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欠他一个解释，秦殇上前正欲开口，却见嫣然尝试偷溜想要离去。她那般摄手摄脚模样，与其是想要让人不知，倒不如说是想让人不深究才是。
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嫣然碎步轻挪，自己这般举动虽有掩耳盗铃之嫌，却是最适于离开。
直到感觉不到他二人的气息，嫣然这才停下脚步。
抬眼望向夜色，脑中更多是童年趣事。好久未再躺于草丛之中，无忧虑的仰望星空……
突如其来的物品挡住了她的视线，待平过脑袋将那遮眼之物拿开，这才看清竟是紫纱剑法及心法。
“是否有了领悟？”
领悟？
望着眼前的武功秘笈，想到自己学习多年的医术，此刻在她心中顿然成废铁一般。
学武，本是为防身，不受制于他人。而学医，是为救人性命，不受制于老天。
这两样在她看来如珍宝般的东西，此刻竟是多么可笑？
如今处处皆为君王专制，仅是习武可逃得过的？
不说上天，若被处以非死之人，可是医所能救的？
初见师父便急于强求于习武习医，如今将它们精通得再湛，又能如何？
收起手中册子，师父突如其来的问话似令嫣然困惑许久的心立即明朗起来。
见嫣然不再似先前般沉闷，仲离便知她已明其意。“早知嫣儿聪明，今日一见果如其然。”
一番话说得嫣然满是通红，想到四岁那时，自信满满的想一并将医与武全学了去，待十年后的今日，若不是经师父提醒，恐怕到死都未能理通。
“能将此事想明，只有在精通两者后，且有一番经历后才能感悟出来，嫣儿毋须自责。”
想到小时那般振振有词的说词，如今想来竟……
见嫣然虽已明白过来，却仍执着于沉思之中，仲离再次说道，“嫣儿可知，莫阳，梦诏，柏仙，南丽和云芷这五国相邻，在外看来便是一环形。”
“师父！”
未等他再说下去，嫣然立即唤道，先前已教她认清十年所学似为零，此刻再说的话，更令她不敢再听下去。
“若是不想你爹娘再受苦就听下去。”
这话成功将嫣然震住，不忍瞧见她如此模样，可所备之话仍是要讲。
“环形之中便是江湖。”未在意小人儿是否承受得住，仲离硬像是剥皮般细细说道，“你无论身处何国，一旦受之以万人瞩目之上，皆会因你而亡。”
“师父说这番话的用意？”
心凉得吓人，原有的温热不知何时已冷却……
躲闪着不敢看她，眼中闪过不忍，却仍是说道，“自古以来，这五国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今你已有了护你之人，无论武功，人品，皆为上乘……”
言辞已明，嫣然双眸紧闭，自知其意，何须再听他说下去……
想要离开，双腿像被钉了钉子般，怎么也迈不出……
“师父是想说，五国缺一不可，而我嫣然无论处在哪一国，皆会导致它亡？若一国不在，其它四国皆不久矣，是么？”
对于嫣然的理解能力，仲离只觉汗颜，这番话他说得实是极为含蓄，却仍会被她一眼看穿，也正因此，少了许多解说之词，反倒更令他心生愧意。
“师姐应是中了两种降，一者为情降，二者是被迷惑心智。”衣梦眼中只有五皇子，这可说明为情，除此之外再无他人，这可视为无心。嫣然的观察如此细微，不仅令仲离大发冷汗，怕被她说下去，再发现什么，他赶紧说道，“无论是否如此，明日我便带她去往灵山调养身子。”说完便想要离开。
“江湖之地被五国环绕其中，且深往目的之地皆为他国边境，故此五国皆生盟约，不可私自带兵前往，也自此行成朝廷不过问江湖之事，江湖人士则不给朝廷增添麻烦。正可谓井水河水互不相犯。我说的没错吧？”
见仲离被自己所说的话顿住，嫣然趁此追击，“而师父之意，是想让我随同他们前往江湖，一则为保爹娘，二则是为师姐和师兄，嫣儿可有说错？”
从师姐那处前来的师父，话语间尽在伤她，这般明显，是何用意她怎能不知？
原本想留在心中不说，却不忍见师父那孤薄的身影径自承受被误会之苦。
更怕今日一过，再见面不知是何时……
“嫣儿，你终究是笨了么？”
空中飘来一语，令嫣然一愣。
仔细想来，此事无论是否猜出，皆应装作不知。虽苦师父一人，却也令他心慰，眼下自己毫不犹豫的拆解他好不容易堆起的台阶，明为不忍他苦，实却致他更苦才是，且此事说穿更是令他尴尬不已……
待明白过来，她顿泛苦笑。
日出将至，一方的异彩，揭去了满天的睡意，唤醒了四隅的明霞，月光隐在云彩之下。
一夜未眠的嫣然径直望着前方这绚丽的景象，脸上的神情似喜更似悲。
“爹，我还没睡够呢。”
衣梦的声音传来，使得嫣然赶紧跃身一跳，藏于房梁之上，不为别的，只为知晓师父选择此刻离开的原因。
“我的身子都未好，如何走得了？”
院中只有一辆马车，仲离坚决不用，反倒令衣梦不悦。
看到这幕，师父昨夜的话更似涌在心间，双眼泛红，嫣然犹豫是否下去。
“仲师傅若要去往灵山，是可，不过她的身子……”秦殇适时出现，解了檐上人的燃眉之急。自知强行要他接收马车定是不允，若是以那女子身体来说，他就不信仲离会不采纳自己的建议。
“爹，我头好晕……”像是印证他话般，衣梦立即摊倒马车之端，恰好坐倒上去。见他这般，仲离不好再拒。
“仲师傅……”明知他所举为何，秦殇仍是淡笑道。
面对他的泰然，仲离反倒惊慌得多，或是心存歉意，愧疚之色尽显其中。
各人伤悲，心酸苦楚只有自己知道，秦殇收起笑容，将怀中一包物交予给他，知道他会为此不收，秦殇立即说道，“这，不是给你，而是请转交给嫣儿的爹娘。”
一席话，说得仲离再无拒绝之由，静看之间，心中一丝弦立即被触动，不顾衣梦的催促，在马车离开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