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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从鲜满楼出来,邵天扬果然把车子开到了老街,从手包里拿了些零钱,跳下车来就拉着她去牌坊对面吃馄饨。

“这家馄饨店有近五十年的历史,祖辈三代都在这条街上卖馄饨。据说就连青黄不接的年代,他们能把野菜剁成馅儿,现包现卖。”

冯程程半信半疑:“野菜馅的也能叫馄饨?”

他嗤地一笑:“你怎么这么笨呐,我说个笑话你也当真?”

他们这群人说话一向没边没沿,也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只好无奈地撇撇嘴,跟上他的脚步。

馄饨上来了,一个个肥溜溜的,汁鲜肉嫩,她原本饿的不行,但如今却用勺子一个一个舀来舀去的,食难下咽。

邵天扬觉得好笑,替她放了下佐料,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了,还生气呢?”

她吸了吸鼻子:“我哪有那么多气生。”

“那就是心疼?”

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问:“四千多块钱打了水漂儿,你不心疼?”

邵天扬嗤笑:“我现在心情可是好的很,4000块钱换一个老婆,多值啊。”

“谁是你老婆?”

“你敢说不是?那昨天……”他挑了挑眉,故意把声调拖的极长,尾音还微微扬起来,满是戏谑。

冯程程知道他在说什么,悄悄扫了一眼他那副春风得意的表情,只得把头埋的更低。

吃完早点,两个人回公司,一如既往地无所事事。冯程程照例埋头看书,邵天扬则拿着水壶去浇花,嘴里还哼着荒腔走板的《沙家浜》。

孟师傅也察觉出气氛不对,于是笑呵呵地问:“怎么样?昨天的事儿谈成了?”

冯程程垂丧着脸,摇了摇头。

“那他怎么这么高兴?还唱两嗓子?”

邵天扬抢着说:“那是因为我中奖了,心情好呗。”

“嗬,那得恭喜你。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也买体彩。”

邵天扬瞅瞅低头脸红的冯程程,咧开嘴,油腔滑调地说:“唉,程程,你说我那是不是应该属于福利彩票啊?”

冯程程哪里还敢搭话,一头羞进了书里。

一上午,冯程程都有些怔忡,书上的字根本没看进去几个。她暗暗地为自己的少女生涯哀悼了一会儿之后,思绪还是落到李处长的身上来。

从昨天被邵天扬拽着离开,自己就一直没出现过,这样冷落了客人,只怕以后,人家必定不会再与扬程的任何一个人打交道了。但扬程开业这么久,一点工程都联系不上,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改变眼下这入不敷出的局面。

正在郁闷之际,手机短信声音响了起来,她打开一看,竟然是邵天扬发来的,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想我吗?”。

她抬头一看,他正像模像样地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似乎在避人耳目。她觉得好笑,他却忽然歪过头来,瞟了瞟她手边的手机。

她最讨厌他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于是收回目光,拿起手机回过去一条:看来你是真的很闲呀。

他犹未在意,只是低低一笑,又发来一条:没闲着,光想你了。你也动动脑子,想想咱中午吃什么?

她实在觉得无聊透顶,于是搁在一旁不加理会。无聊至极,便拿着笔尖在本子上点了无数个“麻子”,却在点最后一下的时候,猛地想起一件格外重要的事来。

她慌头慌脑地拿过手机来,发短信给他:咱俩的事,你先别和我哥说。

他不满地瞟他一眼,随即发过来:怎么着?嫌我丢人,还是怕你哥反对?

她知道他想的太多了,于是好脾气地耐下性子,一字一句地同他解释:我想等过阵子稳定了再说,不然我们半路上分道扬镳,我哥肯定要发脾气。

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你有前科。

邵天扬终于瞪起眼来,她也不示弱,同他对峙。无影的刀叉剑戟早就在空气中厮杀了N个来回,气旋一波一波蜂拥而来,火药味越渐浓重,而孟师傅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犹然自在地坐在一旁喝茶看着报纸。

最后,邵天扬妥协,发来短信说:那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冲他点点头,于是短信又紧跟着发过来:你昨天跟洛阳真的是那么说的?

洛阳一夜宿醉,赵敏如替他请了病假,而后端了稀饭去敲门:“洛阳!起来吃点东西!”

