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的旭日毫不吝啬的把万丈的光芒洒向了微波粼粼的江面,一艘小船在江水中顺风行驶着。
赵全迎风站在船头,心头不由万分感慨。这一路上,虽然不过几日光景,却是千灾百难的,不过如今总算都快过去了。昨日顺利地走了一程水路,今日傍晚想必就能顺利到达金陵城内了。
船舱内,黛玉正信手描绘着一幅水墨丹青。画的是母雀儿悉心哺育着幼鸟。
雪雁站在一旁,正为黛玉研磨,连日来,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小姐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远去,不仅如此,在路程上还险些为强人所虏,现在想来实在是惊心动魄。
昨日清晨,雪雁从混沌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而赵全和荣丰也皆是一脸的疲惫。黛玉却还在酣睡。
赵全将那夜发生的一幕大略向她讲述了一遍,并叮嘱她,切莫将此事告知黛玉,以免她心惊。接着赵全便给黛玉服下了那宋明奇所赠的药丸。黛玉这才慢慢苏醒过来。
现在看着黛玉所画的这幅洋溢着母爱之情的画幅,雪雁自是对黛玉心头所想心知肚明。可是今后,恐怕只能凭借此画来略慰思亲思乡之情了。
“小姐,你画的真好!就像活了一般,你看那母鸟的眼睛宠爱的望着小鸟,着实让人心中温暖呀!”雪雁称赞道。
黛玉微微笑了笑,这一路上的沧桑坎坷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所幸的是如今都能顺利的闯过来了,可为之付出的代价却是惨痛的,船儿沉了,王嬷嬷至今还不知下落。望前方长路漫漫,自己身边除了年纪尚小的雪雁外便再无可以依附的人,外祖母那阖府一大家子人,该有怎样的利益纷争,勾心斗角?所有的一切,她将无法回避,唯有去勇敢的面对。想到这里,黛玉觉得周身似乎绵延出卓多无穷的力量,心情在这一刻也霍然开朗了,她笑道:“雪雁,你若喜欢这幅画,我就把它送与你吧!”
雪雁拍手笑道:“如此甚好,能得小姐的妙手丹青,当真是雪雁的无上荣幸呢!”
黛玉宠溺地捏了雪雁的鼻子一下说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奉承人了?”
雪雁正色道:“小姐,你说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我雪雁素来心直口快,对那溜须拍马之事,向来是不屑为之的!”说罢,还故意摇头晃脑,显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黛玉见她那可爱又滑稽的模样,一时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雪雁见黛玉笑了,心中顿时畅快无比,随之也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这是主仆二人自离开家以来,最为开怀的一次畅笑。
为了讨黛玉欢心,小小年纪的雪雁可谓是绞尽了脑汁,用尽了办法。对于这一点,黛玉心底是存着很多感激的。
“小姐,前方已到江梁关,再有两个时辰我们就能抵达金陵的码头了。”赵全在船舱外说道。
“小姐,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到达目的地,小姐劳累了这许多天,也可好好歇一歇了。”雪雁喜道。
黛玉望着雪雁温婉一笑:“也是呀,妹妹这几日也着实劳累的很了,终于到了咱们总算可以松口气了。”话虽如此说,可是黛玉心里却着实欢喜不起来,那个根深地厚的贾府,说到底也不是自己的家,到了那里过的也是寄人篱下的日子。
“赵叔,外面风大,您老爷累了半日了,进舱来休息一会儿吧!”因船舱狭小,这一日多来,荣丰和赵全就一直待在外面。
赵全道:“小姐,不妨事,我这身子骨,风里来雨里去的习惯了,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要和小姐商议。”
黛玉问道:“有什么事,赵叔只管说来。”
赵全道:“先前我们给贾府准备的礼物都在咱们那艘大船上,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出来,如今咱们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到府里去呀!”
黛玉闻听,暗想:可不正是这个道理,自己千里迢迢巴巴地来了,终不能空着手去。即便是府里的长辈们不在乎,那下人恐也会嚼舌吧?遂说道:“赵叔说得极是,那待上岸时,您就猜度着去置办一些吧,雪雁随身带的包裹里应该还有些银票。”
赵全道:“诶,那是老爷留给小姐的防身钱,无论如何也不能动那笔钱,小姐放心,临行时,老爷单给了我一千两银票呢,正是为不时所需呢,如今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黛玉笑道:“到底是赵叔虑得周全,这一路上全凭赵叔张罗安排,黛玉才能安然到达金陵之地,如今咱们也快分别了,黛玉在这里只能给您深施一礼啦!”说罢,轻提罗裙,款款屈身,朝赵全拜了下去。
赵全见黛玉行此大礼,立时惶恐不安,连忙一躬到底,说道:“小姐呀,你如此一来倒是折杀在下了,想当年老爷与我有救命之恩,这么多年来都不得报答老爷的大恩大德,只这次护送小姐之事,我都做得不甚圆满,害得小姐屡屡受惊,实在是心头不安呀!”
听赵全话儿说得如此情深意切,黛玉的一双秀目不由淋漓尽湿,她强忍泪水哽咽道:“赵叔,快不要说了,在我心里早就把您和王嬷嬷当成至亲的亲人了,话说就快进贾府了,今日就要与赵叔作别,我……”说及此处,万种情绪交织于心头,黛玉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落得珍珠泪水湿满襟。
“小姐!”赵全本欲要劝,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喉头也在哽咽,再也不能说出话来了。遂只好深深抱拳后,别转身自和荣丰商议采买之事了。
两个时辰后,船儿泊岸。赵全让荣丰前去采买,自己则保护着黛玉在船上歇着。
荣丰到底精明能干,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便把一干所需物品置办齐备,并雇了两顶青布小轿。
雪雁扶着黛玉上了轿,起轿前行。赵全和荣丰则押着载着礼物的车跟在后面。
不过行了两个时辰便到了贾府正门,谁知府前小厮说道:“林姑娘来了,请走西角门。”话罢,便有两个婆子朝前引路了。赵全见此,心中隐隐不快。但也不好发作,只好跟随着往西角门走。
到底门前,那婆子上前赔笑道:“这位大哥,有劳一路护送姑娘了,到了此处,就请放心回去吧,老太太早在府里等得心焦了,我们也就不相送了!”言必,便有几个小厮,抬着另外两顶轿子走了出来。
那婆子走到黛玉轿前,说道:“有请林姑娘下轿,咱们这就进府里去了。”
黛玉虽心头纠结难受,却也只得无奈下了轿子,在那婆子的搀扶下上了另外那顶轿子。本想再和赵全话别几句,因想着左不过又都是些伤感的话,到令得赵全难受,遂便不发一语的上了轿子。
赵全呆呆地望着黛玉被抬进了府门,心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待要离去时,忽见雪雁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来到近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嘱咐赵叔,一定尽快寻得王嬷嬷的下落,好歹总要给小姐捎个信来,这是小姐给您的盘缠钱。”说罢,便又一路小跑追着黛玉的轿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