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恋
这个季节的普陀山依然是香火鼎盛的,观光览胜者络绎不绝。流苏想,果然对得起是“海天佛国、琉璃世界”的盛名。
流苏称不上信佛,也称不上不信,只是抱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来也只是想来看看这传闻中有钟灵毓秀之净土,积淀了深厚的佛教文化底蕴。“人人阿弥陀,户户观世音”,观音信仰被世人称为“半个亚洲的信仰”的地方。
当然,既然来了,就定要去寺里上炷香的,哪怕只是为了求个姻缘。
在普济禅寺的无相门边上,有一个求卦问卜的摊子,流苏停下来,多看了两眼。那个中年男人看了看她,说:“小姐,不妨算一卦看看。”
流苏想了想,便坐了下来。
“求什么?”
流苏笑了。她不求财,财不求多,够用就行。那么,求什么呢?
“求姻缘吧。你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结婚。”说到底,也还是恨嫁的……
男人拿出四枚铜钱交给她,说:“放在手里,摇一摇,然后扔下来。摇六遍。”
流苏照做。每摇一遍男人会看一下,然后在纸上记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口中还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男人在纸上算着写着,流苏也不出声打扰。过了一会儿,男人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笑说:“小姐,你好事近了。有望能在今年12月份或明年5月份结婚。从卦象上来看,这两个月份,你红鸾星动,有喜事。”
流苏扬了扬眉,不信,“那如果这两个月份过了,我仍旧未结婚,那怎么办呢?”
男人笃定地说:“如果这两个月份你没有喜事,你尽可来砸我的摊子。我在这里摆摊这么多年,听来没有谁说过,我算的卦是不准的。”
流苏暗笑,谁会说自己筐子里的水果是坏的?再说了,就算不准,难道我还真要搭上往返的机票钱,就为了砸你的摊子?可卦也算了,就不再想与他多做纠缠,付了钱,便起身走人。
那个男人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小姐,你若是仍无法确定现在所托之人是否可靠,劝你回去之后不妨平心静气地细心观察,总会有你要的答案。”
流苏笑着回头,说:“谢谢你的忠告,若是能借你吉言这两个月份能结婚的话,我定然和老公一块回来感谢你。”
这,只是她来普陀山的一段小插曲,过后不久,流苏便立刻将它抛之脑后。毕竟这样摆摊的,谁能保证其可信度有多高?
流苏在普陀山停留了近一周,能去的景点都去了。最爱的反而是普济寺旁的那个放生池,站在烟水横波处回首看那千年古刹,当真如人间仙境,美仑美奂。在某个瞬间,她似乎也有了一种心境空灵超脱尘世的感觉。
她站在莲花旁放生了一条小乌龟。倒不是为了救赎或自赎,只是在将曾经的一段感情放生,仅此而已。
离开普陀山后,她又去了趟青岛。一个人在海边坐了整整一天,吹着海风闭上眼睛,心旷神怡,一片清明。
那个时候的流苏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心不透彻,不会懂得难得。
真的是啊!
出了机场,关了近十天的手机,终于开机。刚一开机就一下子跳出了几十条短信。
流苏吓了一跳。一条一条地看。有于简的,有曲玲的,有CICI和小艾她们的,当然,最多的是林安的。
他气疯了。
流苏忍不住心里得意。气疯了活该,谁叫他以前那么气她的。放下手机不到五分钟,铃声就开始响。是林安的。
“终于开机了,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或抛尸荒野了呢。正在考虑着要不要替你报个警,让你死得不会不明不白呢!”
流苏扬了扬眉梢。好大的怒气……
“我去旅游了,不想被人打扰,所以就把手机关了。”
林安冷笑,“好个不想被人打扰,你现在在哪里?”
“回家的路上……”话没说完,那边就已经挂断。流苏扬了扬眉,暗骂: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他怎么就不能把这个强势的个性改改呢?
不过也不得不说,被人迫切关心与寻找的感觉,也真的挺不错的,虽然方式让她无法接受了些。
出租车在大楼处停下,流苏拎着行李刚下车,就看到了站在大楼门口处的那个穿着深褐色风衣,面容冷峻且隐含怒意的男人。
流苏定了定神,决定装作没看见,提着行李从他身边走过,无视他的怒意。
林安一把抓住她,“方流苏!”
