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普通夫妻
“掌柜的，刘师傅说厨房里的青菜快没了，该采购了。”小二屁颠地跑到赵文青身前汇报。他们这地方由于挨着沙漠，根本没有青菜，要吃绿叶菜得到百里之外的镇上采购，一次只能买够一星期的，买多了也不行，风干了。
赵文青手一挥，“以后这件事儿归你负责了。”
小二道：“掌柜的，你不担心我贪你的银子啊！”采购一次青菜，能得到许多油水的。
赵文青道：“那些小钱我还没放在眼里，看到没……”一指坐在大厅正中央，悠闲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的李榕，“有他在，金山都手到擒来，买菜那十几两银子算什么呢！”
小二将声音压低，附到赵文青耳边，“掌柜的，他真的是女的？”
赵文青很肯定地点头。
“不像，真不像。”小二啧啧称奇，他这双眼睛看人很准的，男女气质不同，不是换身衣衫，换个发型就能改变的。他明明就是男人吗？虽然那双眼睛有些……媚，但，明明就是一个男人。
赵文青拍拍小二的肩膀，“不能只看表面的。”其实他也觉得不像，但脱了衣服，他就是女人了，“快去侍候客人去，不要总盯着他看，他现在是我的妻子，不是你的。”
打发走小二，赵文青觉得有些累，狐狸精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对付了的，准备回房间睡个回笼觉。打个哈欠，他回去睡了。睡到一半，硬生生地被人拽醒了。
睁开眼睛，眼白有些发红，盯着小二，“我要扣你的工钱。”
小二道：“掌柜的，我的工钱一会儿再谈，你的金山快被人抢走了，快跟我来。”
赵文青迷迷糊糊被拖到大厅，李榕那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小二神经兮兮地道：“看见没，那个女人看上你夫人了，都纠缠一个时辰了。”
赵文青道：“都说了是我夫人，她看上了也没用。”
小二道：“我知道那是你夫人，可那个女人不知道啊！你看那个女人的穿戴很不一般，不是我们百姓惹得起的，掌柜的，你要小心了。”
赵文青打个哈欠，“没事儿，李榕能对付。”
小二道：“掌柜的，我看你夫人好像没有拒绝的意思。”
赵文青想了想，“他们是朋友，在聊天，不是你以为的纠缠。”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
“你看不见。”可我看见了，一条大尾巴啊！红艳艳的，甩啊甩，漂亮极了。两只狐狸凑到一起，能谈什么呢？“我说你啊！别老盯着我夫人看，去侍候别的客人。还有，我觉得你脸泛桃花，今晚上可能要倒霉，去厨房找大姐，让她给你抹点狗血避邪。”
“掌柜的，对于桃花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随你便吧！将来后悔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对了，我要扣你工钱，这个月的扣一半，你再盯着我夫人看，扣掉另一半。”
赵文青转身上楼，回房间又睡了一觉。睡醒时天已经黑了，懒腰伸到一半看到了坐在屋内的李榕，坐起，“天怎么黑这么早？”
“风暴，要下雨了。”
打个哈欠，“这样的天气，客栈的生意一般都会很好。”
李榕道：“客房已经住满了，楼下大厅也没有位置。”
“我得去帮忙，他们忙不过来。”出门往楼下大厅看了看，又退了回来，“他们是你带来的？”一觉醒来，多出五六个小二来，长得还挺俊。
“附近沙漠来避风暴的。”
“都是什么变的？”
“你看不出来？”
“我只能看出有尾巴的。”
李榕侧手看看自己身后，“我的也能看见，怎么样？很漂亮吧！”
“你的除外。”
李榕神情有些失望，“我现形出来让你看看。”
赵文青急忙摇头，“算了。”尾巴有什么好看的。
李榕笑笑，“饿了吧？”
赵文青摸摸肚子，“饿了也没用，客人太多，恐怕要等等了。大姐再厉害也忙不过来。”
李榕道：“她怎么变这么胖，十年前做女道士时，不是挺英姿飒爽的。”
“十年前的事儿，你还记得她？”
