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
龙渊城内翌日关闭了城门,四处追查王爷的下落。
此刻,辰嫣毁了竹林里的居所,用马车载着昏睡中的夕殊,奔驰在千里之外。
一路往偏僻无人烟处走。走得累了,便寻了一处荒林,依然建起茅屋居住。
每日细心照料夕殊的起居。
辰嫣有些惘然,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天地如此之大,自己竟然没有安居之所。
想到悲凉之处,不由走近夕殊身前,轻轻跪于地上,将头偏放在他的腿上。自己此刻最亲近的人,就只剩下这个人了?可是,这个人却是她的仇人!而且此刻,已经将她遗忘得一干二净!
夕殊茫然地坐在椅子上,这些天来都非常的安静,只是神色依然茫然无神。
隐约感觉到有人触动了他的双腿,便伸手无意识地滑过她的脸颊,摸到她的泪水。
……
这天夜里。
辰嫣睡至中宵,梦见了父亲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瞪视住自己,一身的鲜血森骇刺目。
满头冷汗如水,两层衣衫尽湿,她猛然惊醒。
辰嫣忍受不住翻身坐起来,急促地大声呼吸。这样的梦魇,如此的真实,就宛如父亲此刻就在黑夜里注视着她一般。想起与父亲这些年来的相依为命,想起父亲曾经对她的告诫……一股愧疚以及悔恨如毒虫般钻进她的心窝里,肆意嗜食得血肉迷糊。
她是一个不孝之人。
不但不亲手杀了仇人报仇,还与他朝夕相对!
最可恨的是,她不得不承认,她竟然是一直都这样的爱着他,不能自拔!
辰嫣闷哼了一声,猛然掀被跳下榻,赤脚冲出了门去。十月的寒风顿时迎面袭来,冷汗被风一扫,寒煞了她浑身,冰冷如雪。
但心痛得不能自持。
骤然瞧见屋外的水缸,她二话不说跑过去,挽起水瓢将水缸里的水一瓢一瓢地淋到自己的身上,紧紧地咬住牙齿。
只有这样的对待自己,她才能稍稍地承受得住内心的折磨。
一张脸,在寒风中直冻得青紫。
四周的树木哗哗地摇晃着枝叶,夜雾茫茫。
一直到自己的手已经冻得麻木,水瓢也已拿不住,她才一步一步地走回屋里。摸黑走到包袱之前,她悄悄地摸出一个小瓷瓶子。
瓷瓶里,是毒药。
乌眸在暗夜里,闪烁着寒光。她心里不停地转着念头,一起死了吧,一起死了吧!只有他们都死了,那么她也解脱了,他也解脱了。
从此,谁也不欠谁了……
纵然,在奈何桥头相见,也可以当作陌路之人。
想着,想着,她不由点起了一盏微微的油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
昏暗的灯火中,她一脸的寒素,素得透亮,唇是冻透了的红紫之色,宛如浸毒之樱桃,灼艳妖娆。
浑身水迹淋淋,地上一个又一个的湿脚印,恍如鬼魅的踪影。
辰嫣举过灯火,照亮床榻上夕殊的脸。他微微眯着眼睛,慵懒惺忪地看着她,一脸的无辜,宛如孩子一样地看着她半夜这个诡异的举动。
辰嫣微微垂下了睫羽,咬住牙齿,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寒,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发寒:“很快的,一下子就会过去了……”
她不敢再看夕殊迷蒙的眼睛,转身,放油灯放在桌面上。
她拿起两只茶杯,各自斟了半杯早已冰凉的茶水。然后,拔开瓷瓶子的木塞,往两只茶杯里各自滴下两滴毒药。她将茶水晃荡着,把毒药混合了在一起。
辰嫣缓缓地回过身来,走回床畔,走下。脸色越发的寒白,手指也冰冷如鬼,她伸手去夕殊的脸颊上,极其温柔地抚触,声音万分怜惜地说:“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你此刻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牧羊牧马……”夕殊迷离的眼神望住她的手,出奇地低低地呢喃出这么四个字。
辰嫣的手指尖微微一颤,她的眼睛微微一亮,扶住他的脸,轻声问:“你记得?你……还记得?”