其实他一直是半醉半醒的状态,胃被酒精灼的难受,可他不想起来,也不想动,眼前一直都是冯程程那纤腻的手和大学时那如花笑靥的脸。

时光似乎又回到过去,那个春暖花开的下午,他带她去广场上滑旱冰。

她是第一次滑,鞋带不会绑,连站起来都要他抱着。于是他帮她做好一切,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蹭着走。她害怕地抓紧了他的手,每艰难地迈出一步都要打一下滑,可是她仍旧信任他,听着他的鼓励,一步一步地勇往直前。

广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男女老少,高手云集,如同一条条滑溜戏浪的小鱼,嗖嗖嗖地从她身边穿梭而过。她满眼流露羡慕之色,于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却一时没有掌握好平衡,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

他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她,结果她摔下去的力量太大,脚又刚好顶到他的鞋,他一个站不稳,也跟着一起栽了下去。

他整个身子几乎压在她的身上,姿势暧昧非常,惹得几个小孩子跑过来哇哇地起哄。

他还来不及脸红,便看见冯程程躺在地上,紧紧地闭着眼,一动也不动。他吓的几乎三魂七魄都飞出了窍,立即把她抱起来,一边摇晃着她的身体,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喊:“程程?你怎么样?你醒醒啊?”

他担心的快要哭了,她却忽然睁开眼睛,俏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他气急,很不得一把掐断她的脖子。她竟敢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不知道他会担心?

于是,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理她,可她却仰起脸,笑成了一朵向日葵,嘻嘻哈哈地喊他的名字:“洛阳,洛阳……”

聆动悦耳的声音渐渐变得苍老刚劲,慢慢地又合二为一,最后变成赵敏如在门口的一声一声低唤。

终于,洛阳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说:“妈,我不吃了,我要睡觉。”

但赵敏如还是推门进来,把稀饭放在桌子上,拍拍他:“跟妈妈说说,昨天到底怎么样?你不是说约了小冯吗?怎么酒气熏天的回来了?”

洛阳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她就继续喋喋不休:“是不是她还不肯原谅你?你不是说你们感情很好吗?怎么会这样?我就说,现在的女孩子,哪有一个不贪钱的。你看她,还不是跟着那个百万富翁跑了?你那么急着跟小曼分手,我以为你有什么把握,现在倒好,闹了个鸡飞蛋打。”

“妈!”洛阳终于回过头来,“您少说几句行不行?是我先对不起程程,人家不理我也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我怎么养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母子俩吵架的声音越来越高,终于,向来不问世事的洛志平放下了老花镜,从书房里出来踱出来。

“你说你大清早的,烦不烦?洛阳不舒服,你让他清静清静!”

赵敏如稍稍一愣:“你嫌我烦?洛志平,我告诉你,儿子都是跟你学的,连个对象都搞不定,一点出息都没有。”

“他怎么没出息了?”洛志平耐下心来劝解道,“孩子大了,自己能作主了,你偏偏东一杠子西一榔头的添乱。今天嫌程程没工作,明天嫌小曼太会来事儿,出门招风,这会儿,听说人家程程的爸爸是市委书记,你又巴巴地想贴上去?你把你儿子当什么?”

“我是为了他好!”

洛志平冷冷一哼:“你那是势力眼!”

赵敏如脸色一变,随即勃然大怒:“我势力眼?我就是势力眼又怎么了?你不要忘了,当初要不是我这个势力眼上下打点,让你从工转学当了教师,你能这么安心静气地在屋里看报纸?一个月拿那么多的退休金?说不定啊,还窝在哪个工厂车间里抡锤子呢,运气不好,下岗也说不定!”

洛志平眼睛一瞪:“说孩子你又扯到我头上?我怎么了?我们工人阶层地位高的时候,你不也只是个臭老九?那会儿我不也是不在乎阶级地位,顶着压力娶了你?”

被人戳到痛处,赵敏如眼圈一红,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你说的没错,那个时候要不是因为你们工人阶级地位高,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个窝囊废?洛阳,我今天就搁下这么一句话,你听好了,要么,就去把冯程程给追回来,要么,你就回去劝劝小曼,否则,你就别再认我这个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