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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他淡淡的语气,淡淡的眼神,一切都淡淡的,仿佛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暖的男人,他冷漠的可怕。他刚刚说了什么?他竟然残忍的要她打掉自己的骨肉!那是她的骨血,那是她的宝贝啊!

她望着他,失望的望着他。良久,她缓缓地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拉斐尔,是你不能接受他,还是戴蒙斯家不能接受他?”

他抬眼看了雪幽一眼,问“有区别吗?”

是啊,没区别。他是拉斐尔,也是拉斐尔·戴蒙斯。是那个一向英俊骄傲的伯爵。

就算今日他落魄了,为她放弃优渥的生活,但这样的日子他能坚持多久?他终究还是要回到他的世界里去。她不能怪他,他为她已经做得太多。

掀开被子,一股冷风顺着衣襟下的缝隙吹了进来,有些刺骨。雪幽走下床,虚弱的双腿差点支撑不住身体。她扶住墙,微微喘息着。

拉斐尔的脸色变了变,声音更加低沉“幽幽,你干什么?”

她头也不回,缓和了呼吸,适应了今晚特别的冰冷,她淡淡的说“拉斐尔,我永远不会忘你对我做的一切,你一直都是我的阳光,真的。如果没有你,也许我撑不到今天。对你,我有太多太多的感谢,也有太多太多的亏欠。”

男人的身体一僵,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只有……感谢吗?”

她闭上眸子,收回眼眶中那些不该出现的雾气。

“也许……还有别的吧,我也不知道。但是,拉斐尔,我永远也不会和这个孩子分开,既然你不想留下他,那么现在,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带着他,离开你的视线。”

说完,她虚弱的扶着墙向门口走去,瘦弱不堪的身体还在发着抖,像一张变脆了的薄纸,只要轻轻一吹或者一弹,都会被毁掉。终于,她的手握住了到冰冷的门把,但下一秒却倏地被人横抱起来。

拉斐尔脸上的线条有些僵硬,回避她的眼“我不会让你离开,你现在的身体也不能离开这里。”将她轻柔的放在床上,他转身离开,速度快得惊人,好像怕下一秒钟自己就会失控一样。

离开前,他冷漠的说“幽幽,你考虑一下吧,我不会放弃你的。但这个孩子……。”他逸出一声叹息,有些无奈的味道。湛蓝的眸子深似海,却带着无法转寰的坚定。

这个孩子,就这么碍所有人的眼?

为了怕外公知道她怀着蓝澈的孩子,逼着她打掉,她一直隐瞒外公,说自己想先散散心,等平静一段日子之后再去找他。

还有很多时候,她的心脏变得虚弱,疼痛如绞,每次疼痛过后,都好像死过了一次。但是,夜深人静,她仿佛总是可以感受到孩子在她的腹中与她交流,玩耍。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做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生命,好像因为这个孩子而变得完整。

雪幽轻轻抚着小腹,眼神幽幽的转向窗外。

月亮不见了,星星不见了,今夜还有什么照耀大地,无止境的夜幕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晦暗,阴冷。

就像那个人,再也不屑给予她温暖了。

自从那天过后,雪幽和拉斐尔之间变得疏离。不,应该说,他们之间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交集。他照常上班,工作。照常用那双艺术家的手沾满了油烟,却刻意减少了他们见面的次数。而她,总是呆呆的望着窗外,失神。忘记男人放在门外的晚餐,忘记男人站在她门前的轻声叹息。

一切,都变得平静,却也不再平静。

可是,她却无法讨厌这样残忍冷漠的拉斐尔。这个总是给予她温暖和爱的男人,这个总会在她最最艰难的时候,像英雄一般出现的男人。

是她打乱了他的生活,要不是她,他现在也许还在豪华的办公室里吹着冷风,一边享受秘书泡好的蓝山咖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回奔走于报社与破旧的公寓之间,每天大汗淋漓,却不舍得花两块钱去做公车。

他,是完美的,是该站在高处。

如果有一天,优雅俊俏的王子去路边擦鞋,谁能接受的了?而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为了她,他丢掉了价值连城的王冠,为了她,他卷起袖管,做起了劳动人民。

但她,却不觉得光荣,只觉得讽刺。男人为她做的一切,对她所有的好,煞那间都变成了利刃,深深地剜着她的心。

对他,她怪不起来。只是希望,在她离开后,他依然是那人万人敬仰的王子,总有一天,他会变成最伟大慷慨的国王。

只是希望,离开她,他可以幸福。

放进最后一件衣服,雪幽拉起行礼。她环顾四周,房间虽小,但凝聚的满满都是爱心,房间陈旧,却会留下她浓浓的思念。

她永远会记得,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身边有他。

泪,从颊边滚落,留下两道淡淡的湿痕。

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疼痛的时候出现,开心的时候出现,激动的时候出现,就连现在要离开,都要出现打扰她敏感的神经。

