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欲放难忘
君子风没有什么睡意。
一夜辗转反侧,都在考虑昨天发生的事——睡前听府里的下人说,金珍珍是哭着跑出金瑶瑶的屋子,到底那对姐妹发生何事,闹得这么僵?虽说金瑶瑶性格要强,却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而且对陌生人都能付出关心,又怎么会对胞姐不好?除非——想来想去,问题还是出在那副对子上,多半是牵涉到一个男子,他们姐妹产生不睦。至于,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亲昵,回避就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么谁也不会为此尴尬——
他们还是结拜兄妹。
还是……
手指在不知不觉之际攀上唇,抚过被她吻过的地方,记忆里泫然欲泣的脸蛋,令他心头一软。
“傻姑娘。”
微微嘶哑的嗓音溢出,君子风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站在月亮门洞前,怔怔地望着平日金瑶瑶晨练的兵器架。
奇怪,空无一人。
“噫?公子,你怎么站在这里?”端着盘子的金云从屋里走出。
“你家小姐呢?”这个时辰应是能看到她舞枪。
“小姐啊——”金云搔搔发,“她一早就出城回骠骑营啦。”
“有什么紧急的军情吗?”西南剿匪归来,暂无大事,她没道理匆匆忙忙又出城。
“小姐没有说。”金云看看他,“公子有事找小姐吗?”
“嗯……”君子风沉吟着,“你家小姐,还好吗?”
金云微微一笑,慧黠地问:“公子指哪个方面?”
他皱起眉,转身打算回那间暂住的厢房,“没什么……我随口问问。”
“对了,公子且留步。”金云及时叫住他,“小姐走前交待,让金云帮您选一处好宅子,择日即可入主,公子就随我去看看吧。”
宅子?他挑起眉,“她是这么说的?”
金云敛下眉,“是的。”
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君子风扬起首,仰望初露曙光的苍穹,“她走得真是仓促,交待得真是周全。”
金云偷偷瞄他,“公子如今身份不同了,再在咱们这里做客,怕是委屈了您,我家小姐会过意不去的。”
“她不是视我为兄?”他反问。
金云笑了笑,“小姐的确是这么叫公子的。”尽管叫是一回事,想是另一回事。
“既是兄妹,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太明显的借口就不是借口了。
金云步下石阶,边向他走来边说:“公子,真当我家小姐是妹子,不如接受她这份心意,不然……公子过得别扭,小姐也不好过。”
最初,他就是拗不过金瑶瑶才住进破虏大帅府,现在,她一句话就要他搬走,反复无常倒没什么打紧,问题在于,放那姑娘独自糊里糊涂面对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还有,藏匿在她身后的那些事,他确实……放心不下,也略有些恼她的做法。
点了火就跑,然后来一招********,这算什么大将作风?
“也好,你安排吧。”君子风心平气和地说,“我行囊不多,随时都能搬离大帅府,等你家小姐回来,我会亲自向她致谢。”
“好。”金云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公子,我家小姐没什么心眼的。”
君子风低下头瞅着她,默然无语。
金云鼓起勇气,开口道:“是,小姐身份显贵,顶着护国女将的威名,骨子里终是个女孩,岂能没有向往?自幼她就与同龄的姑娘不同,人家或曲水流觞,或针织女工,早早嫁人,之后相夫教子,而小姐根本不懂那些,也接触不到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铁衣多寒他如何不知?
女臻国扫荡八荒时,君子风也曾随军出征,过着随时都会马革裹尸黄沙拂面的日子,听着战鼓雷动,马嘶长鸣,看日初守日落,不断倒下的人,堆尸成山,血流成河,那个世界没有儿女私情。
只有战!战!战!
十几年都这么过的少女,他,不是不能体会。
“小姐想对一个人好……会做得很笨拙。”金云摇了摇头,“也许她没有顾虑到那个人是不是接受,而一股脑给了他很多,小姐认为,那才不枉一场。假若确实不需要小姐给的东西,不如干脆地告诉她,我家小姐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拿得起放得下?
他的心泛起一阵波澜,“金云,你是真心想说,长痛不如短痛,又或者是想请将不如激将呢?”
