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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进入彼此

第二天一早,唐暖暖牵着石头去吃早餐,下了台阶,她就看到他。

他双臂环胸倚靠在车身上,那个姿势好似保持了很久,看到他们出来,有一刹,她似看到他的眼睛被点亮,那种猝然放下双臂站直身体的动作,就好像她是什么重要人物,而他正等着她大驾光临。

两人目光先是交汇在一起,而后,“倏”的一下,又各自弹开。

即使是在这样一个薄雾微拢的晨曦,即使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湿漉漉的冰凉水气,唐暖暖仍觉得脸颊似要冒出热气。

无法抗拒,如果他是磁铁的正极,那她永远是负极,身不由己,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他靠近。

“早。”她说。

啊,早,他的名字里有个“早”字,这样问候一声“早”,竟似在念他名字般,让她觉得两人是如此亲近。

“早。”他回,望着她的目光灼灼。

心漏跳了好几拍,时间仿佛凝固,她垂下头,脸颊耳根红烫一片。总觉得这次见到的他,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现在,却总是盯着她瞧个不停,是因为石头吗,爱屋及乌?

她不知道,她那一低头的娇羞,是多么令人心动。

“爸爸!你这么早就来接我啦,可是我还没有饭饭。”石头脆生生叫,打破两人之间的迷咒。

尉迟早收回视线,弯身抱起他将他稳稳置在自己的臂弯,而后又看向那个仍脸红不止的害羞女。

“想吃什么,爸爸都满足你!”

“真的?!”小家伙一听,两眼放光,“我要吃冰淇淋!”

尉迟早正要说“好”,唐暖暖却凶巴巴把脸凑到石头面前吼:“不行!”

“唉,你这个婆姨好凶哦!”石头扁扁嘴,可怜兮兮地望向尉迟早,“爸爸,你为什么要娶这个凶婆姨给我当妈咪?”

“啊?”一愣过后,唐暖暖脸红得更彻底,偷偷瞟一眼“爸爸”,只见“爸爸”抿着嘴角将头偏向一边装没听见,她不由低下声音,没好气地瞪石头一眼,“好了,你们父子团圆了,我这个凶婆姨功德圆满可以全身而退了。再见!”

说完,她头一甩,鼻孔朝天用力“哼”一声,扭身打算走人。

才跨出一步,她的手臂就被抓住。

“别走。”

挽留她的是尉迟早,他的手紧抓着她的手臂,有点疼。

没料到他会出手,唐暖暖僵得不知如何反应,恰好这时石头叫起来:“哎呀,爸爸,爸爸,你上当了!妈咪是装的啦,哼,这种小把戏才骗不了我咧!妈咪,你说过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你要是食言而肥,下辈子就让你变成一头大胖猪!”

“臭小鬼,妈咪对你是不是太民主了,这么没大没小,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不敢看他,不敢细究他话中的意思,只好装疯卖傻和石头闹成一团。

这一次,她很轻易就将石头抢了过来,两个人你揪我耳朵我捏你鼻子,嘻嘻哈哈,笑声弥漫在空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悦耳动听。

静静跟在身后,尉迟早看他们你追我赶,看他们嘴对嘴吹气,看他们亲来亲去,他嫉妒,嫉妒得心上似有千万个蚂蚁在挠。

“爸爸!”活泼好动的小家伙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大声朝他喊,然后“噔噔噔”跑回到他面前。

“爸爸,你和妈咪一人拎我一只胳膊提着我朝前跑好不好,我要玩吊吊人。”

小家伙仰着头,小手揪着他膝盖,圆溜溜的眼睛明澈得就像艳日长空。

前方,她静静站在那里,嘴角含笑,笑容暖暖。

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幸福,那么,那个该死的咒语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可以失效?

心下一恸,他弯下身用双手撑起小家伙的肩膀,把他整个儿举飞起来。

“哈哈,爸爸,你好有劲哦。我们飞吧,飞,飞,飞——”

举着他,他微笑着朝她走近。

天色渐渐明亮,笼在她身上的薄雾在阳光下一点点消散,她就像是从虚无缥缈的雾中现身到他面前,实实在在,真真切切。

吃饭的时候,石头就像一般的小孩儿,吃一口,小嘴吧嗒吧嗒说半天话,再吃一口。唐暖暖就像千千万万个妈咪一样,捧着碗,喂他一口,微笑着听他说完,再喂一口。

“为什么不自己吃?”看不下去的尉迟早放下碗,瞪着那个不好好吃饭的家伙,眯眼。

小家伙噘噘嘴,“妈咪喂的香。”

而“妈咪”确实心甘情愿地喂,她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这么凶,“没事,你先吃,等喂完他,我再吃。”

“饭菜都凉了。”他不悦地皱拢眉。

他在关心她?唐暖暖突然很想笑。

这个男人,一脸严肃活像罗煞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忍着笑,她说:“没关系,一会儿就喂完了,来,石头,张嘴。”

照这种速度,喂一个小时都喂不完。难怪她瘦巴巴的气色不太好,八成就是老吃凉饭凉菜的结果。

“给我!”