“百年前的事儿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何况十年前，你还挺迷恋她的样子。”
赵文青失笑，“你的表情不像，女人吃醋不是你这样子。”
“那是什么样？”李榕虚心请教。
赵文青想了想，叹息：“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豆豆不会为他吃醋，一个瞎子，除了豆豆还有哪个女人会看得上呢！大姐更不会，不过刘大厨吃醋时的样子倒是顶可怕的。
“先吃饭吧！”李榕道，手轻轻一挥，桌面上立即现出热腾腾的酒菜。
赵文青见怪不怪，“大姐知道会生气。”不过，还是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我们算有吃的了，楼下的客人恐怕要等一等了。”
“还真像个掌柜的。”
“不是像，我就是，都当八年了。”伸手倒酒，一口喝干。李榕又给他满上。赵文青再次喝干。李榕又给他倒了两次，便将酒壶收起来了。
赵文青咂咂嘴，“一般普通人家夫妻相处，做妻子的是不可以阻止相公喝酒的。”
“是吗？”李榕怀疑地看着他。
“是，以夫为天，这你应该知道，做妻子的事事都得遵从。”
李榕皱眉。
赵文青立即道：“你不高兴，我们便算了，做普通夫妻都是如此，将来还有更糟的情况，大姐你也看到了，她就是跟刘师傅成亲后才变胖的，一般女子成亲后，身体都要发福。”
李榕道：“这个不难，该胖到什么程度，你告诉我一声，我变就是了。”
赵文青撇嘴，“还是算了。”
吃罢晚饭，李榕信手一挥，桌面再次变得干干净净，起身，“走，洗澡去。”
“哪啊？”赵文青只觉眼前一黑，再一睁眼，人已经在千里之外了。打量一下洞壁，又看了看冒着热气的池子，没再耽搁，三两下脱了衣服，滑下池子。舒服地长叹一声，这天然的就是舒服啊！
李榕光着身子靠过来，赵文青只觉怀中软玉温香，狐狸精的诱惑谁能抗拒得了，身体立即做出反应，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以下省略。
事后，两人一东一西，各靠着池壁闭眸休息。
李榕道：“梳头。”
赵文青睁开眼，游过去，爬上岸，跪在李榕身后，摆弄起头发，“我给你按按吧！怎么样？舒服吧！”
李榕闭眸不说话。
赵文青继续道：“其实做普通夫妻，一般都是妻子给自己的男人按头。”
赵文青的手臂被李榕抓住，紧接着“扑通”一声，赵文青被扔进水里了，扑腾两下冒出水面。
“上来，继续按。”
赵文青一句话不敢说，连怒气都没有，乖乖爬上来，跪在李榕身后继续服侍，心里却想着，做大哥的时候多好啊！哪会说扔就扔。如今做了妻子，其他的没变，脾气倒是渐长。
洞里有床铺，赵文青睡到自然醒，外面已经大亮。听到动静，一转身，绝代佳人李榕由洞内深处走出。赵文青看得眼睛发直，“你、你今天当女人。”
“我昨晚也是女人，你不知道？”
“知道。”赵文青低下头，突然又抬起，凭什么每次不好意思的都是他，他才是男人。与李榕媚眼一对视，败下阵来，算了，他不跟女人计较。
“睡醒了就走吧！我们下山。”
下山？不是眼一闭一睁，“嗖”的一下就到家了？怎么还要下山？
“大哥，等等我，我还没洗脸呢！”
两人相偕下了山，进了城，赵文青眼睛看到满目的绿色，有些感慨。还是江南好啊！他在古阳镇呆在了八年，看了八年的风沙，世界都是黑白的。在这里，世界是彩色的。
以前他还不觉得如何，如今这一比较，只觉江南物啊，人啊，妖啊，都柔柔的，水水的。
等等，妖，怎么又一个？这到底是人的世界还是妖的世界？
“大哥。”一转头，只见李榕眉头皱起，原来也发现了。
那妖突然转头与赵文青目光对视一下，接着又扫视下李榕，从容离去。
赵文青偷偷咽口唾沫，打个寒战，那眼神真恐怖，怎么感觉像要吃了他呢？“大哥，那虎精好像能辨认出你的身份。”
“无妨，我们互无关系，不会有事儿。”
“他既能认出你，道行一定也很深吧！”
“我们在伯仲之间。”
赵文青心放下一半。既然是平手，就没啥可怕的。
李榕斜眼看他，笑，“瞎想什么呢？”
赵文青捂住心口，“大哥，你这样看人会出人命的。”
李榕觉得好笑，这活宝。转身走进一家酒楼，“吃饭。”赵文青不敢怠慢地跟上去。
