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筱筱的脚下却忽地一软,脑袋像被无数口罩钟撞击,眼前视野像烟雾般飘忽不定。她觉得身子一沉,斜斜跌倒,萧桀却已抢前一步,把她轻轻接到怀里。
她咬牙撑起身子,勉强微笑着。
“看来是没休息好呢……”
萧桀板着脸,伸手捏过她的手,发现她全身冰冷。他抱住了她,声音亦冰冷。
“你以为不说,那件事就不会发生吗?”
米筱筱嘴唇蠕动,攀附着他手臂的手腕,纤细。
“我知道你不想要他,因为他或许不是你的种。你这种人,眼里一粒沙子都不能揉进,你不想要他。但我要他,谁也不能伤害他。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他。连羽然也不需要我的保护了,他也不需要我了……”
她絮叨着,脸色愈发苍白。萧桀不语,只是抱着她的力道更紧了些。
“那条生命不是在你的体内,你自然说得轻松……我终究不是你,可以做到无情无爱,我不能像你一样勇敢面对,也就只能逃避了。我只是想要简单的活着,为什么你们都不肯放过我……”
她这么说着,脸色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了,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萧桀不等她说下去,已经飞快把她抱起,往前方的房间走去,嘴里狠狠喊道。
“叫医生!”
医生看了看躺在床上,睡得安稳的米筱筱,转过身。
“她没有大碍,只是因为差点小产,又缺乏充足的营养和睡眠,现在身体虚弱得很。只要注意保养就好了。你们……”
他扫视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萧桀和洛慕天,以及垂手站在角落里的另一个男子。
“你们谁是胎儿的父亲?”
洛慕天目光阴森无比,板着一张脸不说话。他先前被打了麻醉针,可是竟然做梦米筱筱出事了,于是立刻醒了过来,接着就听见萧桀在走廊大吼。他立刻知道,米筱筱真的出事了。
萧桀漠然地看着医生,那姿势高高在上。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是是……”
医生直觉面前这光鲜寡言的男子有点吓人,脸色诺诺地。
“她的身体虚弱,似乎是因为服用了某种成分不明的安胎药,这药物对胎儿和母体都有危害。加上她积郁太多……”
“积郁?”
洛慕天一下窜上前,医生忙后退两步,急急地。
“或者因为跟怀孕有关吧,孕妇忧郁症是很正常的。所以身为孩子父亲的,要好好照顾她的情绪。越是倔强寡言的人,内心积压的东西越多,对身体不好。”
医生离开房间时,洛慕天嗤地一笑,背向着萧桀,一直没去看他。
“怎么泰国的医生都这么多话?”
萧桀看着他,又看看躺在床上的米筱筱,烦躁的探手去口袋掏出一支烟。洛慕天猛地转身。
“不许抽。你不知道筱筱有严重的哮喘吗?你要弄死她?”
萧桀皱眉,门外的保镖意欲冲进来,他摆摆手制止了,手一抬,香烟从窗户抛出去,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
“从来没有?你们逼得她都跳楼了,你现在说你从来也没有?你们伤害过她的事情那么多,数都数不完,现在你要一口推翻?做了京津堂的堂主,是不是连记性都变得不好了?你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你忘记了?”
洛慕天的口气讽刺的厉害,萧桀脸色立刻变掉,洛慕天却毫不畏惧的继续瞪着他。萧桀忽而勾唇。
“夜枫说你是双生子,我一直不相信。不过现在信了。我认识的洛慕天不会这么说话。”
洛慕天忽的怔了怔,然后悻悻转头,一屁股在米筱筱床边坐下。
“你出去。这里有我照顾她就够了。”
一直立在角落里的男子,终于忍不住插话。
“你双手都废了还怎么照顾……”
“闭嘴!”
萧桀厉声叱喝,男子住了嘴,再度无言垂立。洛慕天似笑非笑的发出一声冷哼,萧桀板着脸转身离开房间,男子紧随其后。
房门在身后关上。
“堂主……”
男子突然开口,语气愤愤的。
“你明明早有计划,绝对不会让米小姐受伤害,那一晚不过是将计就计,只不过被夜枫抢先一步……”
“不要再说了。”
他回身,一手在眉间揉着,略显疲惫。
“夜枫那边,怎么样了?”
