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节已入严冬,暗界的天气不比平常,这里的冷风更加阴寒,东风刺骨,每每都似刀尖般扎人。端着刚刚打来的热水,梦夕走进芊泽殿,向内卧方向轻轻唤道“公子,热水已经打好了。”很快,里面想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精瘦干练却又不失优雅的男子缓步走出,接过梦夕递上来的热巾,轻轻擦拭。“梦夕,我昨夜教你熬的药,熬好了没有?”“都熬好了,公子,现在就在火上煨着呢。”“好,你先去给姬柔雪送过去。我拿些东西,随后就到。”“是,公子。”梦夕柔声应道。暗界的天空总是变化无常,刚刚还是灰蒙蒙的天空,转瞬间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打散了雾气。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碗,仅着单衣的梦夕快步走着,生怕天上掉下来的雨滴打湿了药碗,稀释了其中的药性,却丝毫未曾发觉自己此时已被细雨弄得有些狼狈。轻敲三声过后,她轻轻推开沉重的大门,向内卧走去。但在抬眸的一瞬间,单薄的身子微顿了一下。几天前,在那张血色大床上,他与她缠绵不休。她的血,她的泪,她的痛,都曾遗落在那里。今日,那张床上的男人依旧俊魅斜佞,霸气如昨昔。而床上紧紧依靠在男人怀中的娇柔女子,却已不再是她。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忽然,这句话快速掠过梦夕的脑海。但是,姬柔雪不是新人,而她,也不是旧人……低眉敛眸,压抑住心中的酸涩,将手中的药碗缓缓递到二人中间。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孤冥快速回过头,但在见到梦夕的一刹那,神情瞬间冷冽下来“你来干什么?”“薄奚公子命我来给姬小姐送药。”依然低垂着脑袋,声线平稳无波。“哼。”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孤冥抬手要接过那碗冒着汩汩热气的汤药。但,一双毫无血色的柔荑忽然覆上男人的大掌,柔弱的声音好似春月里的柳絮,一拍即散“孤冥,你干什么?”“喂你喝药啊。”一改冷色,孤冥轻声说道,那种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声音大了,惊到怀中的娇人儿。闻言,姬柔雪嘟起了小嘴,似娇似嗔“不要!孤冥,你是王,怎么能亲手喂我喝药呢?再说,柔雪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柔弱,我要自己来。”看出她的坚持,孤冥轻叹了一声,无奈道“好,你自己喝。”大手带着一丝宠溺意味,抚弄着姬柔雪柔顺的发丝,爱不释手。那张坚毅冷峻的面容上,浮现了淡淡的柔色。只属于眼前这个女人的温柔。梦夕的心中此时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疼。恭敬的将汤药又往前递了递,但姬柔雪刚刚接触到碗边,整碗药却徒然打翻。眼看滚烫的汤药就要洒在女子的柔荑上,千钧一发之际,梦夕手一歪,药碗顺着力道,遂然改变了原本的路线,歪向了自己这一侧。精致高雅的小碗应声而碎,四处散落在床边。“啊……”姬柔雪一阵娇呼,美眸马上蒙上一层可怜的雾气。“你干什么!”一声厉喝传来,孤冥大力的推开梦夕的身体,赶忙抱住受惊的女子,紧紧呵护在怀里,焦急的问道“怎么样,柔雪,疼不疼?”说着,还不停的吹着女子的小手。而那双寒潭般的黑眸却带着阵阵怒意和责备,愤怒的盯着被他推到在地的梦夕。强烈的刺痛和灼热从手中传来,一滴,两滴,鲜血不停从她的手腕处传来,显然,她的手被地上尖锐的瓷片割破了,汩汩的鲜红顺着她白皙的手腕蜿蜒而下,滑落在地,朵朵牡丹般娇艳似火。而她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呆呆的望着眼前二人交缠在一起的双手。两双手,那么契合,那么紧密,仿佛那之间再也容不下其他,唯有紧握住对方的手,才生命中最大的幸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么她呢?该执谁的手,又该与谁偕老?刚刚那一整碗的汤药,其实全倒在了梦夕的手上,而姬柔雪,也只不过是被溅出来的药汁溅了几滴在手上而已。只要是明眼人都会看得出来,她的手一点红痕都没有,而孤冥却忽略了。他忙着心疼,心疼女子的小手。他忙着愤怒,愤怒梦夕的故意。却不曾多看一眼,那双还不停流着血,真正被烫的通红的小手,伤口是多么触目惊心。但是,若真是被男人看到,他也不会心疼,也只会认定这是她的苦肉计,在伤害他心爱的女子之后,为脱身所上演的苦肉计。缓缓地,她将手放在了背后,疼痛几乎使她麻木。唇畔漾起了一抹微笑,却苦涩万分。那个女子的手,注定被呵护。而她的手,却注定伤痕累累。“贱人,你是故意的!”孤冥咬牙道。“我不是。”梦夕淡淡的说。如果她是故意的,那么那个女人就不会还好好的坐在那,而她自己却狼狈的再也抬不起手来。孤冥还想说些什么,但怀中的姬柔雪轻扯他的衣襟,柔声劝道“算了,孤冥,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梦夕,你怎么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