各自的衣服,商店里贩卖着各种奇珍异宝。”

“你梦到了罗刹海市?还是大西洋底的亚特兰蒂斯?”

探险家孙·睿有些激动地说:“不,这是数百年后的整个世界!我惝佯在这城市之中,却丝毫都感受不到快乐,虽然大多数人都衣食无忧,还有不少人终日纸醉金迷,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许多人泡在暧昧的灯光之下,彻夜不眠狂歌滥舞,还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只愿不问这尘世的烦恼!还有人渴望自己为世人所知,动辙芙蓉出水,转瞬艳照奇门,更有红花主教,各领风骚数十天!更有人一心为利为名,不惜尔虞我诈,害人害己,搞得家破人亡!”

“哎,无论放在哪个世界,人心莫不如此?”

“但世上已经无神了!有人说上帝已死去,有人说佛陀本凡人,有人说自己就是神!你说这个梦可怕不可怕,疯狂不疯狂?”他不知不觉之间,已是长泪纵横,“因为这个梦,所以我甘愿流浪四方,只为寻找世上的真理,可惜贝榕山庄也无法给我答案。”

“根据我哲学家的判断,有多可怕就有多美妙,有多疯狂就有多理智,世界本来如此。”我长叹了一声道,“你的梦实在很精彩呢,请问你也去贝榕山庄寻找过无价之宝吗?”

“也许世上本没有什么无价之宝吧,祝你好运吧!”

探险家孙·睿与我挥手作别,继续在荒原上寻找真理。

而我仍然要踏上前往贝榕山庄的道路,往前的环境越来越恶劣,地势也更加陡峭险峻。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还有绵延亘古的冰川,禁锢着几千年来不化的尸骨。仰望天空连飞鸟也没了踪影,白茫茫的大地上只有我一人独行,在刺骨的寒风之中,心底却念起珂赛特公主,便又一次加快了脚步。

终于,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我固执地向最高的雪山进发。突然,我感到脚底一空,整个人便坠入一个无底深渊。

世界陷入黑暗。

寒冷彻骨,如地狱的最底一层。

我死了吗?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点幽幽的火光,四周都是白色的世界,要比刚才温暖了不少。有个男人正端坐在火堆前,用一双狼似的眼睛盯着我。

原来这是雪里的地穴——这样可以躲避寒冷,我不小心踩动上面的雪层,便掉到了这个地穴之中。

再看穴中的男子,体形瘦瘦长长,形容诡异,怀中还暗藏兵刃,让我立即提防起来。

“NICETOMEETYOU!欢迎光临喜马拉雅山!”

此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英吉利语,意思是“很高兴认识你”,再看他的外表与特征,完全符合沧·月剑客口中逃犯的形象——真是倒了大霉,居然在这地方偶遇了凶残的逃犯!这地方实在太适合躲藏了,根本没办法找到啊,我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呢?只能胆战心惊地问道:“敢问英雄大名?”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更姓,风流倜倘玉树临风前美少年今大帅哥——江·南!”

此话一出,莫不是要呕倒多少人了,我也强忍着自己的胃,厚颜无耻地附和道:“果然是一枝梨花压海棠!”

逃犯江·南朗声大笑:“这位帅哥,你可是去贝榕山庄?”

“你怎会知道?”

“嘿嘿,此乃喜马拉雅山最高峰,也是普天之下最高峰——珠穆朗玛峰脚下,方圆数十里渺无人烟,惟有一家贝榕山庄,修造在万丈悬崖之上,传说拥有一件无价之宝。庄主向天下四方广发英雄帖,但迄今却没有一人可得此宝物!”

“这个。这个。江·南大哥你又为何在此?”

“我在此做梦。”

“做梦?”没想到还有人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在做梦,“可是何等美妙之梦?”

“美不可言,妙不胜收!”

“愿闻其详?”

我被迫装作虚心求教的样子,江·南眯起眼睛娓娓道来:“我已在此地穴之中,蜇伏了三年有余!更有一位沧·月女剑客追捕了我三年有余,但我不顾孤独寂寞栖身于此,只因为在这珠穆朗玛峰脚下,我每夜都能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我成为了商人,起初是去西洋米国求道,掌握经邦济世之道,更得国子监博士之学。因我乘坐一只大海龟归国,故又被称为海龟族。此时我邦盛行海归,不少西洋富商携万贯金银来此,愿倾力投资我等年轻帅哥。所从事之买卖包含贩卖人口、倒卖军火、拐骗妇女、诱惑儿童。”

“啊,你!你!你!”

“莫要惊奇!兄台一定以为我是个大逃犯?其实我是老实本份的生意人,不过在梦中过了一把买卖瘾而已。何况我梦中的这些买卖,也并非丧尽天良的干活,而只是虚拟经营——你明白‘虚拟’二字吗?就是假的,宛如一场游戏。没错,游戏也变成了一项大买卖,成千上万人同时玩同一个游戏,经营者可以日进斗金,乃至成为全国之首富!”

我再也不愿对他客气了:“梦中你还在行骗术?”

“哎呀,兄台言之差矣,岂可用骗术来形容?此乃网络游戏,并可以融资经营,那些富商巨贾,往往有多余资财,投资到我等海龟帅哥身上,可以一本万利乃至无穷无尽。虽然风险巨大,但收益同样也可观。其人投资十个,只要成功一起,不但可连本带利回收,还可以狠狠大赚一笔呢!”

江·南在地穴的火光前面,越说越兴奋,再度放声大笑起来,不禁让头顶的雪层为之松动,坠落下来几大块,并露出了一个洞口,可以望见飘雪的天空。

我趁其不备爬出了地穴,赶快向雪山上跑去,不顾漫天遍野的大雪,只愿摆脱那危险的逃犯。

在陡峭的雪地里走了不久,便看到一片悬崖绝壁,其上似乎有一组宏伟的建筑,宛如天上的宫殿。

好不容易才找到上去的路,等我一步步走到悬崖之上,才看到一扇铁皮大门,上面用汉字、梵文、阿拉伯文、希伯莱文、拉丁文、希腊文分别撰写着庄名——贝榕山庄!

果然到了贝榕山庄!一路上来的艰辛刻苦酸甜苦辣,让我不禁泪如雨下,激动地敲响了庄门。

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座绿色的建筑,诺大的地方却见不到半个人影。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来到一间华丽的厅堂,壁炉里生着熊熊的火焰,倒一下子也不觉得寒冷了。

我在大厅里徘徊了许久,这里陈设着许多西洋名画,还有不少中国瓷器,更有一排排书架——罗列着许多我闻所未闻的古书,真是个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