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黎瑞恩仍旧没能睡着,冰凉的眸子闪动,迎合扇贝般的睫毛微张。
失眠,是第几次呢。
从小便嗜睡的她曾经一度要靠药物治疗才能安睡,那时,她便学会了通过外力来麻痹自己。
烟雾,一串一串的飘散在黑暗里,肉眼能看得见的白色,泛起苦涩的光华。
用香烟来怀念一个人,顺便祭奠一段逝去的爱情。
黎瑞恩深吸了口气,感觉空气中的尼古丁进入到自己的肺,头颅微仰,修长的手指轻轻弹掉烟灰。
有时候当你想念一个人,便会找寻到一种相似的味道,接着就会慢慢上瘾。
没想到和颜龙俊分开后,她最感到空虚的地方竟然是鼻子,总是会在梦里嗅见淡淡的烟味,混杂了优雅的古龙水。
那段时间也是她第一次悟出爱情是一种病,得了后要么吃药,要么病死。
思绪越来越发散,蓦地又想起那天林嫣然挽住他手臂的情景,她不禁胸口一阵发痛。
怎么会,才回来短短一个月就开始矛盾了吗。
好在还有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一切都已回不到过去,所以,别再想。
眼光不经意的一瞟,又看到手边那张折成鸢尾的纸,在发出微弱光亮的烟头下变成土黄色。
几个斜体英文字母明显手写,黑色墨水浸到纸背。
拿起,用仅剩的烟火一烫,其间便出现一个大洞。
黎瑞恩懒懒的丢掉信纸,双腿舒展的放到沙发上。
回忆这半年独自在美国生活的种种,她如猫的眼光里突然透露出一丝讥讽。
烈一定不会想到在他离开之后的日子里,自己过了怎样的生活吧。
原来一直在他面前的只是假象,真正的阴暗就是像一根长在心底的刺,即便暂时不痛了,也只是因为习惯和他无微不至的保护。
闭上眼,指尖似乎能回忆起由那个男人身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詹姆斯,继颜龙俊之后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第二个男人,一头金发灼眼,肆虐而张扬。
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他呢?
自私,狂暴,残忍,而其中的任何一样‘美德’都不逊于他的父亲Z伯爵。
呵,单只这父亲一栏,就注定了两人关系的纠结。
他曾经最让她接近人性的真实,而后又桀骜不训的揪住她的头发说道——露琪,地狱远比天堂更美!
呵,谁知道呢。
最近一次关于他的记忆是在两个月前的黎明,当宿醉的黎瑞恩从曼哈顿东区的一间酒吧走出,詹姆斯就大笑着跟在她身后。
随即她冷冷转身,面无表情的说道,再也不要见面了。
那时他面上的笑意立时凝固,眼中呈现一种恶狠狠的姿态,似要将她揉烂在手里。
临走之前他说,露琪,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正因为如此,她之后所做的任何改变对他而言即是背叛。
想到这里,黎瑞恩突然掐灭手里的烟头,起身打开了日光灯。
脚踩到地板上烧得灰焦的信纸,她懒得理,径直扑到床上闭起了眼。
翌日中午,慕容烈驾车在饭店门口等,见到一个打扮怪异的女人走来,面上便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怎么穿成这样?”等黎瑞恩上车,他笑着取下她所戴的墨镜。
“不想被人拍到我和你,当然要乔装一下咯。”她甜甜一笑,眼中藏有一丝狡黠。
“中午想吃什么?”他一边问道,一边从后座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她。
“随便,你决定吧。”黎瑞恩三两下拆开包装,猜想这回烈又要送自己什么礼物。
“好漂亮,烈,这个你是从哪买来的。”她把玩着盒中手镯,第一眼已爱不释手。
淡淡的金色让人联想到阳光充足的海滩,没有多余的装饰物,本身自有股典雅平和的味道。
看她如此喜欢,慕容烈直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前天那场拍卖会。
“喜欢就好。”他替她戴在左手手腕上,接着又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吻。
“烈,你怎么了啊。”她虽然不介意,但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傻瓜,你该不会连自己21岁生日都不记得了吧。”慕容烈轻刮了下她的鼻梁,语气里有些心疼。
“生日?”黎瑞恩一怔,这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烈,谢谢你哦。”她低头抚摸着刚戴上的手镯,心里有满满的感动。
因为有了新的ID,连出生月日也要跟着换掉,而这些连她自己都已淡忘的日期,没想到烈会一直铭记。
“不谢。”他发动车子,带她去到一家朋友推荐的上海餐馆。
室内装修得不错,慕容烈去要了一个包房,黎瑞恩则一直头低低的跟在他身后。
“瑞恩,热的话就把衣服脱了吧,这里不会有人进来的。”看她长衣长裤包身,慕容烈不禁担心她会捂出病来。
“嗯,好。”黎瑞恩脱了灰色外衣,里面单穿一件粉红小吊带。
“烈,你什么时候动身去日本?”她喝了口果汁,看向慕容烈。
“晚上八点的飞机。”他淡淡说道,夹了一大筷子鸡丁放在她碗里。
“时间这么赶,烈,你都没有提前告诉我!”黎瑞恩讶异的道,眼神里有明显的失望。
“怎么,你很不想我走吗?”慕容烈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嗓音澄澈。
黎瑞恩沉默了一会,随即缓缓开口道:“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日本。”
话一出口,她便看到慕容烈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于是赶紧表情夸张的笑道:“我开玩笑的啦,烈,呵呵。”
“瑞恩,我——”慕容烈整个人显得有些吞吐,起身坐到她旁边,开口道:“告诉我,最近在天宇发生的那件事,对你有影响么?”