流苏心情好,有空跟他计较。她斜视他,问:“你是我什么人?我去哪里有必要跟你报告吗?”
林安皱眉,这女人出去一趟怎么回来翻脸跟翻书似的?亏他那天晚上还自喜已经攻克了她的心理防线了!
流苏看也不看他,抽回自己的手,开电梯,按下20楼的按键,再关上。
她在心里默数。
1、2、3……
“叮!”关上的电梯门又开了,走进来这个穿着褐色风衣的男人。流苏垂下眼睫,被遮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林安不说话,随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一张脸铁青着,像是谁欠了他几千万。流苏懒得理他,这个男人欠尊重,他要生气就随他气去。
回到家里,流苏看着他将行李放好后,淡笑道:“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很累,我想休息一下。”
几乎是立刻的,她看到了林安额头上冒出了青筋。
“你什么意思?”林安看着她。没有解释,没有温存,她开口就是赶他走?这个女人比之以前,过于气定神闲了点。
“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怎么?你还没明白?我在下逐客令。”心中好痛快!终于把这句话还给他了。真是解恨!
林安怒极反笑,扬了扬眉,“怎么?不想要我陪你了?”
流苏后退一步,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来,“今天,我想我不需要。”
只看他那一笑,她就知道,林安气疯了。她敢肯定。
“你当我是你的什么?”
流苏扬了扬眉,“你是我的什么人?你问我?怎么?你没弄明白?难道,你自认是我男朋友?或是……情人?”
“难道不是?”林安危险地眯眼,“如果不是,那么那一夜又是什么意思?”
流苏不以为意地笑,“我不认为你是一个保守的人。所以我觉得,一夜情在你看来应该是很普遍或很普通。不要跟我说你没有跟别的任何女人发生过这种关系,说出来没人信的。”
“一、夜、情!”林安点头,“好,很好!原来你当我是应召牛郎。方流苏,你行,你很行!”她居然将那一夜当作是一夜情!
流苏疲累地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这本就是男欢女爱的事情,你要硬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他气成这样本就是她故意的。他若仍然不肯改掉他的脾气,流苏岂能容他?在大彻大悟之后,对林安,若不再扳回一局,只怕以后就要一直受制于他,那岂不太对不起自己了?
林安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怒气,终于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冷冷地欺近她,一字一句:“如果现在,我需要你呢?”
流苏看着他的嘴唇,心思又开始恍惚。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嘴唇的味道和温暖,就是从那一夜开始迷恋。
“你说,如果明天本市的报纸上出现‘加美实业总经理林安涉嫌强奸罪’这个标题够不够耸人听闻?”
流苏买了一大堆的礼物给瑜伽馆里的女孩子们。看着她们开心地相互比较着自己和对方的礼物,流苏会不自觉地微笑。
年轻真好。
阿蓝忽然想起,问流苏:“流苏姐,你怎么就自己去了呢?当时问你,你还说不去来着。我们都想好了要下个月跟你请几天假呢。”
流苏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原来你们打算集体罢工啊?”
CICI哼哼哼,坐在流苏对面仰着下巴,倨傲得不可一世,就仿佛她是老板,而流苏才是员工一样。
“亲爱的老板大人,经过我们所有人讨论一致认为,你居然狠心将我们丢下近十天,而独自一人去逍遥快活,认我们守着你的瑜伽馆自生自灭,这种做法极其不负责任!我们要对此进行强烈抗议!”
流苏立刻进行自我反省,反省过后一脸认命地说:“说吧,你们的目的。”这些女孩子们,每天以蹭她吃喝为己任。
阿愈从后面搂着CICI冲着流苏笑得很无辜,“我们的目的不过分,只不过让流苏姐你请我们吃顿饭,作为这十来天来你不在时我们劳苦功高任劳任怨的各种补偿。”
流苏摇头,嘴里碎碎念:“哪有这么敲老板竹杠的……”
小艾,笑容最甜美的小艾,说话最甜美的小艾,永远让流苏嫉妒的小艾,说:“这就是对于你作为老板,却不负责任地抛弃我们近十天来的最严厉惩罚。”
流苏目瞪口呆。她就十天不在,这个丫头就跟CICI阿愈这两个丫头学坏了……
“CICI,你们把小甜甜教坏了,回来看曲玲不找你麻烦。”她恐吓。
不得不承认,跟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在一块儿,不自觉地,也会变得年轻。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们呢?