两人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赵文青的脸色有些难看，适才被小二当成李榕的跟班，得知二人是夫妻关系，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要说这事儿放在从前，他根本不会在意，但如今，赵文青越想越觉得心里有火。
李榕笑，“还在生气？”
“没有。”他都当了八年掌柜的，怎么看起来还像跟班的？
李榕淡淡道：“那就别咬了，再咬牙就断了。”
赵文青气的，“我就是穿上龙袍也当不上皇帝。”
“你想当皇帝？”李榕认真地问。
赵文青吓了一跳，立即摇头，“不想。”
李榕笑，赵文青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小二布菜，听到赵文青叫面前的美人为大哥，很是惊讶。赵文青只管低头吃菜，很久没吃到地道的江南菜了，味道真是不错。
小二退下摇头感叹，这两人是夫妻，不像啊！男的管女的叫大哥，明显脑子有病嘛！
脑子有病的某人忽略外在一切窥视的目光，与李榕推杯换盏，喝个尽兴。
李榕目光看向窗外，突然间站起，“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会儿。”
赵文青怔神的工夫，李榕已经下了楼。赵文青脖子伸向窗外，李榕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找不到了。
回头转扫其他人的目光，赵文青郁闷地坐下，看什么看，他就那么像被抛弃的？
这顿饭，赵文青独自一人由中午吃到晚上，看着自己撑得浑圆的肚子，他真的被抛弃了。奇怪，若是以前，他高兴还来不及。
晚上酒楼的客人也不少，赵文青虽然独自占一桌，但因为点的菜多，就是花的银子多，所以小二没有一点不满的地方。
赵文青决定喝完这壶茶，李榕还没回来，他就走人。总不能一直在这傻等。别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怜悯变成傻瓜了。
赵文青的茶壶突然掉地上了，小二吆喝着跑过来，“客官，这茶水挺热的，别烫着您。”一般人心情不好，都是扔酒壶，这人怎么扔茶壶啊？
赵文青一把抓住小二胳膊，眼睛瞪圆了问：“什么虎精被抓了？”
这模样倒像是喝醉了，“客官勿怕，那虎精已经被道士收了。”说完，见他还没有放手的意思，“客官，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道，都是听来这吃饭的客人说的。今天下午一个小道士大显神通，抓住一个妖精，那妖精却是老虎变的，听说都有千年道行了。”咦！还不放手，“客官……”
赵文青道：“你说这些我刚刚也听到了。我想问小道士除抓住一个老虎精之外还抓住其他什么妖精没有？”
“不知道，客官，我跟你知道的一样多。”请你放手吧！胳膊很疼啊！“要不，你出去打听一下。”
“我向谁打听？”
“你问谁都行。”小二觉得此人绝对的喝多了。
赵文青心里火烧火烧的，一刻也坐不住了，狐狸哪去了？什么道士这么厉害，连千年的虎精都能收服？
“客官，一共三两银子。”
真黑，吃这点东西就要三两银子，比他开的店可黑多了。起身掏银子，傻眼，他身上没银子啊！
“客官……”小二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吃白食的他见多了，难道今天又遇一位？
赵文青低下头开始打量自己这身衣服，值不值三两银子。旁边的小二已经替他回答了——
“客官，我们这不是当铺，不收衣服，而且你这行头，五十文都不值。”
赵文青翻白眼，心想，要不我直接装晕得了。摸摸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行头，一抬头，叫了起来，夹着气愤：“怎么才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李榕不气不恼，施施然地将三两碎银放在小二手里。两人出了酒楼。赵文青一直沉着脸走在前面。