夕殊没有答话,脸颊在她的手指冰冻之下,显出了一抹妖异的红晕,无比的艳丽。
“可惜……你为什么要欺骗我?”辰嫣缩身坐上床榻,窸窣地抱住自己,声音冰凉如水,“既然你……还惦记着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好,我还你一个心愿!我做你的妻子,在这一生一世里,我龙辰嫣是你凤夕殊的妻子……”
她双手梳理着披散的湿透的长发,忽然从枕底下摸出一根银花簪子,将长发一盘,一簪,固定在脑后。清亮而凌寒的目光里,隐约闪过一丝凄凉以及微弱的幸福之感。
“今晚,便是你我的大婚之夜。”辰嫣苍白的唇瓣轻启,“今夜之后,我们便恩断情绝,永世……不见!”
最好两个字咬得特别的清晰,说罢,眼眸里怔怔地闪过一丝泪光。
她伸手握住夕殊纤长的手指,不住地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莫名的悲伤,还是因为过分的寒冷。
此刻,茅屋外倏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辰嫣一怔,未及回神。
茅屋大门,已然被人一脚踢开,大风“呼”的一声灌入,火烛熄灭。却有更耀目的火把一一照耀在眼前,令她一时睁不开眼。
她眯着眼睛,早有一人迈步站在床榻之前,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在耳边阴冷地嗤笑道:“龙——辰——嫣——”
辰嫣一抬眸,便望见了乌昊一张菱角分明的脸显得有些狰狞,神色铁青地望住她。
乌昊一转眸,竟然看见夕殊也在其上。
一怔之后,怒气顿时升上眉梢,他冷笑一声说道:“听闻他失踪了,原来是与你在一起!嘿嘿,不知道是不是正如外间所说的,他已经疯掉了?”
太子疑惑地察视着夕殊的神色,骤然将辰嫣一扯扯离了床榻,抱进自己的怀里。却见夕殊一脸的茫然,眼神无助地对视着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辰嫣一惊之下,即刻反腕,另一只手去削他的手腕。
乌昊早有准备,手下香烟一阵,让辰嫣霎时防备不及,身子一颤,依然跌落在他的怀里,浑身一时竟然乏力发软,站也站不住脚,只能一脸羞红地伏在他胸膛之上,任由他一手环住自己的纤腰。
太子终于抱得美人在怀,退后一步,往椅子上一坐,将辰嫣抱起放在怀里,拉过披风围住她的身子。
虽然感觉她一身湿衣,但此刻还不及理会。
一挥手,他向两旁的侍卫吩咐道:“将他抓起来!”
“是!”四名高手一拥而上,跃到床前。
夕殊却完全不会抵抗般,被他们一扯,一拉,推倒在地上,颓然地坐着。
“你不要伤害他……”辰嫣怒极,她坐在乌昊的怀抱里,被他的手臂禁锢着,一动不能弹动。
“辰嫣,到此刻你还帮着他吗?你不知道是他害死了你的爹爹!”乌昊一咬牙,对辰嫣冷冷一笑,横眉怒视住地上的夕殊,“也是他害了我狼图大败!你说,今日他有幸落在了我手里,我还会放过他吗?”
辰嫣心头轻轻一颤,仰眸望住他阴森的眼眸,追问道:“你想杀了他?”
乌昊又是嘿嘿一声冷笑,阴鸷地说道:“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我若不是好好地折磨他一番,又怎么对得起他燕洲王爷凤夕殊?”
辰嫣浑身一寒,眸光微微闪烁。
乌昊一低头,捕捉住她神色,凑近她的耳边轻问:“在想什么呢?你还想救他吗?不要忘了,你自己也已经自顾不暇!”
辰嫣看到他眼里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不由猛然一挣扎。
乌昊双手将她一按,脸色已经变了颜色。
他抿唇一笑,低沉地说道:“辰嫣,你一身湿衣裳很容易会得伤寒的,让本王给你换了吧!”说着,眼里闪过一丝邪意的坏笑。
辰嫣敏感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紧紧地握住了首匕,藏在衣袖里,脸色愈加的苍白。
乌昊得意地望住她脸上的惊惧神色,冷冷一笑,“你本来就是我的太子妃!本王如今不怪罪你,你就要好好伺候本王!”说着,俯唇在她的脸颊上恣意一吻,香泽萦鼻,不由哈哈大笑,吩咐左右说道:“将凤夕殊拉出去,先鞭笞一百下!不要将他打死,留下一条小命,本王还要好好地报答他!”