被揭穿目的,金云抿唇不语。
“昨日经过府中别苑,看到花园里载了不少烟草。”他淡淡地说,“你家小姐有痹症缠身,身边有最大诱惑,尚能自我克制,等到了我赠她的药,可以不再为其困扰,相信日后,遇到再大的难题,也能迎刃而解。”
金云讷讷道:“公子你……”
“走吧,去看看你所说的那间宅子。”
操练完人马已是午后,金瑶瑶徒步牵着坐骑回城。缠绵雨季,不下雨的日子就吹一股燠热的南风,让人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也难怪那帮子兄弟一个个打赤膊,上衣都懒得穿,站在那里一会儿,没打几下,她就汗流浃背,可惜女人吃亏就吃亏在无论怎么热,也脱得有限,没男人干脆痛快。
刚到向阳大街,迎面遇到金云,她凛了凛神,“金云,让你办的事都办理得如何了?”
金云笑眯眯点头,“小姐,我说过,金云半事你放心。”
“那……”金瑶瑶眺望某个方向,“他生气了吗?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金云好笑地望着她,“小姐,你真的在跟奴婢说话吗?怎么眼睛都不知道飘到什么什么地方啦。”
金瑶瑶嗔怒地瞪圆眼,“你又找打是不是?”
“不敢不敢。”金云好笑地从袖底取出一个小小的油包,“来,小姐,刚才经过老作坊,看到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炸糍粑,来,尝尝看。”
“我吃不下去。”她心不在焉,“你快点告诉我,他有什么反应?”
“小姐,这是金云的心意呢。”金云扬起下巴,摆明了你不吃我就不说。
金瑶瑶无奈地捻了一块,慢慢地咬。热热的,甜甜的,酥酥的,熟悉的味道顺着唇舌蔓延,不禁忆起儿时,阿爹牵着她和姐姐两人的小手,走在这条街上,那会儿是年夜的闹市,家家户户挂着七彩灯笼,火树银花,仰天就是宫墙里绽放的烟火。
金云见她在发呆,忍不住唤:“小姐?”
“你把我的马先牵回去吧。”金瑶瑶把缰绳塞到她手里,“我随便逛逛。”
“喔。”金云知她心绪烦乱,连先前的疑问也不追了,那么让小姐散散心也好,便没有多做拦阻,当下牵了宝马良驹,往大帅府的方向走。
金瑶瑶顺着城内河堤漫无目的地梭巡,不经意发现,商铺林立的长街拐角处站着一名背对她的道士。从他身侧走过的男女老少托着纸团,仿佛捧住了什么千金贵物,珍惜得不得了。
她好奇地拉住一名与她擦肩的胖妇,“夫人,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胖妇赶紧把东西揣到怀里,戒备地盯着她,陡然惊觉眼前女子竟是护国将军金瑶瑶,吓得赶紧跪拜,“大将军,民妇……民妇是向半仙讨要这几天的剂量,好给夫君治顽症,没有暗通燧明国。”
燧明国尊道为国教,华胥国的君主近年来着迷丹道,比起儒、佛,对道士更为看重,致使全国上下风行,很多燧明国的道士都跑来华胥国传道,当然,里面少不了骗子以及别有目的的人。金瑶瑶剿匪之前曾抓过一批假借传道来刺探军情的间探子,在菜市口当众将他们斩首,吓走不少道士,也惊住不少崇道的百姓,只不过时间一长,她不在的日子里“死灰复燃”,京城内外的道士比起之前不减反增。
“你不用怕。”她的秀眉扬起,“我只想问,为什么这么多人买那个道士的丹药?”骗子是立不住脚的,骗了就跑,他能让夫人要了这几天的药,说明之前是用过的,而且有效。
“不是买。”胖妇脸上溢出感激涕零的笑容,“半仙从不收分文,他的药方子是他自己所配,有些药是他自己采自己炼的,想买也买不到。”
“真的灵?”她怀疑地瞅着那道又被人包围的身形。
“真的很灵!”胖妇用力点头,“我夫君的腿瘫痪多年,半仙就给了我一次药,立马见效,虽说还不能下床行走,但已知痛痒!半仙说,再治个一年半载他就能下地走动了——”
双腿瘫痪的人都能下地走动?
