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了。
庄曼揉着惺忪睡眼,逐个房间找谷惠,却不见她的踪影。
餐桌上有面包、煮鸡蛋和牛奶。
牛奶杯下压着一张便签。
是谷惠留下的,她一早出去了。
庄曼洗漱了一番,坐到餐桌前,准备吃早餐。
牛奶的腥气钻入她的鼻中,引起胃部一阵急剧的翻滚,胃酸不断上涌,感觉马上就要吐了出来……
她忙跑到洗手间,趴在抽水马桶上,一阵狂吐。
感觉连整个胃都要吐出来了,全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头晕得厉害,无力起身,庄曼不得已顺势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是感冒了吗?
来谷惠这里已经三天了。
三天来,她一直觉的浑身泛力,连走路都无精打采,饭量顿减,食欲全无,而且,很想睡,好像随时都能睡着。
有几次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不是谷惠喊醒她,她也许会整夜睡在沙发上。
究竟最近是怎么了?
因为没有他在身边了吗?枫不在身边的时候,会出现这些状况吗?
乏力。头晕。奢睡。饮食无味。甚至……呕吐?
好累。
原来,没有他的日子,会这么疲累。
累到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无法正常的生活。
还以为生活可以继续。
只有真正的一个人的时候,强迫自己删除大脑中关于他的所有的记忆的时候,自己会变得如此的反常。
可是,对枫而言,庄曼不过是一个比较喜欢的床伴而已,只是喜欢,无关爱情的床伴。
那么,庄曼的安危,他完全可以不在意的……
庄曼支撑着自己站起,漱了漱口,回到餐厅,就着温水吃了片面包。
不吃食物,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换了外出的衣衫,化了个淡妆,遮掩消瘦苍白的面庞,拎着包出了门。
她想去找聂枫,至少,要拿回放在他那里的东西。
聂枫的办公室。
聂枫正埋头在签署一堆文件。
李奥推门进来。
“有事吗?”聂枫没有抬头。
能够不经请示就进他办公室的,只有李奥。
“两件事,一件是关于经济案的,一件是关于苏蕊的,想先听哪一件?”
“说经济案的。”聂枫签字的手停了停,仍然没有抬起头。
“因为我们提供的证据确凿,云牧之已经被检查院拘禁起来,苏震霆虽然病重,但也被监视起来,三天之后,法院开庭审理五年前聂氏的经济案件。”
“开庭的时候,我去旁听。苏蕊怎么了?”
“云牧之被检查院带走之后,她割脉自杀,现在在医院抢救。”
“什么?自杀?”聂枫惊愕的抬头,想从李奥的表情中确认他的话的真实性。
李奥肯定的点点头:“我接到云泽之的电话的时候,她还在抢救中。”
“走,去医院。”聂枫推开手边的资料,拿起外套,匆匆忙忙往外走去。
“好吧。”李奥摇摇头,跟着过去。
他就知道,跟着聂枫去一趟医院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毕竟,苏蕊是他曾经最爱的女人。
男人对于初恋的女人,从来不愿意也不忍心说出一个“不”字,何况,他的初恋女人现在生死未卜,他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聂枫和李奥从电梯出来,穿过大楼的一楼大堂,走向门外等候的小车。
这时……
庄曼正好从侧门进入大堂。
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谁也没有留意到身边走的人。
庄曼第一次进入聂枫的公司。
从楼层指引处找到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搭乘电梯上到顶层。
聂枫的秘书迎了过来。
是一位眉清目秀,年纪很轻,看上去却相当干练的女人。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秘书很客气的问她。
“我找聂……聂总。”庄曼想了想,还是将聂枫两字换成了聂总。
“请问您跟聂总预约了吗?”
“没有。”庄曼轻轻摇头。
聂枫,原来,见你还需要预约,我懂得的可真少。
“真是对不起,小姐,聂总刚刚出去了。您没有预约的话,能不能下次再来找他?不过记得先预约。”秘书好心提醒她。
“他去哪里了?”
“小姐,这个是秘密,我不能随意透露总裁的行踪,真对不起。”
“知道了。”庄曼转身离开。
原来,他的世界,真的离她很遥远,遥远到,他的行踪对她来说,竟然成了秘密……
拖着疲累的腿往回走。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
谷惠的声音从电话内传来:“曼,你在哪里?”
“我——在逛街。”她说谎了。
“现在到‘心之源’来方便吗?”
“‘心之源’?去哪里干什么?”
“我在这附近看了一个临街的铺面,想盘过来,你不是说我们联手开一家婚礼咨询公司吗?这里好像不错。哎呀,你过来再说吧!”谷惠的声音很兴奋,显然,她对于要开始做的新事业非常的有激情。
“好的,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走出聂氏大楼,她拦了一辆的士。
“司机,麻烦送我去‘心之源’。”
坐上车,她觉得累,却无意间被车内香水味道刺激了胃。
胃酸毫无顾及的往上涌。
她不得不捂着嘴,跑到路边,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的士司机见状,停了车,过来问到:“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庄曼不语,埋头不断的呕吐。
将早晨吃的小片面包吐出来之后,接着吐了不少黄色的胆汁。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久久不去。
胃痉挛起来。
她捂着胃,额上大颗大颗的冒汗。
浑身开始发冷,身子止不住的颤栗起来。
“司机大哥,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吧。”庄曼费力的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头发晕,双眼一黑,边昏了过去……
“小姐!小姐!”司机摇晃着庄曼的身体,不见她醒来,边将她抱起,放入车内,开着车往医院而去。
他不时回头看后坐上还在昏迷的庄曼,摇头叹气道:“好好一个丫头,怎么弄成这样子?”