CICI向流苏报告这些日子流苏不在时瑜伽馆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及每日业绩报表。
一切如常,业绩稳中有升。这让流苏欣慰之余又想着,看这情形若是再晚个几天回来怕也不会出什么意外。这样想着,不免遗憾,若再晚个几天回来就好了。很多的景点都还没有看。
遗憾啊遗憾!
“不过,自从clor来了以后啊,我们周四和周六晚上七点这两节的课程预约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时候时甚至提前两天都预约不到位子,我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严重。有会员已经开始闹意见了。流苏姐你看怎么解决一下?”
流苏挑了挑眉,看向隔壁的教室——位满。
以前虽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可现在毕竟大师已经在她的瑜伽馆里授课。现在不论如何这件事情也都马虎不得。因大师所带来的满客效应,流苏自然是高兴见到的。可人得知足,clor肯来这里全是看在于简的面子上,而绝非是她方流苏。她给的课时费不算低,可比起那些大的健身中心所出的价格,简直算得上是拿不出手。他肯在这里每周代两节课,流苏开心都来不及,哪还敢有太多要求?
“你怎么看?”她问CICI。
CICI也看向那个教室,皱了皱眉,“能不能跟他商量着再加一节课?”
流苏想了想就立刻又想到了于简那里去,心里不禁苦笑,想要求clor加一节课,看来还是要把主意打到于简那里去才行。
虽然不甚光明,可现实之中谁又能做到真正的光明磊落?
“我尽量试试。”她看了看另外两间教室,对CICI说:“这样,反正这个月也快过完了,你排下个月课程表的时候把大师的课全排在大教室,这样就能多预约几个会员。虽然顶不了太多事,但也只能先这样了。”
CICI也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流苏却想着,等下如何去跟他开这个口?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clor会主动来找她。看到clor跟她微笑点头,流苏心里的苦笑立刻变成了会心的笑。
有些事情,不言而喻。
“我能请你吃个饭吗?”clor问。
流苏本来是想请他吃饭,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她也就顺水推舟应下:“好啊,刚好还没吃晚饭,一起走啊。”
这时曲玲刚好进来,听到这话忙问:“你们去哪?”
流苏说:“跟大师刚好有点事情要谈,一块去吃个饭。”
曲玲看了clor一眼,哦了一声,没说什么,转身掏出手机去讲电话了。
到了餐厅,流苏暗叹:不得不说,大师还是很有钱的。
“沈小姐她最近很忙吗?都没有看到她来上课。”clor问流苏。
流苏暗地里替这位名声甚高并且长得很像布拉德·皮特的大师叹息。于简哪里是很忙,她根本就是在躲着他!把每周二、四、六的课改成了一、三、日。他要是真能碰上她才真见鬼呢!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又不得不替她掩饰:“是呀,最近她忙一个大工程,天天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又哪来的精力来做瑜伽。”
看着大师一脸心疼的模样,流苏深觉汗颜,如此骗人法,实在是小人所为啊!心念一转,忙又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听说她这个工程已经开始正常运行,她也慢慢轻松了下来,刚好她今天休息,我打个电话找她过来吧。”
大师忙不迭地点头。流苏告诉于简,只说是要请她吃饭,说了地点后就挂了电话,没多说什么。
大师说:“我要追求沈小姐。”
流苏点头。你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还当我没看出来啊。
“我能帮你什么?”
听着她这句话,这个长得像皮特的帅气男人居然立刻脸红了!她原以为害羞是中国人的特质,原来害羞也无国界啊!不过,这大师害羞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想着想着,流苏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Clor被她笑得不好意思,看着流苏笑得这么开心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帅气的外国男人和漂亮的中国女人在餐厅里笑得开心得不得了,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异常般配的情侣,在一块甜蜜地开心。
至少,在林安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接到曲玲的电话后,想也不想的就来了这里。没错,他就是一个大男人主义者,这个女人敢背着他去偷腥,他生气,很生气,理所当然地生气!
只恨不得掐死她,再顺手解决了那个奸夫!
他想也不想,大踏步地往笑得正欢的两个人走去。
流苏笑得正开心,忽然就感觉一阵阴影压顶,一股强大的怒气直向她压来。她抬头,看到林安冰冷的表情和眼睛里汹涌而强大的怒气。
她愣了一下。这男人怎么也在这儿?