金瑶瑶眼前一亮,二话不说往前走,其他人见到是她,全作鸟兽散,背对她的道士莫名其妙回过头,与她面面相觑。
“姑娘有事吗?”
金瑶瑶上下打量他,对那张年轻明朗的脸庞没太多想法,唯独一双幽黑的眼眸,令她联想到了君子风,明明气质相差很大,怎么会牵扯到一起?她下意识地甩甩头,随身的银枪“当啷”一声被戳在地上。
“他们管你叫半仙?”
道士哈哈一笑,“不敢当,不敢当,山人只是尽力而为。”
“那么你看看本姑娘有什么病?”她双手环在胸前,气定神闲地问。
“姑娘是问外,还是内?”道士不慌不忙,气定身先地退后一步,丝毫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倒。
“什么内?什么外?”金瑶瑶一头雾水。
道士拂了拂袖上沾到的微尘,“姑娘,就像练武一样,分内功与外功,人得病。也有内外之分。”
“那你说说看。”
道士笑着甩了甩拂尘,“从表里说,姑娘有痹症缠身,想来这雨季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你眼下精神不错,当是服了有效的药;至于内吗……简而言之就是姑娘有心病。”
他说对了!
她的痹症只有亲近的家人知晓,这道士只看了一眼就能说出,的确是不简单,而且,他说什么来的?心病?她有心病吗?
“姑娘是想问山人如何医治心病吧。”道士自顾自地说,“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山人帮不上忙。”
“你!”金瑶瑶杏眸一睁,陡然抓住他的前襟,“跟我走!”
“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强抢民男,是不是……”道士双掌朝向她摊开,“有点强我所难?”
“我不是要杀你——”她一手把枪收回,一手扯着他往自家宅子走,“只要你不是骗人的江湖术士。”
“那……”道士从善如流地问,“姑娘带山人去哪里?”
“我家。”
咦?
大庭广众之下,护国女将跟一个燧明国来的道士拉拉扯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不过,也没有人胆敢不要命地凑热闹,顶多得闲偷看两眼,闷着脑袋窃窃私语。
无视他人的金瑶瑶难掩心头的雀跃。
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
如果,他真的能把君子风的脚疾治好……
她可以不计代价。
从上书房授课出来的君子风前脚落下台阶,后脚跟尚没站稳,一阵风奔出来的太子蹿到面前,指点他的眉心。
“听着,明日,本太子一定要打得你落花流水!”
君子风望着他年少气盛的神情,嘴角微微扬起,“微臣随时候教,太子可以不急于一时。”
“你小看本太子?”太子跳脚,“我知道,你压根没把本太子放眼里!今天那盘棋你除了开局让了星位和天元,最后收官,又少拿了十四目,你以为本太子是傻子吗?”
“太子殿下,下棋重要的是修身养性,从中体悟,胜负并不重要。”君子风轻声道,“比起这个,微臣明日要检查的课业更为关键,请太子回府之后好好研读,假使明日还是不能答出六国论中,六国合纵,却还是一一败给秦国的原因,那么太子殿下明日要抄写的东西会更多,对弈,微臣可以罢局。”
“你——”太子狠狠地瞪着一本正经的君子风,“算你狠!”从没在下棋方面输得如此惨,自以为有一样能压过太傅的他大受打击,才意识到以前那些陪他对弈的人都在放水,讨他欢喜罢了。
目送太子回寝宫,君子风长出一口气,出了皇宫,准备乘轿回那个由金云帮他找的新太傅府邸,意外的是,门口等他的正是金云。
“你怎么在这里?”君子风愣住。
金云面露难色,左右看看无人,压低声音道:“嗯……公子,先跟奴婢到帅府一趟吧,小姐有请。”
“要设宴送行吗?”不是金瑶瑶提出让他从帅府搬走吗?他不认为她有那种闲情雅致。
“其实是——”见他不是很有赴约的意思,金云凑前两步,“小姐抓了个道士回府。”
道士?君子风心中一动,“怎样的道士?”