的士开进了A医院的急救部。
庄曼很快被送进了急救间……
先于庄曼被送进来急救的苏蕊,正在急救手术室抢救。
聂枫、云泽之和李奥坐在手术室的门口等待着。
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不断的关注着手术室顶上的那盏红色的灯什么时候能够熄灭的时候,庄曼被送入了另一间急救室。
“进去多久了?”聂枫问云泽之。
“一个多小时。”云泽之答。
“怎么那么久?”
“失血太多,抢救起来比较困难。”
两人一时又找不到话题。
良久,聂枫再一次开口:“云牧之三日后开庭。”
云泽之道:“我知道。”
“云氏如果不是你中途接手,下场绝对是和苏氏一样。”
“我知道。”
“其实,我只是想查出五年前的那场害死我父母的经济案的元凶,没有想过要真正的对付云氏,通过亚路收购的云氏股份,我也会悉数归还给你的,这些年一直误会了云伯伯,还望你能够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聂枫抬头看云泽之,说得坦然。
云泽之伸手拍了拍聂枫的肩,道:“主要是你自己能从仇恨中走出来,这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云牧之是自作自受,爸爸也是知道了他的胡作非为,才不得已逼我接管云氏,为的是保住他的心血。如今,爸爸也安心了,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也得到了慰籍。聂枫,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回美国去。只是苏蕊她,可能要烦你照顾了。”
“她是我的大嫂,照顾她理所当然。你一个人回去?”
“是。”
“她呢?”
“谁?”
“你认为我还会说谁?”云泽之严苛地质问聂枫。
还会是谁?你能够就这么丢下庄曼走吗?那你置她于何地?而当初,为什么又要紧紧抓着她不放?
“你说的是庄曼?我怎么会带她走?听说你很喜欢她,我走了,不正是给你制造机会吗?”聂枫笑得有点玩世不恭,好像庄曼就是一件他不想要了的物品,他想丢下,就丢下,想检起就捡起,就是那样。
“混蛋!”
云泽之抬手一拳打在了聂枫的脸上,因为用力过大,鲜红的血自聂枫的鼻孔缓缓流了下来。
聂枫擦了一下血印,冷笑道:“原来你真的这么在乎那个女人,正好,我也玩够了,就让给你好了。”
云泽之气得脸上布满青筋,他双拳紧握,正要继续像聂枫脸上挥过去。
这时……
手术室的门开来。
主治医生出来。
云泽之丢下聂枫,迎了过去。
“情况不太好。因为抢救的最佳时间错过,她因脑部缺氧,而成了植物人。也许一直就这样昏迷下去。”主治医生对云泽之说。
云泽之自己本就是医生,既然主治医生给出这样的结果,他也没有必要纠缠下去,只得接受苏蕊变成了植物人的事实。
聂枫听到医生的话,颓然坐在椅子上,将头深深埋在两手之间。
苏蕊被推了出来。
云泽之陪着她去特护病房。
聂枫没有动。
一直坐在椅子上。
是缘分吗?
可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缘分呢?
让他们相爱,然后,不得不分开。
分开之后,明明不能忘记对方,可不得不去忘记。
因为她的父亲、她的丈夫,是他的杀父杀母的仇人。
不共戴天之仇。
他怎么也不可能与她走到一起了。
可是,最终,他虽不是直接害了她,还是间接的,让她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是他错了吗?
还是上天错了?
为什么他会有着如此沉重的罪恶感?
庄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雪白的床单,粉红的窗帘,床头还有各种各样的开关和指示灯。
而自己的左手上,正在输液。
是医院。
头仍是昏昏沉沉的,可是,比刚刚好了很多。
记得刚刚,自己原本是要坐的士去“心之源”找谷惠的。
可是因为车里面的香水味让她很难受,然后,呕吐,然后,就不知道了……
正在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门开了。
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站在门口,冲着她温和的笑:“醒了吗?”
“嗯。”她点头微笑。
“都要做妈妈的人了,还满街瞎跑,也不注意一下,要不是那位的士司机好心将你送到医院来,你腹中的胎儿就难保主了。”医生说道。
庄曼嘴巴张得能塞得进一枚大鸡蛋。
半天,才道:“医生,你说我腹中有胎儿?”
“怎么?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医生想了想道:“难怪你如此不小心,原来是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快一个月没有来月经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的月经一向不正常,所以,也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医生,我真的要做妈妈了吗?”庄曼突然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力量,心中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原来,一个小小的生命具有如此大的力量,可以让她死而复生的。
原本,她已经死去了的,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行走的尸体,可是,这个孩子,让她想好好的生活下去。
她要将孩子生下了,让她的生命在另一个生命中得到延续。
而孩子的爸爸,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想到聂枫,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但是,她很快就原谅了他。
虽然,她被绑架的时候,他没有出面救她,但是,毕竟,他最后还是赶到警察局来接她了,是她自己太过敏了,也许,他有着说不出的苦衷,让他不得不那样做。
她很想见他,想在下一秒就见到那个她深爱着的男子。
那个给她孩子的男子。
她要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喜讯。
等到医生终于允许她出院了,结了账,她坐上的士,直接往他们同居的公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