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秒,他真的想就这么吻下去,尝尽她的每一分美好。
他确信,她知道他的想法。而他也了解,她因为受过伤,所以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傻傻地、不顾一切地一头栽下去……于是他甘愿在她身边这样慢慢地等,慢慢地熬,慢慢地消耗透支着最后所剩无几的一点耐心。
唯有那一次意外,他不受控制地把她按在车上狠狠地吻,饮鸩止渴般地安抚了心里最渴望叫嚣的蠢蠢欲动,却在无形中将原本唾手可得的爱情推向了更远。
他想起来,统统都想起来,仿佛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烧的他面红耳赤,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庆幸。他不敢再贸然急进,于是慌乱地掩示着心头的异样,哑着嗓子说:“别看了,我带你去吃饭。”
她没有察觉出什么,反而因为电影看上了瘾,坚持不肯离开。他只好缩回去抽烟,黑暗中,荧幕随着剧情变幻莫测,而他手里的烟亦是忽明忽暗。
好不容易看到结束,片尾曲又被孙燕姿唱的萧瑟哀凉,而拓跋宏的离开,花木兰身后的苍茫和孤寂让她觉得遗憾,心里像是生了刺,总有一种悬在空中无处安放的感觉。
冯程程有点后悔,原以为最后会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可偏偏是这样殊同归途的结局。
本来烦闷的情绪,因为电影里的银盔铁戟、豪言壮语变得悲壮,幸好邵天扬带她去吃农家菜粥,她的心情才慢慢好起来。
农家菜粥其实很简单,也没什么特色,但邵天扬极力推荐,还亲手盛了一碗替她端到面前来:“快来尝尝,这个很好吃。”
其实就是普通的白米稀饭,但里面放了红薯,被煮烂了混在米里,甜丝丝的,却又没有加了糖那样腻。
她吃相很好,即使再喜欢,也只是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
邵天扬已然没了平日里的优雅,似乎这粥是他的大爱,用筷子往嘴里扒了几口就见了碗底。然后看她小心品尝的样子,他又笑嘻嘻地指手划脚:“唉,你别跟小猫似的一口一口舔啊,吃农家粥就得像我这样大口大口地喝,这是特色之一。”
跟他一样?呼噜呼噜的跟猪似的?冯程程微微皱起眉,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但却真的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味道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这样大口吃,就会比较开心,胃口也好一些。她连吃了两碗,一直饱到撑不下,才终于放下筷子。
吃完粥,卖粥的大婶来邀请他们参观厨房。冯程程觉得奇怪,邵天扬却告诉她:“参观农家厨房,这是特色之二。”
于是她便跟着大婶一起往后面去。后面有两进院落,并不算大,院子的地上晒着咸鱼干,角落里那里还有几个男人在劈柴,活生生一所农舍的样子。
走进厨房,她一眼就看见墙角边砌好的大灶,揭开锅盖,热气腾腾,里面便是他们刚刚吃的菜粥。
记得那时候常看《暖春》,而这里的山野气息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情形。她环视着四周,目光忽然被灶台上的一根半米来长的竹棍吸引,不由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卖粥的大婶笑着说:“你们当然没见过,这是烧火棍。”
她觉得好玩,拿起来放在眼前,当望远镜来看。对面是邵天扬,她极好兴致地从下往上地瞄,黑色的皮鞋、深色的西裤、然后是棕浅棕色的外衫,再往上便是一滚一滚的喉结,含笑若绽的酒窝,最后是眼睛。
她还想再往上去,邵天扬却突然抓住棍子,不肯松手,画面只好在此定格。
两个人隔着一根棍子对视着,有些滑稽。但不得不说,对面那只眼睛真是漂亮,漆亮乌圆,伴随着呼吸一眨一眨地,似乎凝了千言万语,欲诉无绪。
她另一只眼睛闭着,根本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却不知怎么脸就热了起来,于是她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光全被你遮了,什么都看不到。”
最后从厨房里出来,邵天扬去结帐,找了零钱之后,那大婶又送他两包土茶叶,他毫不客气地拿了,结果被冯程程好一顿讥讽:“人家送你就要?这么喜欢占便宜?”
