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窗外虫儿的鸣叫声平添了几分烦燥。林萱端坐于塌上,左手撑着下颚,执书卷的右手没翻动过一张书页,虽有丝丝的凉风,可单薄的衣衫仍罩不住心烦意乱。周珣见她沉默了一炷香时间,丢下奏章坐到对面牵着她滚烫的手,说要陪她走走。
西丽起义军迅速壮大,短短一个月,扩充到七万。本想去西丽阻拦爹的计划,被周珣否决了,她是林伯仲的棋子,不是他的女儿,如果她出现在西丽,定会把她再次抛出去当作战争的筹码,那太危险,他输不起。往往最直接的实话也最伤人。
邺城的瘟疫大面积扩张,死亡的阴影笼罩了北凉国西北部。
“我想去北凉”说出了心里话,她顿觉凉爽了许多。
原来一直寻思着怎么开口,怕他会露出不开心的面容,周珣松开了她的手,端起了桌上的菊花茶品了起来。
她有些慌乱,忙解释说“北凉邺城的瘟疫没有得到控制,如果蔓延到东昌和西丽…”还想说些什么见到他嘴边的那抹弧线,不由撅起了小嘴,拳头毫不吝啬的挥了过去,知道会被他握住,她浅浅一笑,两颊笑涡荡漾着霞光,披肩的秀发柔美飘逸,眼前人未施粉黛已明艳动人,那双眼眸含着秋水让他的心荡了荡,细风骤起,如丝的裙纱微微飘拂,兰花的香气飘浮过来,他按耐着冲动走到书台后的龙椅上坐了下来准备继续批阅奏章,御医说她身子未痊愈….需要修养….她这几日睡的并不是很安稳….她…。手中的笔忽地被抽走,抬眼便与她四目相对,他内心吞咽了那份莫名的渴望。她冲他眨了眨眼睛,说出去走走吧!他勉强“嗯”了一声,刚起身便被她攀住了脖子,长长的睫毛下情动的神色分外迷人,他终忍不住抱起她走出了书房。
风萧萧兮易水寒。
乘着轻舟,不想脑中竟浮现了这首悲壮的曲子,林萱立于船头丝群飘摇,落日的余辉斜照在茫茫的河水上,犹若一幅绝妙的画卷。泉鸣河边,周珣拥着她紧紧不放,半月的时日,他给她下了期限。从攸县到邺城快马加鞭需四日的车程,他不想她久呆在北凉,她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他会早些回到东昌。
在攸县并未发现云素派人追杀她的踪迹,难不曾她已经跟云帆求证明白了一切,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是东昌国周珣?如果被上官遥知道她在北凉的消息,等待她的将不仅仅是熟悉而禁卫森严的皇宫,还有他对东昌无礼的要挟,割地求和,随意的厮杀,都是她不愿见到的。侧身躺在马车上,她的心沉重起来。
驾车的王六见路前有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忙停了马车,禀告道“夫人,前面好像有人昏倒了。”
林萱掀开卷帘,是位长须老人,衣冠虽破但却整洁,已经是第十一个了,随行所带的草药早已分发了出去,这瘟疫源因气候的潮热而时雨不降所致,本不难医治,但北凉邺城的百姓生活贫寒,身子虚弱者甚多,又未注意休养,所以染病者大半不治而终。她把了把脉,翻查了病人的眼袋,命王六拿过水袋洒了数滴在他嘴里,见他渐渐苏醒过来,又接连喂了他好几口,他咳了好几声终于喘过起来。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老人语速缓慢,自有一股先生作派,很是儒雅。
“老人家不必多言,你身子虚弱,需要静养”林萱忙止了他的行礼,接过红袖手中的纸和笔,开了药方,看他衣服上的补丁,唤了声王六,王六唯唯诺诺的上前,吞吐了起来,说已经无银两可施舍得了。老人一听要给他银子,感恩的话又说了一遍,推辞了起来。林萱蹙了蹙眉,没有银两如何买药,思索了片刻,在药方的下签上大名,告诉他拿着此单直接到同济堂取药,分文不收。
老人惊讶般接过纸张,“云素”,眼前姑娘衣着素雅,颇识大体,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忙问道“小姐可认识云大人?”
林萱正欲回话,耳边传来红袖急切的声音,“是云帆大人吗?”“云帆大人是否出了事?”“他现在可好?”“有没有人照顾他?”这丫头自从踏上北凉整日的愁眉不展,知她担心云帆,不想如此之深。
老人头脑昏昏,一直不停的点头,看样子是反映不过,不知道回答红袖哪个问题?林萱浅浅一笑,让王六拿了些食物,说“老人家莫怪,小丫头不懂事。云帆是我兄长。”
他立刻紧握住她的手,“小姐快去看看云大人吧!他…咳..咳”老人连续咳了好几声,林萱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了些安慰的话,在老人的催促下匆忙上了路。
坐在车上,红袖时不时瞧瞧窗外,无心听她说些什么,她何尝不是心乱如麻呢?周珣去北凉见她,连累他入了大狱差点掉了脑袋,为了保护她,又安排了红袖在身边照顾着。与他相识的日子,知道他有颗忧国忧民的心。现在邺城出了瘟疫,而且弥散开来,他无力挽回狂澜,定是病倒了,心不由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