“什么?”

不由分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碗,他绷着脸望向那个小嘴一刻不得停的小家伙。

“吃饭的时候不准说话,张嘴。”

小家伙扁扁嘴,眼泪一下子蓄满眼眶。

不为所动的某人脸一板,“不准哭!吃!”

“妈咪——”像小猫儿一样朝妈咪瞟了一眼,小家伙可怜兮兮地求救。

唉,唐暖暖对这副表情完全没有免疫力,以往只要他露出这副模样,她就心软得不得了,任他呼风唤雨欲取欲求。

“算了,今天……”她没出息地投降,望向那个铁面无私的“爸爸”,充当和事佬。

“不行!”尉迟早挑挑眉,将手中的勺朝石头举了举,“自己吃,还是让爸爸喂?”

小家伙仍在挣扎,小小声地咕哝:“我要妈……”

“嗯?”

淫威之下,小家伙很懂得察颜观色审时度势,及时改口:“爸,爸爸喂。”

“张嘴。”

“唔。”

叽叽喳喳的用餐过程一下子变得安安静静。

一个一勺一勺递过去,一个一勺一勺吃下去。一个面无表情,什么话也不多说,只是举举勺,就能将另一个降服得服服帖帖。一个委屈满面,敢怨不敢言,喂什么吃什么,规矩听话得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不到十分钟,一碗粥已见了底,平常耍赖不吃的胡萝卜和菠菜,也被小家伙一口一口嚼着咽了下去。

原本还担心他不会照顾小孩儿,看了这一幕,唐暖暖才发觉她完全过虑。

虽然他一直板着脸,可是他很细心,喂食的动作很娴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好几个孩子的爸呢。

老实说,这样子的他,非常迷人,既保持着之前的清冷,又有种居家男人的温馨,令人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移不开视线。

好几次和他视线相撞,她都慌得垂下眼去,可待他不注意,她又忍不住朝他看。

呆在他身边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他一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可怕。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不过是用表面的冷酷来掩盖他实际的孤寂。他的身形,他的背影,看久了,会让她生出酸楚的情绪。

“你这样盯着我,我也会脸红。”抽出手帕给石头擦了嘴,尉迟早转头望向她,轻描淡写开了口。

“啊?”

来不及躲闪的她,只好强作镇定望进他的眼睛。

此刻的他,不像刚从梦中醒来般脆弱迷茫,也不像第一次见面时疏离冷漠,幽深的眸心里,似乎闪着温柔的光。

心似被一根线扯了一下,微微发疼,低下头,她看到了他手中的手帕。

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唐”字,那是“香罗帕”的出品标志,大红的底色大绿的“唐”,就像一枚小小的印章烙在手帕上。

“你、你怎么有?”

他松了松手,将手帕摊开,只见帕心里绣着一首诗,一首很长的诗——

[我等候你。

我望着户外的昏黄,

如同望着将来,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

你怎还不来?

希望在每一秒钟上允许开花。

……

我要你,要得我心里生痛,

我要你火焰似的笑,

要你灵活的腰身,

你的发上眼角的飞星。

……

我迫切地想望你的来临,

想望那一朵神奇的优昙,

开上时间的顶尖!]

是徐志摩的诗《我等候你》。

这条手帕,是小妹送给他的感恩节礼物。

其实,从三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在用绣有“唐”标的手帕。但是,直到最近他才知道,这些手帕都出自她手。

如果早知道,他绝不会浪费三年光阴迟至今日才与她相遇。

如果早知道,他绝不会站在原地傻等而不是去主动搜寻。

细细读着这首诗,唐暖暖只觉胸间充溢着的酸楚更浓更烈,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咬了咬唇,她迟疑地问:“那个,你认识小迟?”