他嗤笑:“吃农家粥的特色之三,不能让客人空手而回。其实这些东西的钱已经算到饭费里去了,说是”送“也无非是想讨个名声罢了。”
酒足饭饱后上了车,冯程程就靠在椅背上,开始打瞌睡。她没有午睡的习惯,而平时这个时间,也是在报社里忙稿子,之所以犯困,完全是昨天晚上熬夜留下的后遗症。
她觉得眼皮极重,只想闭起来,邵天扬却推推她:“程程,别在车上睡。”
她其实是想好好睡一觉,车上自然不是最佳地点,但她实在无处可去。有家不能回,王珊珊那里,也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过去,最后,她只能低眉细气地求他:“我去你家借地方睡一会儿好不好?”
她已经困极,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他拿她没办法,只好驱车往自家的方向开。
他名下有三套房子,Y市两处,A市一处。A市的那处在大学路,离司家译的那套公寓不过隔了一个楼口。当初他也只为了图个近,玩起来方便,再加上余晖一直撺掇,所以才买了下来,但他一年也住不了一、两次,只好一直搁置着。
而Y市的这两处也都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段,一处在城南,一处在城北。因为冯程程睡着了,他只好带她往相对较近的一处去。
到了小区楼下,他侧过身来打算叫醒她,却意外地看见她微微张开的嘴里,那殷红柔软的舌尖。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那个吻,唇齿间的碰撞,舌与舌的纠缠。
那种记忆一但复苏,便不受控制地愈涨愈烈,好像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活跃,沸腾。
他摇了摇头,强抑着那丝心浮气燥,伸手把她拍醒:“喂,到了。”
冯程程睡的手指头都木了,脑子里暂时短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揉着眼睛坐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下车,跟着邵天扬往电梯里去。结果看见电梯里的警示牌上赫然写着“花苑小区”四个大字,仿佛全身被电到一样,大吃一惊。
“这里的房子不得两万一平啊?你果然是有钱人。”
邵天扬不理她,只是表情木讷地等着电梯在16层停住,门打开后又径直往楼道里去。
她饶有兴致地追出去:“那你有没有遇到过贺子琳?听说她也住这儿。”
贺子琳出道将近三年,只拍了几部不温不火的电影,一直处于半红半紫的状态,但最近冒出来的“包养门”却让她屡上头条,随之遭到爆光的一处房产就是这花苑小区的一座公寓。
但问了之后,她又有些后悔,料想他应该没兴趣关注这些八卦。果然,他没好气儿地回答:“见过一次,在小区里。”
开门,换鞋,但她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那你们打过招呼没有?她是上镜比较漂亮还是本人比较漂亮?”
“冯程程!”邵天扬几乎头痛,她越是喋喋不休,他就越是想要吻她。他心烦意乱地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竟然蕴了一丝怒意。
她缩了缩肩膀,瞪大了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他一直都是好脾气,就算她不理他,他也会笑眯眯的,可这一次,他沉下目光来,阴历的可怕,仿佛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事。
他脸色不佳,隔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已经不困了?”
她当然困,而且困的要死,只不过在楼道里不能睡,才会找些八卦内容来说,现在进了屋,自然要找个地方好好地补一觉。
邵天扬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然后拿了笔记本电脑到客厅里去。他的床软的不成样子,人一躺上去,就好像是睡在了云层里,柔软舒适地连翻身都懒得动。
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等她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的一切都是混沌不明,幸好窗帘没有挂上,她侧过脸就可以望见窗外的月色朦胧和点点繁星。
她睡的口干舌燥,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出去找水喝。客厅里亮着灯,而邵天扬却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有些可怕,灯似乎被调过,也只是暗黄色。她不好意思叫他,只好反客为主,自己去找水喝。一边喝,一边无聊地在客厅里欣赏装修。
她看的很认真,从装修到家电再到家俱,甚至连开关上的蕾丝装饰都细细地看过一遍。邵天扬似乎真的很累,饶是她这样走来走去,窸窸窣窣,他依旧没有醒。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
茶几上有电脑,黑着屏但没关。她知道不该随便动别人的电脑,但她实在是无聊透顶,于是,蹑手蹑脚地坐过去,手不受控制地去碰了鼠标。
电脑刷地一下亮了,然而就在这一秒,冯程程的心猛然一紧,只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