李榕好像有心事儿，慢慢地在后边跟着。走到街尾，赵文青有些忍不住了，回头，愣了一下，眨眼工夫又变成男李榕了，“我们去哪？”
李榕顺口答道：“回古阳镇。”
“古阳镇？”
“怎么了？”李榕疑惑地挑下眉，事情办完了，当然要回古阳镇了。
赵文青气得，他竟然神游天外去了，没看到自己在生气吗？“就这么走回去？”你敢点一下头试试。
“这地方不安全，出城再用法术！”
小道士连千年的虎精都能抓，能安全吗？“我听酒楼里的客人说，有只虎精被抓住了，是不是我们白日里遇见的那位？”
“是有这么回事。”李榕神情淡淡。
“那道士很厉害？”
李榕摇头，“不，千年的道行岂是一个小道士能降得住了，是那个虎精自找的，只怕要丢了性命，不值啊！”
“什么意思？”
李榕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小道士是女的，而且长得很俊。那虎精色胆包天非要娶人家做老婆，偏偏要用苦肉计，所以被道士收了。”
赵文青沉默了一会儿，“这辈子找上我，你也觉得不值吧！”
李榕道：“不会。”就像那危在旦夕的虎精也不会觉得不值是一样的，继而一笑，“我又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可没有那小道的本事。”
赵文青突然握住李榕的手。李榕一愣，什么意思？
“做夫妻吧！”
“我们已经是了。”
赵文青道：“做人世间的普通夫妻。你不是说我阳寿只剩下短短几年了吗？那就做这几年夫妻。”
“你这是怎么了？”李榕奇怪地看着他，前些天还避之唯恐不及呢！
赵文青道：“说了你别笑话我，我听到虎精被抓了，担心你也有危险，心里想着，如果你也被抓了，我拼了命也要救你。”
李榕没有笑话他，李榕被震撼了。
赵文青见李榕不配合，有些失望，多少你感动一下啊！
李榕笑，最后大笑，“走吧！”
赵文青郁闷，“去哪？”
“回古阳镇，做夫妻。”
“等等，这是城里，你不是说不安全吗？”
“骗你的。”
“……”
赵文青眼睛一闭一睁，到家了。古阳镇有来无回客栈门口，他眼巴巴地四处望了望，“干吗不直接变进房间里？”
“变到床上岂不是更好？”
“嗯？”赵文青抬头，见李榕暧昧地朝他眨下眼睛，轰，脸红了。突然又觉得不对，他是男的，凭什么每次脸红的都是他。
李榕大笑着走进客栈。
赵文青满脸愤懑地紧随其后。
客栈里传出小二特有的声音：“掌柜的，你不是在房间里吗？怎么从外面进来了？”
赵文青道：“郊游去了。”
“郊游？”
李榕道：“准备热水。快点。”蓦地盯住小二的脸，细看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转身悠闲地上了楼。
小二摸自己的脸，我脸上长花了吗？“掌柜的，我没盯着你夫人看，这次是你夫人盯着我看。”
“桃花啊！”赵文青叹息。
小二惊奇，“掌柜的，今天刘大嫂也这样说我，我脸上长桃花了？”
“大姐没让你擦狗血吗？”
“她说该来的躲不掉。”
赵文青拍拍小二的肩膀，“保重吧！”
小二被拍得愣愣的，“掌柜的，你……”你露那表情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死呢！
“去招呼客人吧！”赵文青一挥手，准备回房间。
“掌柜的……”
“还有事？”
小二道：“水不多了。”
“怎么了？”
“今天客人多，井里的水快干了，怎么也要等到明天早上。”
“那就准备一盆水好了。”
“一盆，洗脸？”
“别问了，快去。”
赵文青接过小二递过来的脸盆进了屋，小二好奇地蹲在门口偷听。
“这个能洗澡？”
“水很贵，节省一下吧！”
“这些只够洗脸。”
“谁说的，你变这么大时我给你洗过。”
“你自己都不洗，你会给我洗？”
“我那时不是没钱吗？饭都吃不上，哪有钱洗澡。”
“那你还说给我洗过？”
“在河里洗过。”
“河里多少水，这盆才多少水？”
“你变小些，自然能洗。”
“我变小，你抱着能舒服吗？”
“我……你不会再变回来？”
小二慢慢地站起，退后，悄然下楼，原来关起门来，夫妻之间是这样相处的，拌嘴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