她绣的手帕,通常一样只有一条,绝无重复。

这条《我等候你》,原本是前些日子贴在手工论坛里的交流学习品,当时被小迟看了去,她软磨硬泡要和她交换,口口声声说要送给她最爱的人,难道,她最爱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想到MSN头像上那张美丽的脸,她的心又抽了一下。

天生一对,地生一双,她和他站在一起,定是无与伦比的相衬。

不由更深地垂下头,掩住眸中的湿意。

尉迟早审视着她,看她的睫毛一点点染上水气,长长的睫毛根变得又黑又润。

明明是想问他和小迟是什么关系吧,可话到了嘴边,她却改口变成了“你认识小迟”。

就是这个脾气,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不说不问,她不说不问,他就以为她都懂,可事实上,她对他的心思,完全不懂。

一想到那个在梦中哭得肝肠寸断的笨女人,他就恼恨又心酸,恨她不懂他,恨她竟然把别人当成他,恨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恨她竟然为了她自以为是的成全而下咒让彼此一再错过。可是,另一方面,却又心疼,心疼她的自苦,心疼她不愿让他为难的心意,心疼她无谓的牺牲只为想要他幸福的愿望。

那样的教训,一世已足矣,他绝不会让它重来一次!

盯着她萎靡的小脑袋,他佯问:“你认识小迟?她是我小妹。”

怕她对“小妹”也生出误解,他干脆说个明白:“我家中兄妹五人,我是大哥,下面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哪天找个时间,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哦”了一声,唐暖暖才后知后觉地捕捉到最后一句话,那句话好像是说要把她介绍给他的家人,她怎么感觉像是“丑媳妇要见公婆”呢?

啊啊啊,唐暖暖,快醒醒吧,真是越想越离谱了,人家搞不好只是感激你这段时间替他照顾石头而已,你千万不要以为可以凭着与石头的关系就能登堂入室成为他家的一员。收起你的胡思乱想吧,丢人,丢人!

陷入个人情绪的唐暖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揪头发,在一边托腮观看的石头小大人样地叹气,“爸爸,妈咪纠结得好厉害,我们要不要提醒她早点回去搬家啊?”

小孩子对搬家总是心存好奇和欢喜,听到石头欢欣雀悦好似去参加露营的高兴劲儿,唐暖暖却有点伤感。

虽说以后她仍可以去看石头,可是毕竟不能像现在这样全凭她做主。

从此以后,石头是别人的儿子,她去看他,首先得征求他的同意。

回到住处,尉迟早很自然地跟进,不用开口,他已帮着把行李归整打包。

为了方便行动,他脱下西装外套,解掉领带,将袖子挽到手肘处,弯腰搬物时,总有一绺调皮的发丝滑落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于是,时不时地,他会抿唇吹气让发丝弹开。

如果说工作的女人最美丽,那么,劳动中的男人,则最性感。

每一次弯身起身,他脊部臀部的线条都会弯曲绷直,宽肩细腰窄臀,再加两条无敌长腿,这样的男人,分明是女人杀手。

被抢走“粗活”无事可做的唐暖暖只好欣赏他的男色,状似无意,却又目不转睛,贪婪好色得连她自己都要唾弃,可偏偏视线似粘在了他身上,一挪开又被粘了回去。

尉迟早很想忽视她的目光巡礼,可是她的存在感太强,他越是告诉自己别注意,越是敏感地知道她在看哪里。

霍地,他放下手中的纸箱,转个身立定在她面前。

被逮个正着的某人一时慌了手脚,面红耳赤之际,只好胡乱一指,“那个,啊,我忘了,石头还有个玩具忘了带,我去找。”

尉迟早挑挑眉望向她手指的方向,问:“在那里?”

那里除了一面墙和一幅装饰画,什么都没有。

“呃,你不知道在哪儿,我去找。”

硬着头皮,某人决定把谎编圆,就算没有玩具,她也要随便抓个玩具带上。

可是,她站的这个角度,很不利。背后是墙,左边是墙,前方是大纸箱,右方是他。

他站得好近,似乎只要再上前一步,她就能贴上他的胸膛。

盯着他衬衣的第三颗扣子,她嗫嚅地开口:“那个,请让一下,让我过去。”

再不离他远些,她怀疑她会热到晕掉。这种感觉,又让她想起夏天的冰淇淋,完全没人去舔去理它,它也能融得东倒西歪。真是,没出息啊!