“听说他的舅舅、山口组的族长安藤秀吉有意扶植他做下一任组长,已经为他挑选了合宜的联姻对象,似乎是那个擅长暗杀的影堂小姐。”
萧桀轻蔑一笑,脚下步伐却愈发快起来。
“烟雾弹?影堂可是女系继承人制。意大利方面如何了?”
“那个老管家的确死了,洛慕天确实被赶出家族。但是如果他死在我们手里,相信费尔罗家族会找我们报复,他们的家族观念如外界所言,他要死也只能死在家族执法者手中。”
洛慕天一直没离开过米筱筱的床边。他把脸贴着床沿,看着她在睡梦中微颤的睫毛,以及过于苍白的脸孔。他看得专注,连医生进来了也没听到。
医生在身后轻咳一声,他转过脸去,医生扬了扬手中的报告。
“她的检查报告刚刚出来了。”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萧桀不在。
“萧先生呢?”
洛慕天冷漠地看着他,站起身来。
“交给我就行。”
那医生皱了皱眉,还是把报告递给洛慕天,他不想多惹事——这个男人身上的,可是枪伤。
“根据检查的结果显示,她的胎儿怕是很难保住,固然跟受到冲撞有关,但这并非根本原因。”
洛慕天的眼神微微一动,却是不动声色地翻看着手中的报告,语气淡淡地。
“还有什么原因?”
“她服用了堕胎药。”
那医生说着,看着洛慕天的脸色黯沉,慢慢从那份报告上抬起自己的双眼。他看向医生的目光竟是凌厉的,嘴上却是极为平静。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萧先生的。”
这神态闲散的年轻男子,端起一张脸时,竟也跟那个萧桀一样慑人。医生心下一凛再不愿多呆一会儿,简单交代了几句照顾病人的话,便急急退出,房间很静,又只剩下洛慕天和米筱筱了。
米筱筱突然低低叫了句什么,洛慕天忙回过身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并未醒来,只是仿佛在做噩梦,前额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睫毛颤动得厉害。洛慕天把脸贴着她的,轻声抚慰。
“别怕。我在这里……”
他跟米筱筱这样近,终于清晰地听到她嘴里低低喊着。
“萧桀,别丢下我们……”
洛慕天一怔,眼神刹那黯沉,随后森寒深邃起来。门却忽然被推开,米羽然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白皙的脸孔通红。
“我姐姐、我姐姐怎么样了?慕天学长!”
洛慕天转头,斯文的脸上微微浮上笑容,仿佛和往日一样。
“她很好,只是怀孕了,身体比较弱。”
“怀孕……萧桀的还是夜枫的?”
米羽然忽然愣怔的问,那表情不是欣喜或惊讶,反而是愤怒。洛慕天顿了顿,缓缓摇头,视线看向跟在米羽然身后走进来的于晴。
“表哥,好久不见。”
于晴看上去瘦了不少,迎着洛慕天的方向本来正在笑,却因着他的目光而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后又继续笑了。
洛慕天的目光却骤然阴狠起来。他站起身,将最靠近米筱筱的位置让给米羽然,自己往门外走去。
“于晴,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于晴看了一眼紧紧握着米筱筱手的米羽然,那脸上,少年的愤怒何其明显。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抿紧唇,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表哥,什么事?”
“我让你给米筱筱准备的安胎药,你为什么要换成堕胎药。”
于晴偏了偏头,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然后将它们甩去脑后。
“你心里不也是那么希望的吗?我这么做,不是皆大欢喜吗?”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你就不怕她伤心?”
洛慕天低吼一声,愤怒的眸子盯着于晴。于晴皱了一下眉头,忽然笑。
“如果你的双手还是好的,现在一定恨不得给我一巴掌吧?”
她仰着头轻笑,却有眼泪从眼角滚滚而落。
“你们都怕她伤心,怎么没有人担心我会不会伤心?我嫉妒她,从一开始就嫉妒她,为什么你们所有人的关爱都只给她?”