“小姐一回来就把他关在屋子里,我只来得及看到背影。”金云赔笑,“公子不如去看看吧。”
事到如今,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但愿不是那个人才好。
金瑶瑶孤零零站在帅府的厅里,翘首望向大门的方向。
当盼望的人出现在眼前,她又有些退缩,昨夜的记忆涌上脑海,那个冲动的吻,还在眼前晃悠,这会儿要怎么面对才好?
“瑶瑶,听说你找我有事?”君子风注意到她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
“是,大哥请坐……”他可以做到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为什么她不可以做到呢?勉强压下胸中的失落,金瑶瑶扬起脸,浅笑道:“今儿个小妹回城时,在街上遇到一个道士,他的医术相当厉害,能让瘫痪的人恢复行走,那我想治疗你的脚,应是不成问题。”
闻言,君子风容色丕变,拖着那只行动不便的脚转身,“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但谁也医治不好。”
“大哥!”金瑶瑶绕到他前面一伸展双臂,“为什么你不试试看?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难道你一点都不怀念行动自如的日子?还是以前发生过的什么事让你避之唯恐不及到了宁可不去面对的地步!”
“没有的事。”他咬着牙,“我的伤情我有数,瑶瑶,没有事的话,大哥先行回府,多谢你让金云帮我准备的新宅,来日我会宴请你到府一聚,当是乔迁之礼,告辞。”
“等等!”君子风的拒绝太过坚定,金瑶瑶无奈之下只有使出杀手锏,“大哥,你来华胥国比较晚,可能不知小妹对道士的做法——数个月前,我曾在菜市口斩杀大批道士,你认为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有什么区别?”
“你在威胁我?”君子风止住去势,没有回首,肩头微动。
金瑶瑶背着手,冷冷地说:“如果不能医治好你,那他就是骗子,既然是骗子,小妹何必手下留情?”
“就算是骗子也罪不至死。”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有人践踏别人的性命,一如当初的女臻国皇帝。
“大哥,那你要不要给道士一个证明的机会?”她索性办黑脸办到底。
君子风静默须臾,然后说:“好,让我见他。”
“跟我来。”金瑶瑶松口气,再度避开他审视的眸光,主动带路。
他们来到了帅府比较偏僻的一排厢房,金瑶瑶推门而入,跟在她后面的君子风一眼就看到那个迫不得已“困”在里面的道士,那不是……
打坐中的道士双脚落地,上前甩动拂尘,轻轻稽首,“将军,你让我看的人是他吗?”
“正是。”金瑶瑶让开道,“你看看他的脚,有没有办法医治。”
道士笑眯眯地瞅着君子风,“公子,请坐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脚。”
“你——”君子风本想说什么,但在收到一个特殊的眼神后,临时把话咽了回去,照办地坐在一旁,撩开下摆,脱掉了靴子。
道士弯下腰,半蹲在君子风身侧,审视半天,嘴里念念有词。
金瑶瑶在一旁紧张地问:“怎么样?”
道士侧过脸,“咦?将军你怎么还在屋里?山人以为你出去了,这位公子是个男人啊……”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人!”军营之中,光膀子的男人本将军还少见吗?金瑶瑶没好气道,“有什么好回避的,一只脚而已,又不是未出阁的千金,让我看到又不会怎么样。”
“啧。”道士吐吐舌,“是山人失言。”
“到底怎么样?”她追问。
道士没有回答她,而是顺着君子风的脚踝,移动到他的脚背解溪穴上,施力一按。
金瑶瑶敏锐地注意到椅子上的君子风一震,虽然没有说什么,从他的表情与额头上沁出的汗足以说明承受了怎样的痛,她焦虑地斥道:“你下手不能轻一些吗?”