他开始变得不放心,硬挺的眉纠结到一处。
“没有。”黎瑞恩摇摇头,依旧对他微笑。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黎瑞恩用手捂住了嘴。
“烈,今天我生日呃,说点别的好不好。”她模样难得的认真,神态娇憨的道。
慕容烈无奈的捉下她的手,回想起这两年多不管大事小事,只要她一撒娇自己就没办法,真不知是中了什么蛊。
“你啊。”他帮她拨开额前挡住眼睛的头发,语气里满是宠溺。
“烈,你真好。”她由衷的道。
那段日子里如果没有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初之所以决心跟詹姆斯划清界限,也是因为有慕容烈,即使远在另一个国家,他也一直在告诉她人生是充满希望。
与詹姆斯截然不同,他们一个是带她融入黑暗,另一个则是在替她不停的搜集光明。
“烈,我脸上有东西吗。”发现他的视线已经长久没有移开,黎瑞恩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没有。”他尴尬的调转头去,心里不禁有几分幽怨。
男人总爱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一点,她难道还不自知吗。
“呵呵,烈,快吃吧,不然我一个人可吃不了这么多哦。”她给他夹菜到碗里,甜甜的笑道。
吃罢饭,差不多到下午一点半的样子。
“对了,烈,我们去逛街好不好?!”黎瑞恩想着自己反正也已经乔装,就应该好好玩下才是。
“嗯,你想去哪逛。”看她一脸兴奋,慕容烈微笑着点头。
“随便啊,走到哪算哪吧。”现在的S市对她而言是既熟悉又陌生,有时间的话,她真想把每一个角落都转一遍。
“呵呵,那要是你走不动了怎么办。”他把拿出的车钥匙又收回口袋,故意打趣道。
“你背我啊,还像以前一样,除非,你现在老的背不动了!”黎瑞恩抢先几步走到他前面,就像在美国一起晨练的时候,也是自己在前,慕容烈一直在后,结果她总是跑到一半就跑不动了,还要慕容烈背她回去。
烈,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一直在身后的对不对。
“呵,这个问题,你还是等百年后再烦恼吧。”耳边传来慕容烈如风的嗓音,他快步跟上她的节奏,大手轻轻拉起她的手,两人便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并肩而行。
就在方才那一刻,黎瑞恩竟感到怦然心动。
逛了许多个地方,两人一直默契十足,时间也流逝得很快。
到慕容烈上飞机的前一瞬,黎瑞恩突然踮起脚尖吻了下他的唇。
没有作任何回应,他十分意外的搂着她的肩,神情里有一些复杂。
如果说方才手牵手的画面还可以算作友情,那么现在这个吻实在叫彼此都困惑,他们的关系究竟已发展到哪一步。
一直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牵绊,这一次是否能有个理由。
黎瑞恩打车到到中午吃饭的地方,帮慕容烈把车子开回到饭店停车场
手腕的镯子很贴合皮肤,触感也十分的舒服,烈走了,她心里有股莫名的空虚。
哎,当时说出想和他一起去日本的话,实在太任性了。
今天起她就满了21岁,应该更加坚强才是。
掏出房卡在感应器上一刷,黎瑞恩推门走进,随即整个人便呆住了。
黑暗的空气里漂浮着一点一点流溢的光亮,宛若繁星,耳边传来温馨跳动的音符正凑响生日快乐歌,为整个套房内飘舞的绿萤伴奏。
好美。
她静静的失神了一会儿,才想起要开灯。
接着美丽的幻象消失,只剩床上一只形态古朴的八音盒还在发出悦耳的旋律。
房间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一个如猎豹般野性十足的男子,一身黑衣,金发灼眼。
“露琪,开心吗,我等你好久了。”男子说着一口散漫的英文,目光射来,如同盯着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