“因为你什么都不缺。”
“不缺?”
于晴的声音蓦地尖锐起来,从走廊经过的小护士有些害怕的看了她们一眼,见于晴转眸看自己,连忙飞也似的快步离开。
“你冷静点。”
有些厌烦她这样竭斯底里的模样,洛慕天撇开视线,于晴又呵呵呵的笑起来。
“我怀了羽然的孩子。”
她满意的看着洛慕天蓦地转头睁大的眼眸,犹挂着泪痕的脸上笑靥如花。
“你们都怕她伤心,我偏偏就要让她伤心难过。表哥,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阻止不了我的。”
她说完咯吱咯吱的笑弯了腰,洛慕天紧紧的抿着唇,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双手,忽然暴怒一脚踢向毫无防备的于晴。
“慕天学长!你做什么?”
正巧寻出来的米羽然大叫一声,于晴却已经捂着肚子,慢慢的跪倒在地上,牙齿打着抖,整张脸都白了。
“对、不起,羽然。我、我们的孩子、没了。”
鲜红的刺目的血,顺着她的脚蜿蜒的流向地面。米羽然愣在原地,忘记说话也忘记动作,只是眼睛却慢慢红了起来。洛慕天抿紧唇,下颚高高的抬起。
“为什么。”
米羽然的声音轻轻的,洛慕天一声不吭,只是看着米羽然。直到经过的小护士叫来了人,将于晴抬上担架走了,洛慕天终于动了动脚,朝着米羽然走了过去。
“筱筱不会高兴知道这件事情的。”
“那也轮不到你为我们做决定!”
纤细的少年忽然愤怒的一拳挥向洛慕天。洛慕天的身子晃了晃,再抬起头来,嘴角挂了血丝,却连闷哼一声都没有发出。他淡淡的瞥一眼米羽然,抬腿绕开。
“你根本给不了我姐姐幸福,你这个骗子。你已经一无所有了,离我姐姐远点!”
米羽然用力推开他,跑回米筱筱的病房用力甩上门。米筱筱从梦中惊醒,她蓦地睁开眼睛,恐慌的惊叫一声。
“姐姐,是我。”
米羽然连忙跑过去,将米筱筱的手掌紧紧的捂在双手中。
“姐姐,是我,我来了。我们、回家吧。”
洋葱呛得她眼眶不断地涌出泪水。米筱筱用手帕捂着脸,喘了喘气,忽地听到外面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她忙熄了火,边用手帕擦着手,边跑到客厅去。
羽然站在餐桌旁,一脸惶恐地盯着面前破碎一地的碎片和菜汤。米筱筱忙奔到他跟前,蹲下,手脚极快地把东西收了。
“对不起姐姐,本来想照顾你的,结果竟然还是你照顾我……”
米羽然诺诺的开口,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只是端个汤而已,居然也会拿不住……
“没事没事,你是男孩子么,不会做家务很正常了,而且你的伤也才好了没多久啊。我是姐姐,照顾你是应该的啊。好了快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米筱筱快速的将米羽然赶去洗手,自己端着碎片回到了厨房。‘哗啦’一声将垃圾倒入垃圾桶中,眼泪却招呼也不打的涌了出来。
她想起那一天,她和羽然开心的自泰国回到了T市,她们俩坐在一起唧唧咋咋不住的说话,一如既往沉稳寡言的萧桀在前面开着车。到了寓所,她和羽然下了车,萧桀却摇下车窗叫住了她。
“让羽然先进去,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尽管现在她不太愿意和萧桀单独相处,她总会想起他对腹中孩子的不喜欢,这让她心情不好。但是萧桀的表情很认真,她还是哄走了羽然,然后坚持站在窗前和他说话。
“有人一直在给羽然服用****,时间已经很长了,要戒恐怕需要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要注意一点,他可能会狂躁,经常感到身体无力。必要的时候,用这个吧。”
他递过来一个白色盒子,米筱筱还在这消息中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下意识打开,里面是一排一次性针筒和一排装着药水的小瓶子。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可以找我。”
萧桀顿了顿,看她依旧呆愣着看着盒子,伸手替她将盒子盖紧了。
“进去吧,别让他看出什么来。你说要和羽然独自住着,就独自住吧。我的手机号码不变,24小时都会开机的。”
她忽然感到无力。蹲下身子,手无意识的抚向小腹,羽然的声音却在客厅外响起。
“姐姐,姐姐吃饭了,你还在厨房干嘛呢?”