“好巧。”她说。
林安语气不善:“是好巧!”
流苏莫名其妙,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他这副表情是做给谁看的?
“你有事?”
“有事。”林安冷冷地说,“跟我走。”
流苏皱眉,对于他莫名其妙的怒气很不理解,这男人怎么三天两头玩这一套?
“既然你有事那就请吧,刚好我也有事要办,互不干扰。”
林安扭头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clor,语气嘲讽地说:“你的意思是我破坏了你的好事?”
“没错。”Clor在场,流苏不想跟他多做纠缠,只当这男人生理期来了,或是更年期提前,懒得理会。
林安一把扣住流苏的下巴,危险地眯眼,“方流苏,你将我当白痴来耍,是吧?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
林安含怒离开,流苏只觉得这男人无理取闹,巴巴来这儿就为了跟她吵几句嘴?不可理喻!
流苏暗自生气,他一来,所有的好心情就突然都统统跑开不见,实在想不明白,他的怒气到底是因何而来?
clor对于林安的突然闯入又突然离开感到不解。他问流苏:“你……跟他……”
流苏笑,“没什么。”
她这样回答,反而让clor变得一脸的了然。
流苏觉得无语。是谁说外国人的情商跟智商一样低的?她看也不尽然嘛!
于简进来时,看到面对流苏而坐的clor,脸黑了一下,立刻明白自己被方流苏这个女人给公然算计了。转身想走的时候,可恨流苏已经看到了她。
“哎,于简,这里!”
于简咬牙,clor已经看过来了。没办法,壮士扼腕一般地走过去。
流苏看到于简刚进餐厅时恨得咬牙切齿的表情就想笑。可是没办法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只能先委屈她了。
流苏眨着眼睛,笑得一脸的无辜,“我和大师在说课程,大师说很久没看到过你了,所以我就约你也一块来吃个饭。不介意吧?”
于简在桌子底下狠踢了流苏一脚,脸上却是很开心地笑,对着clor点头,“怎么会,我也是觉得很久没跟你们一起吃过饭了呢。”
流苏借着喝咖啡来掩饰自己快憋不住的闷笑,忽然觉得这样的于简,其实她也有许多年未曾见到过了。
于简忽然想起,“对了,我刚在门口碰到林安,你一块约了他?他怎么走了?好像还挺不高兴的。”
流苏笑容一滞,微笑变成叹息,摇了摇头。
见流苏这样,于简也不再多说,话题很快就被岔开。
说话间,流苏状似不在意地提及最近瑜伽馆的近状以及大师的课程火爆到一位难求的状况。其间自然是不忘恭维大师一番。
于简一听流苏这话头,就明白流苏这顿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叫她过来更是另有所图,不由瞪她一眼。可瞪归瞪,该帮她还是得帮她。
于是不得不跟colr商量着,能否加一节课。Clor低头沉思了一下。
于简见他低头,脸上立刻摆出一个妩媚的笑,语气里却又带点无奈:“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真是很忙,而你上课的时间点偏又跟我不附,根本就上不成你的课!流苏说把课程表改一下时间,可是我又觉得吧,很多会员都是这个时间点来上你的课,怎能因为我一个人把时间说改就改呢。”说着又一脸善解人意地说,“但你若是时间真的赶不过来,无法加课程的话,那就算了吧。就当我实在没有福气上大师的课吧!”
Clor忙摇头,“不,不!你每天的哪个时间比较有空来上课,我把时间修改一下,请方小姐再帮我加一节课吧!方小姐你看可以吗?”
流苏忍不住眼角抽了抽。觉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跟CICI唉声叹气觉得很难办到的事情,人家三言两语搞定,真是不服都不行!
她跟于简对望一眼之后,忙不迭地点头,“哎呀,我求之不得呢,大师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我回去立刻在最好的时间段加一节课给你。”
不过,这样的clor也让她想起了一直说喜欢她的林安。不知道哪天她要是也像于简这样提出一些无理要求,他会不会也像clor一样,一切满足呢?
也许会,也许不会。她不懂林安,这个选A还是选B的答案自然也是猜不到的。想着,又忍不住扯扯嘴角,自嘲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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