等了一会儿未见他有让路的意思,唐暖暖怕自己在这种炙热的氛围里停留久了会出现更没出息的反应,只好寻找相对安全的出口。

她转向大纸箱,试图跨过它逃离他的磁场。

遗憾的是,她腿不够长,在她奋力抬起一条腿跨向纸箱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她竟姿势难看地骑到了纸箱上,整个儿一“骑箱难下”。

如果有地洞出现,他毫不怀疑她会一头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好吧,他承认,她这个样子,深深地取悦了他。

不想笑出声以免她尴尬,可是她想要摆脱困境却徒劳的窘态就像一个拉线娃娃,可爱有趣得令人忍俊不禁。

听到他的低笑,她更是着急地想要把腿从另一侧抽过来,结果,越急越手忙脚乱,也越有趣可爱。

偏头笑了一会,终是不忍心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尉迟早轻咳一声敛了表情,伸出双臂将她从纸箱上救离。

娇小的身躯柔弱无骨,抱在怀里,令人想要舒服地叹息。

之前还手脚乱挥的人儿,在被抱起那一刻,“啊”一声之后,整个人儿似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他看到,她的耳垂红艳如珠她的面颊娇丽如桃,如果可以,他想就这样抱着她,一直,一直,至耄耋,至死去。

四周的声音仿佛在某个瞬间被全部消了音,她只听到他的心跳,通,通,通,稳健而有力。他的胸膛比想象中还要宽阔与温暖,如果可以,她真想枕着这样的心跳好好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各种声音又开始缓缓回归。

窗外的车声、鸣笛声,室内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前进声,里屋内石头一个人自得其乐自言自语声。这些声音一点一点钻入耳朵,她一下清醒过来,手掌抵着他胸膛想推开他,当指尖触到从他身体透过来的热度,她似被烫着了般立刻又抬起了手,不敢抬头看他,只好继续盯着他衬衣的扣子说话:“那,那个,放我下来。”

她一紧张一无措,说话就爱以“那”、“那个”开头。

勾着嘴角,尉迟早不慌不忙地将她看了个够,这才抱着她将她置在了纸箱之后。

脚一落地,她立刻像个突获自由却一时晕头转向的小鸟般,“咚”一声撞到了桌子,再“咚”一声磕到了椅子,最后,噼里乓啷打翻了碟子。

那种狼狈却又有趣可爱的模样,终让尉迟早的笑声忍不下去。

笑,笑,竟然还在笑!

是谁说他冷酷来着,根本是了解不清产生的幻觉和假相!

上了车,唐暖暖闷闷地看着窗外,用坚定的后脑勺对他进行严重抗议。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他还在笑。

看她出丑,他很开心吗?啊啊啊,为什么刚才没有发生地震,为什么不把她震到地缝里再也不回来?

“妈咪,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坐在后座的石头好奇地扯扯她头发,将小脑袋凑到她脸旁,往窗外寻找好看的东西。

“坐好,危险,不要乱动。”

可恶!他故意把行李堆满了后座,害她想躲到后面坐都不行,只好委屈石头卡在行李间坐在了后座。

伸手固定好石头,她不好再看窗外,只好直挺挺坐正身子,直视前方。

然后,眼角的余光,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朝他的方向瞟。

他果然是在笑,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成拳掩在嘴边,可嘴角勾起的弧度让他的掩饰变成了欲盖弥彰。可恶!

他眼角的余光也一直关照着她。她臭着脸的样子也很有趣,脸颊鼓鼓的,嘴巴嘟嘟的,再配上她身上那件绿毛衣,活脱脱就是一只绿豆蛙。

“你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绿豆蛙发火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扭头拿眼用力瞪他。

某人很无辜地放下拳头,“我有笑吗?石头,爸爸刚才笑了吗?”

后座的小家伙脆声声道:“没有哦,没听到爸爸笑,妈咪,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我奇怪?!”唐暖暖更用力地瞪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敢拉外援,小屁孩子哪里分得清各式各样的笑!奇怪的分明是眼前这个大男人!她有可笑到让一块冰山变成笑面山吗?

尉迟早好笑地看着她,没想到动不动就脸红害羞的胆小妹,也可以被逼出脾气。这样很好,终于可以拉近距离,不必“尉迟先生”、“唐小姐”地称呼彼此。

“好了,”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头顶,尉迟早心情很好地说,“暖,到家还要一个小时,累了就闭眼睡一会儿。”

原本像个蒸汽茶壶一样准备往外喷气的唐暖暖,顿时气短。

温柔,太温柔,她有点受不了。

他刚才叫她什么?暖?暖?!啊啊啊,从来没人这样叫过她。

心里似有七八只小鹿在冲撞,呼吸也似停了,脑子里印着一个“暖”,又大又醒目。

完了,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完蛋!