她迅速的应了一声,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泪水,端起灶台上最后一个菜走出去。
“姐姐做的菜真好吃。真是吃一辈子都不会厌。”
吃过饭两人在客厅看电视,偶尔也会争执,最后却还是会一起哈哈大笑。米筱筱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坐了一会儿,电话响起来。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是洛慕天,于是愉快的接起电话。
“在医院很无聊吗?那好吧,一会我和羽然去看你。”
她边说着,边笑看着羽然。却看到羽然的脸色忽然一变,然后匆匆跑回房间去,说都不和她说一声。她心中一惊,急忙挂了电话,追上前去,羽然却把门反锁着。她急得连连拍门。
“姐姐,我没事,就是忽然很困,你让我一个人睡一觉吧。”
米羽然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可是米筱筱知道,一定是他的毒瘾发作了。她们回来T市2周了,羽然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是犯了毒瘾,每一次都只是将自己关在房中受着煎熬,而她束手无策。
她无力的走回客厅沙发,整个人都瘫倒在沙发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手机却在此刻响起,她接起来,声音懒懒的。
“出什么事了吗?”
是洛慕天。米筱筱摇摇头,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慕天,改天再去看你吧。我忽然觉得很累。”
“好,注意休息,你现在可是两个人。”
电话挂断以后,客厅安静的可怕。米筱筱忽然觉得很无助,她蜷缩紧身子,双手用力的抱紧膝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门铃在此时响了。米筱筱睁开眼,这才发现外头天色已昏,她竟然睡了一下午。她一动也不想动,然而门后的那个人却有着非凡的毅力,不停的摁着门铃。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的声音。她拿起来瞥了一眼。
“开门,是我。”
是萧桀。
她不得不去开门。萧桀皱着眉站在门口,看她霜打过一样的没有精神,那眉毛又用力皱一下。
“跟我走。”
“不去。”
她摇摇头,萧桀抓住她的手,手腕稍稍用力,她踉跄着跌进他的怀中。
“是关于孩子的事情。”
米筱筱挣扎起来,不住的回头望客厅内看。
“羽然下午犯病了,在房间里还没有出来。”
他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她脚下一空,被他抱起来。
“我会派人来照顾她。”
车内暖烘烘的。不知为何,她不敢去看萧桀的脸,只转脸望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路。城市华灯初上,一盏盏夜灯如莲花初绽,在墨蓝色半空中,随着车速疾速后退,荡作一条流动的光影。
耳边,萧桀低声道。
“在泰国的时候,医生跟你说过什么?”
“我的检查报告,不是在你们手上么?”
她回过脸,淡淡一笑,语气中是若有若无的嘲讽。在他身边也好,在夜枫身边也好,她何曾有过真正的“自我”?也只有在羽然面前,她觉得自己还是个自由呼吸着的人。
萧桀不语。
直到车子过了隧道,驶向山顶,在山顶的一处餐厅外停下,两人仍是一路无语。山脚下,这城市灯火璀璨,然而数十年前,这里亦不过一条小渔村而已。谁能想到一个城市的发展会如此迅捷呢?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会像这样疾速地悄然滋长吗?
那餐厅极是僻静,从这里看进去,里面没有其他顾客。所有服务生穿着整齐划一的制服,在餐厅外一字排开,垂手等候着。米筱筱看了车窗外一眼,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里太过安静,这个时候山顶的另一侧,应该是游人情侣如织,极为热闹的。
萧桀为什么挑这样一个地方?
她不动声色地问:“我们在这里吃饭?”
