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羽然就被人带走了,米筱筱知道,羽然要开始工作了,继续之前的研究,可以救萧桀性命的研究。
她安心的在送走羽然以后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到再醒来,已经是中午11点了,接近吃午饭的时间。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她笑着抚摸了一下小腹:最近她总容易饿,怕是真的有了。虽然之前在夜枫和羽然面前已经宣称有了宝宝,但其实还未做检查,因为两人都不便出行,那么说只是为了保证这件事的成功。不过离月事的时间就2天了,她一向日期很准,到时候立刻就能知道了。
她洗涮过后试图走出房间,因为她担心萧桀。但是预料之内的,门口的保镖告诉她一步也不能迈出这个房间,她只好又回到房间内。电脑果然不能连接外部网络,她玩了一会儿扫地雷,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乱想。
萧桀怎么样了?她内心惴惴不安着。她不明白萧桀的笃定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她只能相信他,因为他是她的男人。萧桀说不用几天,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她相信。
然而3天以后再见面,竟然是以那样的方式……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米筱筱看着面前的白色冰棺,泣不成声,几乎不能自持明明还是活人,却要躺倒这个棺材一样的东西里面去,她保守而传统的观念接受不了。最重要的是,那样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一向以羽然为傲吗?那就相信羽然吧,他不会让我死的。”萧桀握紧米筱筱的手,话语一如既往的简洁,虽然心中有太多话想要告诉米筱筱,然而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周围十几双费尔罗的保镖眼睛,都看着。
米羽然微笑着搀扶住米筱筱的手腕,语调温柔:“姐姐,在药物生产出来之前,他必须把自己的身体冰封住,保持生命力,防止身体畸变下去。这样很好啊,他就不会老了。到时候,没准比你还年轻,你要祈祷我快点研究成功。”
米筱筱紧紧咬住下唇,脸色异常黯淡。萧桀搂过她的腰,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低低耳语,“孩子,让夜枫给他取名字。”米筱筱一怔,讶异地抬起头,在跟萧桀目光相触的瞬间,她明白了他的用意——
在他醒来以前,她和她们的孩子还要倚靠夜枫。夜枫夜枫如此深爱她,断然不会伤害她。
但是对于萧桀和她的孩子,萧桀拿不准夜枫会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尽管那也是米筱筱的血脉,但夜枫行事向来难以捉摸。唯有当他把他们的孩子,也视为自己的孩子时,他们才会彻底安全。
她想到这一点,终于忍不住,眼眶涌上了泪水。萧桀却已经放开她,将她推到米羽然的怀中。在他松开手之后,她感到自己手中多了一样小小硬物是一枚戒指。
医生开始给萧桀换手术服,米筱筱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的灵魂像被瞬间抽去,眼前的所有景象仿佛都是无声电影,而她,是不能出声亦不能阻止的看客。
米羽然终于慢慢别过脸,看向窗外。窗外的海洋茫茫一片,与远处的天空连接着,显得十分遥远。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少年不识愁滋味。他想起自己懵懂无知的少年时期。那个时期,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呢?是在心中对姐姐,开始有了一丝独占的感情的时候吗?是心中被嫉妒不断侵蚀以后吗?
可是独占和嫉妒的情感,又是何时悄然而生的?为何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根基深深,无法消灭……
他微笑着转头,看着冰棺的盖子已经盖上,心里想着:萧桀,你再也没有机会碰姐姐一下了。下一次姐姐再见到他时,那张脸上便不会再有笑容,那双手不会再那样想抱就抱住姐姐,那手指不会那样夹着香烟,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也不会再延蔓到姐姐身上。
米筱筱一直扶着墙壁的手,忽然无力。抬头看着头顶那“手术中”的信号灯在眼前灭掉,那几个字显得如此刺眼。她紧紧咬着唇,低头去看自己手中那枚戒指,内环上刻着四个小字,竟是“爱妻筱筱”。
她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无声地沿着脸颊滚落。浑身乏力,身体顺靠墙壁慢慢颓下,胳膊上蓦然一紧,被身后的米羽然稳稳扶住了她。
他安静站在她身后,轻轻地从后面环抱住她,提防她再次倒下。
窗外的夜色,渐渐浓重起来了。月光苍白得像没有血色的人脸,看着人世的喜怒哀乐。
太冷了。
冷的是这整一具身躯,还是一颗心?