心,好像被这两行腐蚀力较强的液体融化,顿时一阵疼痛清晰的从那里传递到她的大脑。冷汗几乎是同一时间流下,手也虚弱的再也拿不起任何东西,行礼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蜷缩起来,坐在墙角,双手死死的掐住心脏的位置,但却依然不能缓解。这样的疼痛她再熟悉不过,记得每一次疼痛过后,她都要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呆上一大段时间,她的母亲就是被这样的疼痛所打倒,让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是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雪幽咬着唇,一股血腥的问道顿时充满的口腔。黑暗一阵阵袭来,她就是靠着唇瓣传来的痛感保持着一丝清醒的。她不能昏倒,不能再一次体会那种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却没有能力醒来的恐惧。

她从口袋中掏出一瓶药,双手颤颤巍巍,而那瓶药随时都有被扔下的可能性。这是她的救命稻草,唯一能让她缓解的药物。

雪幽倒出了五粒,白色的药丸有些味苦,却能延续她的生命。将药递到毫无血色的唇边,她的疼痛就要消失。

但下一秒,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瞬间睁开的双眸有些清醒。手中的药丸好像是能毒害人性命的毒药一样,被她狠狠地嫌弃的扔在了门上。

不能吃,冷雪幽,你不能吃,这些药对你的宝宝有害。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宝宝,这样不划算。

她咬住唇瓣,鲜艳妖红的血液就像是一朵泣血的牡丹,从她过于苍白的嘴角缓缓流下。她无助的环抱住自己,但是好冷,还是好冷……

谁来救她……

仿佛是感应到了雪幽的痛苦,拉斐尔忽然出现在门外,拍打着门,大声呼唤着雪幽的名字。

但她早已没有了力气,连声音都发不出。

拉斐尔越来越急,双手不停的拍打着门板。

王子啊,那么美丽的手,你怎么能忍心如此对待它?它现在已经布满了刀痕,烫伤,伤痕累累了。你怎么还能这么用力的拍打着门,很疼吧,它们明天一定又红又肿……

突然,门被大力的打开,好像是被人用尽了力气踹开的一样。

一个高大的身影好像旋风一样,倏地来到雪幽的身前,看着她极力隐忍的模样,看着她唇边留下来的鲜血。

他大吼,就像要被行刑的犯人,进行着最后一次的疯狂。

他的声音苍白空洞,却带着颤抖,惧怕,还有疼,无止境的疼……

“冷雪幽,你真的恨我如此吗?!你想我死是不是?!你要我死是不是?!啊!啊!”

他快疼死了,快要窒息了。

冷雪幽,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的一滴血,都像是毒药一样,能将我整颗心融化掉。你流了这么多血,你的眼中没有了生气,你想我死,想让我疼死,是不是?!。

忽然,他紧紧环抱住她,落地窗前,从窗外微微流泻进来的银灰下,是两具颤抖相拥的身体。拉斐尔将雪幽的唇从牙齿下解救,把自己的手指伸了进去。

“好吧,疼吧,大家一起来疼。你要死死的咬住,幽幽,你有多疼,就让我多疼!不能分担,那我们就一起痛苦。”

可是,这么漂亮的手,这么干净透明的手,就连看一眼,都会怕亵渎了它们,她怎么舍得在那里留下难看的印记。

忍住胸口间泛滥如潮的痛意,她用力的张开了口,她虚弱不已,靠在他的怀间,微微喘息着“拉斐尔,死我也不怕。可我怕他还没来得及来到这个世界看一眼就匆匆离开,我怕他会怨我,恨我,给了他生命,却不负责任的不给他活的机会。拉斐尔,如果上帝跟我说用我的生命,能换取他的健康,那我一定连条件都不讲,马上点头答应。生命算得了什么,我还有多少年能活,我只希望他能健康,把我没有得到过的幸福快乐都得到手,然后尽情的享受它们。拉斐尔,他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希望。”

雪幽断断续续的说完,只感到湿润的东西打在她的脸上,咸的,涩的。那双只适合痞笑的眸子哪里适合流泪?那双比海还要深邃的眸子哪里适合悲伤?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都懂,我都明白。”双臂拥的更加的紧窒,刚刚仿佛要是去她的恐惧还盘旋在他的一切感官中,挥散不去。

什么狗屁医生的警告,什么心脏无法负荷,什么不打掉孩子大人小孩统统保不住,都是狗屁!

他骗她了,什么只要打掉孩子就能结婚也统统都是假的,一纸婚姻,万贯家财,哪里来得比她还重要!

她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孩子身上,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孩子身上。

他还怎么能制止?

发颤的手,发颤的身体,他比她还怕!

“好,把你的希望留下,把你的生命延续下来。幽幽,你会平安的生下他,抚摸他,感受他,你要活的比我还长,亲眼看着他长大。”

好吧,他妥协了。他被她带坏了,他也变成了赌徒。

她也是他的生命,是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