道士挑起眉,却是看向那个莫不吭声的君子风。
“将军,公子的脚上有毒素,并不是一般的跌打损伤。”道士放下君子风的脚,站起身拉了拉褶皱的道袍,“寻常法子是不能治的。”
“那你有办法了?”即使是对君子风过往因何中毒的事很在意,也没什么比解毒治脚的事更迫切,金瑶瑶喜笑颜开,一拉君子风的袖子,“我就说,你的脚一定会有法子医。”
君子风既没有欢喜,也没有说扫兴的话,若有似无地凝视窗外。
金瑶瑶光顾着高兴,没发现他的异样,径自问道士:“你有什么办法?快点说。”
“将军,山人想先问一个问题。”道士又开始打太极。
“你只管说。”
“你不先问问要医这位公子的脚,需要什么代价?”道士故意说得很大声,也很慢,慢到要一个字,一个字送到君子风的耳朵里,把他的注意力硬是从不切实际的外面拉回到眼前。
“在所不惜。”她说得简单明了。
君子风不能不被她的话感染,抬起深沉的眼睫,动了动唇,“何苦如此,他若漫天开价,你如何承受?”
“他敢?”她眯起眼,威胁十足地扫过道士。
道士摊摊手,“山人随便说说,将军千万别介意,救人是行善事,怎么可以从中得益呢?只不过……”
“但说无妨。”她做足了心理准备。
“需要些许时日。”道士指了指君子风的脚,“提毒,研毒,找寻方法破解都要花费精力,山人不可能一朝一夕完成。”
“没关系,你可以住在君子风府上。”金瑶瑶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只要治得好他,需要什么协助,你尽管开口,本将军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诿。”
“有将军这句话足矣。”道士又盯着金瑶瑶,“山人想再给公子做一个彻底的检查,看看是否有其他地方被感染,将军,你还是要留下观看吗?”
“呃?”金瑶瑶怔怔地没反应过来。
“山人要他宽衣——”
金瑶瑶的脸蛋刷一下,如火焰般通红,“喔,那这间客房留给你们,本将军去前厅等候。”
言罢,带着金云头也不回走了。
屋子恢复宁静,只剩下道士与君子风两个人面面相觑。
道士收回的视线,落在君子风清瘦的身上,“哈,想不到你来华胥国真是来对了,艳福不浅啊。”
“这一点都不好笑。”君子风看都不看他,淡淡道,“炎凉,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瞪着眼说瞎话的功力如此强。”
“呃?”凤炎凉长腿一勾,把椅子拉来坐下,“这话就不对啦,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她的银枪架在山人脖子上,还要山人站在人家的地盘上顽强抵抗不成?”
“纵是如此,我的脚呢?”君子风沉下脸,“你明知没有可能医治,为何要欺骗她?”
“你不是没有拆穿吗?”凤炎凉不痛不痒地说。
“我知道你别有目的。”君子风也没心情兜圈子。
“离开华胥国,中途折返,自然是有所缘故。”道士也很忙的,不是有关大局,他才不会放着大好光阴在外头四处溜达,“你知道邪道士吗?”
邪道士?
君子风很快把这三个字联系到金瑶瑶先前胁迫他治脚的话,她曾杀过一批道士,会不会与此有关?
“那不是你们燧明国的特产?”邪道士是燧明国的邪教,与炎凉的师父国师大人为首的教派水火不容,经常打着道士旗号自处作恶。
“客气了。”凤炎凉没好气道,“山人这次出来,除了陪你,本就奉了师父的命,追查邪道士副掌教的下落,根据消息,他应在阪泉国附近出没才对,谁知我竟在华胥国近郊发现他的踪迹!”
“有这种事?”君子风也觉得问题棘手了。
对金瑶瑶而言,能做到的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光明正大挑战,她都可以轻松应对,若换成邪道士,什么蛊术,什么毒杀,什么行刺都会出炉,尤其是副掌教亲自出马,那么防范起来是防不胜防。
“担心了吧?”凤炎凉好笑不已,“山人就猜到你会想到金瑶瑶的事,可是呢……在对方没有出手以前,目标到底是谁还很难说,如果他要除掉的对象是皇帝,跟我们就没关。”
“你忘了我现在是谁的臣子。”君子风提醒他。
“你,你你你,别又在老毛病上吃亏好不好?”凤炎凉的指尖发颤,气得青筋浮现,“反正这次我不会放任你重蹈覆辙。”
君子风不置可否。
“总之——”凤炎凉一巴掌扣在他的肩头,“不管掰什么理由,我暂时都要留在你附近。”
谁让这个好朋友实在是太不会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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