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这个人,既熟悉而又陌生。与我出自同一个娘胎,一起长大,一起承受痛苦,一起遭受驱逐流放的厄运,但始终形影不离,肩并肩、手挽手的亲生哥哥,此刻,他正用一双如同怒视仇人般的凶狠眼睛瞪着我,只要他握着伏涂刀的手再施加多一分的气力,我便必死无疑。
‘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获得允许就擅自闯入主将大营,有窥探机密的嫌疑,当处以死罪!’兄长用宣判犯人般的语气回答说。
‘兄长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哦……我差点忘了!’兄长一边放下了手中的伏涂刀,一边改用十分酸涩的语气说,‘您是玄骑团团长,烈风大将军啊,在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我知道你还在为我擅自娶雾雨为妻的事生气,为此我可以接受你的任何处罚,只希望我们兄弟俩能和睦如初,这关乎着整个镶云族的命运啊!’
‘那我叫你去死,你愿意吗?’
‘如果这是兄长真心希望的话,那就请你动手吧!’
‘哼!自作清高,反倒是我成了因为儿女私情而产生嫉恨的心胸狭窄之人,可真不配做你的兄长啊。’
‘长兄为父,没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客套话就免了,你来此到底所为何事?我可没有时间跟你瞎扯。’
‘恕愚弟直言,兄长能否将伏涂刀封存起来,不再使用?’
‘你说什么?’
‘兄长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伏涂刀只要一割破人或其他活物的皮肉,就会主动发动吸血的异能,而你又承担着频繁的出战任务,就算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修炼《净血经》也难以将你体内的混血完全净化,长此以往,你的身体将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后果不堪设想啊!’
‘烈风你管得也太多了吧?诚然,这把伏涂刀的确不易驾驭,但你别忘了,除了《净血经》之外,我对《萨兰玛尔经》的修为除了圣母之外无人能及,区区一点混血何以动摇我的心志?说到底,你是想成为操使圣兵的唯一一人,加上身披的虎啸甲和胯下的黑麒麟,那要继任族长可真是易如反掌啊。’
‘兄长折杀我也,无论是实力还是在族内的声望,我又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圣母和族人们早就已将您默认为下一任的族长,无需任何思量!若兄长还有疑虑,我愿与您一同弃用圣兵,另外不嫌弃的话,我的伏元剑亦可交由兄长操使……’
‘够了!’兄长突然震怒起来,‘我一个人在外头保疆卫土,让你在城里享尽天伦之乐,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是否要我每天进城给你请安?’
‘兄长息怒!您曲解我的意思了……’
‘罢了!’兄长用手指着营帐的出口说,‘我不想再听你的废话,滚出去!’
‘兄长!’
‘滚!’
‘兄……’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兄长再次提起伏涂刀横在了我的面前,目露凶光。
心想再继续争下去只会彻底闹翻,我只好放弃劝说,恭敬地向兄长作了个揖后,无奈地退出了主将大营。
‘等兄长气消了,再请来圣母和雾雨一起跟他好好谈谈,兴许能改善现在的紧张关系吧……’我一面行走,一面托在下巴寻思着。由于没注意看前方的道路,一下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
‘啊……’一位身穿着紫色斗篷的女人被我撞上,轻声惊叫道。
她的身子难以置信的轻盈,这么一撞几乎整个人都向后翻倒,我上前一步,快速拉住了她的左手,衣袖拂去,露出了苍白而纤细的手腕,如此孱弱的体质,很明显不是镶云族人。
‘你没事吧?’在我的牵引下,那女人才勉强的站稳了。
‘不要紧,啊……是二将军。’她抬头望了我一眼,显得非常惊讶,然后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左手,低下头去,不再看我,‘请二将军恕罪,我不是有意撞上您的……’
她说起话来声细如丝,好像生怕惊扰到任何人似的。刚才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她左眼眼角下的一颗泪痣,没有错,她就是在祭祀广场发生地陷的时候出现,并用法术保护了兄长的陌生女子,不过此刻的她跟那天的英姿相比实在大相径庭,还有一点变化,就是头发留长到了背部,看上去要娇媚了许多。
‘你是来探望大将军的吧?’我瞅见她右手提着一个装饭菜用的篮子,虽然盖上了盖子,但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饭菜香气。
‘是……’
‘是雾雨让你来的吗?’
‘不是……’
‘那么是你自己……’
‘抱歉,请容我告辞……’没等我继续问下去,她便躬身拜别了我,朝主将大营走去。在分离一瞬间,我隐约看到了她的脸颊上泛起了一阵绯红。
如今的兄长连我都不得不忌惮三分,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有勇气无所顾忌地径直前去见他。
只见那女子走到营帐入口处便停了下来。
‘大将军,我是……’她的声音太过微弱,相隔一段距离的我无法听清。
‘啊,是你啊,进来吧!’兄长用爽朗的嗓音回答说。
随后,女子便步履轻盈地进了营帐,相安无事,兄长并没有将伏涂刀架在她脖子上,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客气得多,着实让我这个当弟弟的感到羞愧,甚至还有些许嫉妒。回到营寨门口,从门卫的口中得知,这个女子每天风雨不改地来给兄长送饭菜,要是变天了还会送来各种衣物,简直就像兄长的丫环般无微不至。
‘既然她不是受人嘱托而是自愿这样做的话,很可能是她对兄长有意,如若兄长也能接受她的话,这就万事大吉了!’想到这,我不禁暗自欣喜,顶在胸口的大石终于松脱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则是依然担心伏涂刀对兄长的影响,丹朱临走时所说的话依然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