“是!”左右一声应诺,拉起夕殊便往门外推去。
“夕殊……”辰嫣蓦然回首,望住他的背影,嘶声大叫了一次他的名字,虽然知道这样只是徒劳,但是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想再一次重温着他的名字。
想不到自己还是不能与他一起同生共死。
连最后的一次夫妻之情,也不能共聚!
大门被人关闭,屋子里陡然落下了清净。
耳边响起了一个人陌生而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辰嫣厌恶地瞪视着他。乌昊虽然也长得英俊英挺,但是她从小就讨厌他那一双特别阴冷的眼睛,那里看上去就是一阵的森然,令人心寒。
她微微畏缩地躺在他的怀里,任由着他把自己抱至床上,放置其上。
乌昊看住她清瘦了许多的容颜,忍不住伸手拂过她依然红润的唇以及两颊被冷冻出来淡淡的俏丽的红晕,冷冷一笑,眼眸之中似乎有着一丝难辨的温柔,低声说道:“辰嫣,我喜欢你很久了……”他的手指轻轻滑下她的雪颈,随着目光由她的容颜移至因湿衣帖服而更加婀娜窈窕的身段,最后落到襟前的衣领上,“我一直都珍惜着你,你知不知道……”
“我早已经是夕殊的妻子了!”辰嫣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一点反应也没有地对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出了这一句话。唇边漾起了一抹堪称幸福的笑意。
乌昊骤然脸色一变,眸光也为之一变,由先前的温存忽然就变得暴戾起来,良久,良久,粗声低沉地问道:“你说什么……”
一股阴冷的气息骤然袭来。
他按在她前襟上的手猛然一用力,扯破了她的湿衣,双手狂怒地握起她的双肩。暴露的如雪肌肤之上,却迅速地染上了血红的颜色,一直从小腹的创口里流溢出来,惊心动魄。
乌昊为之一怔,隐隐寒光闪动,适才不察,也料想不到,此刻才瞧见她的手里握住一把首匕,已经深深地刺进自己的身体。
“你……你宁愿死,也要为他留住清白……”他咬牙切齿地嗤笑,眸光一瞬间疯狂。
“夕殊……”
是谁在叫他的名?
曾经在很远的地方,他似乎听到过一次。
如今,在很近的地方,他又听到了一次。
寒风晃荡着他的衣裳与长发,有什么记忆在脑海里越发的清晰起来。
“夕殊……”
这一声呼唤,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疼痛之处。
仿佛有着什么牵引般,致使他陷入了凝滞的沉思。
狼图的卫士推着他,忽然发觉他不走了,甚至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不由回眸,只见这个脸色苍白得可怕的少年的眼色,是更加的可怕。
宛如那大漠悬崖上的鹰——冷酷,凶狠而嗜血。
一瞬间凝定了他们几个人,一抹冷笑似乎是无意识般升上了他的唇角。
四个人心中微微一诧异,尝试着将他用力往前一扯。谁知这个少年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反倒是拖着他们四个人,还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大响,四个人就莫名其妙地跌落在了地上,身体扭曲了两下,一翻眼便眩晕了过去。
其余的卫士都是陡然一惊,猛然吆喝一声,大家一拥而上。
夕殊翩然由空中飘落地上,轻轻偏着头,似在看月,又似在思索着什么难题,长眉微微皱起,蹙着眉心。
一头乱发在风中如墨色丝绸般飘荡,如疯,如狂。
高贵的容颜又是那样的妖美得异常,一时间让人骤然心惊。
“她是谁?”夕殊一凝目,盯住汹涌而至的人。
一众人被他的眸色一掠,脚步都是陡然地一顿,大家都感觉到了他身上骤然而起的杀气,如箭般穿透而过他们的身躯。
“她是谁?”夕殊骤然在宁静之中暴喝一声,地动山摇。
四周的树木不知被什么割断了,控制着横飞出去,粉碎开来,将以夕殊为中心的一众人一一击倒在地,没有一个人能再爬起来。
夕殊陡然心中一痛,他急吸了一口气站住。
回首之处,有一盏灯光昏黄。
他记得,那里面有一个人,有一个他必须立刻去见的人。
一溜记忆如风般晃过他的头颅。
夕殊展开脚步飞掠回去,衣衫虚飘。堪堪来到门前,他骤然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我早已是夕殊的妻子了!”那样骄傲,那样洋溢着幸福的一句话,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的心扉,弥漫出一阵椎心般的痛楚。
一口鲜血不期然地从他的唇边溢出,湿了衣衫。
“辰嫣……”他低哑地轻呼她的名字。
辰嫣,她是辰嫣!
