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也是颇快,不过几日就到了腊月二十三。除夕将至,荣宁二府更是一派准备节日的喜气氛围。加上园子的修建已过了大半,故而阖府之人皆是喜气洋洋的。
这一日阳光暖好,雪雁正为黛玉梳妆。只听有人在外喊道:“北静王前来拜访,正在老太太屋里呢,请林姑娘一会儿就过去。”
屋外自有紫鹃应声道:“原来是琥珀姐姐呀,外面怪冷的,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只听琥珀推辞道:“不了,老太太吩咐我去给各位姑娘传信呢,北静王可是极尊贵的客人,怎好让人家在那里等呢?劳烦紫鹃你告诉林姑娘吧,一会儿就快过去吧!”
雪雁一听是水溶,不由得心儿一阵开朗。遂笑说道:“哦原来是那位年轻俊雅的王爷呀,那姑娘今日可要打扮的漂亮些才好!”
黛玉闻听,也是一阵心动。水溶那儒雅英气的影子不由浮现在眼前,说来也是奇怪。自来贾府这么久了,虽说老太太和宝玉等人待自己也是关怀备至的,然而她却总觉得和他们之间似有什么隔阂似的,就不曾有水溶身上那自然散发出的那种亲切之感。又听雪雁如此说,脸上不由飞上一片红云,假意嗔怪道:“你这丫头,又不是去选美。我打扮那么漂亮做什么?”
雪雁看了一眼黛玉的脸色,心中立时明了八九分。自知黛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万分乐意的。遂嘻嘻笑了几声道:“姑娘这话说得是呢,想我们姑娘如此天仙般的人物,又岂用那庸脂俗粉去打扮!姑娘自是天生丽质,艳冠群芳的!”
紫鹃走进来接过话头说道:“可不正是这个道理!我们姑娘不用精心打扮也比别的姑娘好看百倍呢!姑娘,咱们快些吧,若落到最后一个反而不好,因今日访客到底是北静王呢!”说罢,也自帮着雪雁张罗。
再说宝玉,才得了信北静王今日要来拜访,连忙着袭人晴雯帮着更衣。
袭人不由戏谑道:“二爷心里可是更美些了!今儿有贵客来,断不用去上学了!”
宝玉瞥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没的总在这里瞎聒噪。”
袭人讨个没趣,便也不再言语。一时穿戴整齐,宝玉便走出门隔着花墙往黛玉这院里张望。自从那次受了彤云好一顿训诫后,宝玉就不曾再往黛玉房里去。而宝玉每次怯怯地走到门口,想去探望黛玉之时,就发现彤云正虎视眈眈的站在院门口,于是一下子就又被吓了回去。今日见彤云没在院里,便小跑着进了黛玉的房间。
紫鹃见宝玉慌慌地跑进来,不由奇怪地问道:“二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几日少见得很呀!”
宝玉只得应付着说道:“早就想看妹妹来了,只是这几日功课实在忙得紧!”
紫鹃知道宝玉不过是搪塞之词,本来她对这几日宝玉都不再来找黛玉就很是心急也很忧心,本想再问宝玉。却听宝玉早已岔开话题道:“林妹妹也打扮好了吗?我们这厢结伴过去了。”
黛玉应声款款出了屋子,站在宝玉面前。宝玉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黛玉的脸色红润,气质悠然,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只可惜就守着这样一个人物,却不能每日前来探看,想及此处,宝玉一阵心酸,遂怅然问道:“想来妹妹这几日过得都很快乐呀!难道就丝毫没有想起我么?”
雪雁听着话头不对,马上抢着说道:“二爷这话说得太没道理了,二爷是个爷们家,自有该忙的一起事去,我们姑娘自是明理知分寸的,岂能误了二爷的前程?再说,这想不想的话原也不是二爷该说的话。我们姑娘如今最想的应是苏州老家的双亲和自己的亲弟弟。二爷以后这话断断不能再说了,明白的知道二爷是一时糊涂;这不明白的还以为我们姑娘如何了呢。二爷如此说话行事,岂不是坏了我们姑娘的名节?虽然我不过是个奴婢丫头,可这样的话若二爷再说,可别怪我眼里不认得二爷!”
宝玉万没有想到,前几日挨了彤云的一顿训诫,今日却又受了雪雁的一顿奚落。看来,她们这几个丫头真要成了黛玉的铜墙壁垒了。可是自己对黛玉全无歹意,她们为何如此敌视自己呢?一时心伤气恼,遂只站在远处无话可应。
紫鹃见雪雁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心里很是心疼宝玉,刚要开口帮其说话,彤霞却走了进来。彤霞何等机灵,早就看出了事态,遂拉过紫鹃道:“快走吧,我们别妨碍主子们的事啦!对了你那脸又该上药了。”说完,不容分说的就拉着紫鹃出去了。
黛玉见此情景,也少不得打圆场说:“雪雁真真放肆,何时轮得上你这样和宝哥哥说话!看我回来如何罚你!”
雪雁却不以为然道:“凭姑娘回来如何罚我,今日这话我也要说的!”说罢,径自掀开帘子出去了。
留下宝玉只是心伤,竟暗自抹起泪来。
黛玉看了,心中也是不忍,但转而一想,雪雁的话一点没错。面前这个只有痴心,却毫无担当;间或还有花心而又全无心计的宝玉,若由他这样下去,早晚要贻害自己的终身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多碰几次钉子,彻底让他死了心才好。遂缓缓说道:“宝哥哥也别只顾因雪雁方才的话心伤,回去后,也要三思一番了。雪雁的话可谓是很有道理的。咱们也是一年年长大了,虽是姑表亲,但到底男女授受不亲,宝哥哥自然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业上才是。不要到头来落得害人害己!”说罢,径自掀开帘子,朝贾府那院走去。
宝玉追出了院子,却又停住了脚步。黯然神伤道:“怪不得呢!她的丫头都如此对我,想来林妹妹也早有此意了。我也白****这份心,须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呀!”
此时此刻,宝玉呆呆地望着黛玉渐渐消失的身影,只觉得黛玉以后终究会离他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