萧桀应道:“做人有警惕性是好的。但警惕性太高,就不可爱了。”
米筱筱漫漫一笑:“我从来不是什么可爱的人。”
“所以你跟我是同一类人。”
米筱筱一怔,狐疑地看着他,这时已有侍者上前,为她开了车门。她钻出车子,因是山顶,一阵冷冽的风刮来,她不禁裹紧了衣服。萧桀看在眼里,伸手要搂过她的肩,她心下一悸,耸耸肩要挣开,却不及他的力气大。
他的手仍搭在她的肩上:“这里风大,进去吧。”
在萧桀的手碰触到自己的一刹,她下意识地后退。萧桀看着她:“你害怕我?”
米筱筱睁眼看着他,故作淡定地摇摇头:“没有。你没有值得我害怕的地方。”
萧桀忽地一笑:“有意思。现在竟然不害怕我了。是因为母性的力量吗?”
米筱筱立刻抿紧了唇。
两人已经落座。餐厅内部设计得像一个巨大的水族馆,墙身和天花板都被玻璃隔开,透过透明玻璃,可见蓝色的水波,以及水中的巨大游鱼。鱼群游过,不时漾开条条白花花的浪纹。他们踩着脚底下厚重绵软的羊毛地毯。一时间,米筱筱有种身处异境的错觉。而面前这个男子,是这异境的统治者,让她如坐针毡。
“现在有没有不吃的东西?”
萧桀接过侍应递上来的餐单,没有问她想吃什么,却只问她不吃什么。她摇摇头,心想:他果真是骄傲的男人。尽管彬彬有礼,却专制冷漠,擅作主张。以前在萧家别墅,每天晚上要吃什么也都是由他决定,而她只需要照做就好。
点过餐,萧桀回过头来,两手手指交叠在一起,凝神看着她。米筱筱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于是低下头不停地喝水。
“孩子,打掉吧。”
萧桀的声音轻描淡写,听在米筱筱耳中,却蓦地一阵愤怒。对他而言,那不过是‘可能’从他的体液中延伸下来的后代罢了。但对米筱筱而言,那却是她体内的一块骨血,与她同呼吸过。除了羽然,跟她在一起的,就只有这条生命了。
“不要!”
她说罢这两个字,随即紧紧的抿唇,那意思是再也不愿意跟他多谈。萧桀点了一支烟,平然地看向她,像是一早已经预料到她的答案。他那种仿佛把一切躲计在内的神态,忽然让米筱筱不安和愤怒起来——这么些年,她似乎从来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隐瞒住他。
她把叠放在膝盖上餐巾丢到桌面上,轻轻拉开椅子,站了起来:“谢谢你的晚餐。但我没有胃口,想要回家去了……”
她刚转身,便听萧桀在身后说:“这里是山顶,现在已经没有公车了。你要怎样回家?”
米筱筱站住了脚,头也不回地:“我自己走下去。”语气中,竟有种决绝和赌气的意味。
说着就转身要走,身后却已一下被萧桀拉住胳膊。他轻声失笑:“怎么这么多年,我就没把你的脾气磨掉一分?”
“你把一切都算计在内。”米筱筱回过身,昂头看向他,“捉弄我这样的小人物,你觉得有意思吗?”
“我没有意思要捉弄你。我只想跟你谈一下生意。”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平静。
透过他的肩头,米筱筱见到整座餐厅宛如小型的海洋,把他们吞入海底当中。他们就站在这波光粼粼的水中央,站得那么近,米筱筱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她蓦然想起那一夜,他那潮湿沉重的呼吸。
脚下的羊毛地毯温柔厚重,像一个无声的陷阱,等待着她的陷入。
“我想要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我想要——你生下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感情,但是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萧桀一字一顿。
他说这话的神态异常平静,就像他沉着地指示着每一桩任务一样。听在米筱筱心上,却让她心头一跳。只听他以商人的口吻接着道:“你不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你不是想要羽然幸福吗?洛慕天倒台了,羽然的研究无法继续,他还要读大学。你会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接着,他微微俯下身子,那声音在她耳边异常清晰:“为我生下一个孩子。把他卖给我。”
啪!
脆生生的,米筱筱一掌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