自己此生此世负尽了的人,就是这个少女,她叫辰嫣。
当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夕殊已经悄然掠进了屋中,一只苍白的手指鬼魅般,在这个男子说道:“你……你宁愿死,也要为他留住清白……”的时候,五指无情地落在了他的咽喉之上,紧紧一捏,让人窒息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辰嫣茫然地望住蓦然出现在窗前的夕殊,不由急促地抽取了一口空气,怔怔地望住他同样苍白如魂魄的面容,久久地,久久地,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眼泪,却是有自己的意识般簌簌地由眼角坠落下来,仿佛止也止不住。
夕殊一掌拍昏了乌昊,将他推倒在地上。目光倏然从辰嫣的眼眸,落至了她小腹上的匕首上,那里寒光闪闪,血色渲染。他的手指一颤,俯身一举手点住了她腰间的穴道,先止住了血气外溢,坐落床榻之上,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将她移入怀中,伸手掀过棉被把自己与辰嫣团团围住,握住她的手腕输了一道温热的内力用以给她续命。
“夕殊……”辰嫣依偎着他身上的温暖,半晌,才呢喃着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不要说话……”夕殊偏头轻轻挨着她的鬓发,温柔地吩咐她。
“有一句话,如果不问……”半晌,辰嫣完全倚靠在他的怀抱里,是那么实实在在地感受着他的存在,不由心里一片温暖,忍不住说道:“我怕……以后没有机再问……”
“不要说话……”夕殊贴住她的脸颊,感觉她全身都冰冷得快要僵硬了,他的心在害怕。
“你……你爱过……我吗?”辰嫣张了张嘴,低声地问了出来,感觉到有一颗温烫的泪珠悄然地滑过她冰凉的脸颊,她微微一颤。
夕殊感觉有什么东西不由自主地滑过了他自己的脸颊,掉落了下去。
他此刻敢说爱她吗?
爱她,又是为什么背叛她?
爱她,又是为什么要害死了她爹爹,甚至对于她也无动于衷,那么的冷酷?
爱她,又是为什么从第一个笑起,就是充满了欺骗以及利用?
他该如何向她说明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意图?
他又该如何让她原谅他对她所做的一切?
辰嫣微微急促地喘息着,低声在他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道:“爹说,你这样的人,是很难预测的!他说,你不会爱我的!让我离开你远一些……一些……可惜,我不相信他的话,我没有听他的话……结果,爹爹,他死了!他被你……被你害死了!这……这是我的……报应,对吗?”
夕殊温柔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俯首轻轻吻住她的唇。她的唇瓣那么的无色,那么的冰冷,宛如冰一般,就要在他的怀里融化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低声地在她的唇边呢喃,他不会让她死去的。
“夕殊……”辰嫣的神志缓缓地有了一些的清明,她忽然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夕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夕殊一次又一次地催动内力为她调整内息。
“今天本来……本来就我们的大婚之日。”辰嫣伸出手来,抚上他的脸颊,“我今日,为你盘起了发,真正地当你夕殊的妻子了!你……高兴吗?”
“嗯!”他吻了一吻她的唇。
“我如今这样,你……你还愿意娶我为妻……妻吗?”辰嫣一步一步地问,她望着窗外额树影,笑得艳丽。
“我只有你一个妻子,今生今世不变!”夕殊终于承诺了她,低语道。
“好!夕殊……”她转眸,借住烛光望向他的眉眼,目光温柔似水地问:“那么,你介意今天是我们的婚期吗?如果不介意,我想……”
“想什么呢?”夕殊抿唇低笑,温柔地回视着她。
辰嫣心中怦怦地一跳,脸颊上浮上一抹淡红,如染了胭脂一般,嫣然笑着说:“我想,我想与你喝了那交杯酒……好吗?”