米筱筱坐在地板上,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发觉脉搏跳动得很慢。身体也极冷。整个人睁眼看着,只见到整个房间中蒸起的茫茫白气,如晨雾,只是却冰冷,缺乏暖意。
她感到整个人很困乏,身子无力地趴倒在水晶棺前——不,她曾反复纠正着:“这不是水晶棺!这不能叫棺!萧桀还活生生地躺在里面呢!有呼吸,有心跳,只是极缓极缓!”
从水晶棺——不,从那具长方形的密封式巨大盒子中,伸出来几条管子,连接着另一头的巨大仪器,上面跳动着红色绿色的数字。这些冷冰冰的机器,连同整个房间中的制冷器,和从各处喷涌而出的白色气雾,使得这房间形成一种奇异景观。
最奇异的,却莫过于房间正中的透明长盒中,安然沉睡着的男子。他的嘴唇坚毅地抿上,靠机器维持着微弱的呼吸,身体表面温度极低,以减低体内毒素的运行速度。
米筱筱趴在这透明的,把她跟萧桀隔开的残忍玻璃之上,用手指轻轻地描摹着玻璃下,萧桀的那张脸。鼻子鼻子,眼睛眼睛,嘴巴嘴巴……她的手指轻轻移动,心想:以后孩子出生了,一定跟他的父亲长得很像吧……
这么想着,她的嘴角绽了一丝久违的笑容,一只手不禁移到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她就这么倚着那冰冷的长盒坐着,以最接近萧桀的距离,慢慢地回想着他的气息。
她的手慢慢朝前伸出,从白色小圆桌上,摸过一包ANIVERSARIO。
萧桀以前不抽这种烟,却不知为何,在他们住小屋的那段时间换了这牌子的烟。现在想来,他当时已经知道自己身体有异了,连身体也承受不了以往的甘醇浓烈的香烟了,只得换了温和的。
不知为何,手指竟有点微颤。手一抖,烟盒上搁着的打火机掉下地来。啪嗒。掉在米筱筱的脚边。
她俯子去捡,却感到肚子内的孩子在踢着自己。
“连你也感受到父亲的存在了吧……”她微微一笑,捡起那打火机,啪地腾起火苗。那小小一团的火焰,是这极冰凉室内的唯一暖意。
她抖着手指,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衔在嘴上,慢慢凑到火苗上点燃了。烟尾亮起一点暗红,她慢慢吸了一口,那烟一下子涌入肺部,像猫爪子抓挠着她的肺。她受不住,不禁轻轻咳嗽起来。
身体似乎一下子暖了起来,那暖意从脚趾头一直往上腾,充满了整个身体。
她边咳嗽着,边吸入第二口烟。
令人怀念的……萧桀的味道呢……
她的嘴角忽然露出笑意,又一阵烟味呛着了,她捂着嘴巴咳嗽,那咳声最后化作似笑非笑的声音。她就这么捂着嘴巴,弯下腰,边断断续续地抽着烟,边紧紧弓着身子,以一种贪恋那香烟温度的姿势。
仿佛自己正贪恋着的,是萧桀的体温。
她把背部弓得更紧,紧紧贴着后面那冰凉的透明长盒而坐。
以最靠近萧桀的姿态,沉湎在过去仅有的回忆中。
房门什么时候被猛然推开,她也没察觉,整个人像醉过去一样,忽然弯弯软软地,躺倒在有力的臂弯中。
米筱筱费力地睁开眼,见到米羽然生气的脸。他近来愈发变得沉稳,脸上的神情不知不觉中竟然愈发像萧桀。她听见米羽然咬着牙:“你也太不像话了!”说着便把她整个儿抱出了这房间。
“我……”她来不及把话说完,又听见羽然沉声说:“萧桀他已经做了手术,沉睡过去了!在找到药物之前,都不能让他醒过来!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你想等他醒来,他依然年轻,而你已经像个老妇一样浑身毛病吗?”
“对不起……”米筱筱慢慢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只听米羽然的声音缓和下来:“你怀着孩子,怎么能够抽烟!”他的话没完,却见米筱筱举起自己的手指,放在鼻尖下,像上了瘾一样,嗅着手指间的烟草味。
米羽然紧紧抓住她的手指,按捺住不让她动弹。“我不能让你这样下去……为了萧桀也好,为了你也好……”顿了顿,他声音沉重起来,“即使你会恨我下去,我也不能这样放任你。”
“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恨你?”米筱筱却突然一笑,抓紧了米羽然的胳膊在他胸口撒娇的蹭着,“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我怎么可能会有恨你的那一天?”
米羽然的眼色一震。
“无论我做了什么吗?”他缓缓问,米羽然的声音却弱了下去,泛着困意,“当然,无论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