这种感觉虽然很陌生,可是根据她看电影看小说的经验,最近她一系列奇奇怪怪的思想和行为,似乎都和恋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男人的吸引力太强,她完全抗拒无力。好吧好吧,她承认,她完全无心抗拒。他对她冷漠时,她怨自己不够好不足以让他另眼相看。他对她温柔时,她的腹诽和抱怨立刻烟消云散,身似浮云,心若浩野,好想逃,逃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只要偷偷看就好。

无法理清这种矛盾的心情,只好两眼一闭,假寐。

车子驶向郊外的别墅区,进入大门后直行二百米右拐,路的尽头现出一幢二层小洋楼。

冬叔站在门口,翘首以待。

看到车子驶近,他迎上前,在车子稳稳停下后,适时拉开车门。

“少爷。”

“冬叔,你的航班改期了?”

为了不受打扰地“谈恋爱”,他特意给冬叔安排了一个丰盛美满的三月长假,按计划,这个时间冬叔应该是在飞往马尔代夫的途中而不是出现在他家门口。

冬叔委屈地瞟了眼那个下车后正拘束不安站立的女人,小小声道:“少爷,我不放心。”

一方面他不放心这个叫唐暖暖的女人,另一方面他也不放心他休假回来后的家庭地位。

唉,明知总有一天他会卸甲归田,可是,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没有过渡期,他接受起来很有难度。

虽说这个家缺女主人缺很久了,他也一心盼望着能给少爷迎来一位贤内助,可那女人,任凭他横看竖看正看反看都不像是能助少爷一臂之力之人。少爷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可千万别是受了什么迷惑而陷入歧途。不能怪他小人之心,实在是上次的事件太过蹊跷。向来身体健康的少爷怎么会一碰到这对母子就变得软绵绵动不动就昏倒,为了那对母子,少爷可谓走火入魔处心积虑,又是伪造DNA又是打造什么传家玉,这样反常,和中蛊差不多。现在,少爷又要接这对母子来同住,住就住呗,干吗把他支到那么遥远的地方,他才不要,就算少爷生气也没用,他这把老骨头非要守在这里戳穿那对母子的阴谋保护少爷的安全。

见冬叔一脸防范忧心忡忡,尉迟早无奈地轻拍他的肩。

“冬叔,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一会儿我们书房谈。”说着,他揽着他的肩将他推到唐暖暖面前,“暖,来见过冬叔。”

听到那个“暖”字,冬叔打量唐暖暖的眼神越发狐疑和不信任。

少爷定是中了邪,否则,向来爱与人划清界限的少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和人熟到这么亲昵的程度?

唐暖暖不自在地唤了声“冬叔好”,感觉冬叔的敌意比在医院时犹过之而无不及。

安顿好唐暖暖和石头,冬叔随尉迟早进入书房。

关上门,沉默好一会儿,尉迟早才开口:“冬叔,你的担心,我都理解。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她不同,她对正在发生的事完全不知情,严格说起来,我更像阴险狡诈的坏人,她则像被蒙在鼓里的无辜受害者,所以,冬叔,试着了解她,试着对她好一点,试着帮我留住她,好不好?”

冬叔有点赧然,没好气地道:“冬叔有表现得很差劲吗?你看看你,为了个女人,话变得这么多,一点都不像你!唉,不是我偏袒你,值得你花这么大心思来对待,不知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尉迟早望着落地窗外的飞舞流光,低喃道:“也许,反而是我修了几辈子才修来这福气。”

“什么?”

没听清他说什么,可看他难得放松而柔软的眼神,冬叔不禁叹气。

英雄难过美人关哪,那个女人,到底对少爷做了什么使得少爷变得如此不一样。

“没什么。”转过头,尉迟早眼中又恢复了精明。

“有件事想拜托冬叔跑一趟。小晚昨天打电话来说又在老家祠堂发现了一个密室,说里面存着好几只箱子,问他是什么东西,他又故弄玄虚非要我亲自去看。这两天我走不了,去晚了又担心他莽撞坏事,不如冬叔替我跑一趟可好?”

冬叔听了,继续叹气,“少爷,我现在越来越不确定将这个女人留在你身边是喜还是忧。”

唉,以前少爷一听到弟妹们有什么事,他从不假手他人,纵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