她朝桌面上的茶杯,指了一指。
夕殊朝她的指尖望去,只见桌面上果然端正地放着两只茶杯。恍惚之间,忽然想起,方才在夜里,她确实是说要当自己的妻子。
就连自己疯掉的时候,她也没有嫌弃过他……
要做他的妻子。
“好!”夕殊唇边的笑深了一些,应承道。
“你去……去把它端过来!”辰嫣的手指微微一颤,五指握紧,神色也微微一变,却是说得很镇定。
夕殊点点头,什么都依她。手臂搂住她,他轻轻一移身子,另一只手一伸,已经将一只杯子握在了手中,茶杯已凉。他低语道:“为什么交杯酒是茶?”
辰嫣眯了眯眼睛,朱砂在她的眉间灿耀,细声说道:“这里远离集市,我没有买酒!茶,也是一样的!”她抬眸温婉地询问着他的意思。
“茶已经凉了,你喝了不好!”夕殊微微皱眉,低首说道:“等会儿,我去煮了热茶,我们再喝!”
辰嫣眸光一闪,轻轻地在他的怀抱里摇头,“我已经认定了这一杯是我们的交杯酒,我是不会改的!”
夕殊嗤然一笑,用下巴轻点她的额头,轻嗔道:“倔强!”
辰嫣脸色愈加红润,低低一笑,说道:“我也听你的话,只喝一点就好!”
“那么,我们就共饮一杯可好?”夕殊邪笑魅然,眉眼兀自多情。
辰嫣只感心头突突地跳得极快,她看着他一如初时的笑脸,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紧紧地看住他,仿佛怕他会忽然不见了去。
夕殊握住杯子凑近自己的唇边即将倾杯。
辰嫣忽然伸出一只手,封住了他的唇。
夕殊微微愕然地看住她,辰嫣嫣然一笑,颊上笑涡霞光潋滟夺目逼人,另一只手夺过他手里的杯子,眼光迷离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将茶水全数倒进了自己的口中,然后望住他的眼睛。
夕殊一笑,扶住她嫣红如霞的脸,缓缓地俯近她柔软的唇瓣。
辰嫣等待着他,一寸,一寸地吻上自己的唇,她的心狂跳了起来,几乎要失去了控制之力。就着这么的一瞬间,她将茶水细细地咽下了,待到夕殊与她唇齿相扣,恣意地温柔来临之前,她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开始滑落了他的胸膛。
夕殊一怔,低声呼唤她的名字:“辰嫣……”
没有回应。
“辰嫣……”他的心空跳了一下,垂眸去看她,却瞧见她的唇色渐渐地变得苍紫。夕殊怔了一怔神,伸手到她的鼻翼前,仍然有一丝热气,急忙一把她的脉门,眉头一敛,竟然是中毒之象!
夕殊转眸看住她手中缓缓跌落被褥中的茶杯……心中一阵抽搐般的悸痛。
“辰嫣……”
为什么要这样的报复他?忽然灵光一现,记起她之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今晚之后,我们恩断义绝,永世……不见!”
永世……不见!
这是怎么决绝的誓言……
足够他蹂躏的心志。
夕殊一双大掌冰极冷透,握住她的脉门当即送了一道内力进去,他要将她的毒逼出来,可是一再运劲,只觉血气翻涌,辰嫣体内的毒药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孤清,无援,从来没有这样的彷徨无助!自从母后仙逝之后,他早已学会了坚强,但是此刻,只觉得自己即将再度崩溃。
纵然如此,毕竟也还是凤夕殊。
他起身,拿过裘衣盖在辰嫣身上,经过乌昊的身边时,眸光闪烁了一下,伸手拉住他的前襟,将他一同拖出了屋外。
马车还在,牵来三匹狼图卫士的骏马一并套系到车前,将乌昊丢进车厢,点了昏睡穴。
一手将辰嫣抱拥在怀里,拉紧了她的身上的裘衣。才一挥马鞭,四匹马身上骤然显出一道血痕来,马匹一下子吃痛,长长地悲嘶一声,撒野般飞蹄狂奔起来。夕殊手中紧紧扯拉住四匹马的马缰,任由它们如风似电般的驰骋。
一路马不停蹄地朝龙渊城飞奔而去。
那里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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