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江河秘闻录:长江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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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江里的宝贝(1)

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风味。

上海有十里洋场的纸醉金迷,北京有六百年国都的厚重沧桑,成都有天府之国的悠闲慵懒……

而我的故事,发生在“九省通衢,天元交汇”的武汉。

比起这些城市,武汉更显得平淡无奇。

武汉是一座老城,虽然这些年发展也挺快,但整个城市看起来还是旧旧的,灰扑扑的。要是从一个光鲜亮丽的旅游城市来到这里,陈旧的感觉就更加明显。

但老城也有老城的妙处,就像一个古旧的藏宝箱,藏着无数秘密。

就从我说起吧。我叫江淼,地地道道的武汉土著,在长江和汉江交汇的老城区经营着一家渔具店,店名取自楚国诗人,屈子大夫的名篇:“武陵渔父”。

说是渔具店,但我卖的不只是鱼竿鱼线。这么说吧,你在人类渔业发展史上能说出名字的渔具,我这多半能找到。即使找不到,我也能通过别的途径,给你找出来。当然,价格不菲。

我这个小店摆满了渔具,比如最醒目的位置就摆放着一把十九世纪的捕鲸枪,长长的木柄布满了沧桑的划痕,但精钢做的枪头却银白发亮,即使轻轻摸一下也能划破手指。它的尾部有个鲨鱼骨磨成的小弯钩,弯钩上共有十三道刻痕。这十三道刻痕告诉我们,它的主人猎杀过十三条大鲸或是鲨鱼。

现在很多国家都不允许捕鲸了,我们国家也不例外,所以这样的老物件以后再难有了,坏一把少一把。能保存这么完好的捕鲸枪,其他地方已经很难找到了。再加上它身上属于个人的标记,说是独一无二也不为过。

捕鲸枪上方的墙上挂着几把小刀。这些小刀弧度很大,带着倒钩,刀刃都开在刀背上。不懂的就问了:这些小刀是干嘛的?为什么刀刃都是反着开的?我告诉你,这些小刀是东南沿海一些少数民族用来捕鱼的小刀,他们驾着小船出海捕鱼,从来不带鱼和渔网。

那他们带什么呢?带木棒,还有这些小刀。你可能更好奇了,用木棒和小刀怎么捕鱼?

这些使用木棍和小刀的捕鱼人,会驾船到鱼群上方,然后拿木棒用力敲击小船。他们的小船是经过特殊制作的,甲板下有个空洞的空间,既是储存渔获的船舱,也是一个大型的共鸣腔,就像吉他的琴身一样。敲击小船的甲板,经过共鸣后发出的声音就像擂鼓一样。

有很多种鱼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跳出水面躲避,最典型的就是飞鱼了,它们不仅会在被惊扰后跳出水面,还会张开滑翔机翼一样的鱼鳍,在空中滑翔长长一段距离。可这点恰好被捕鱼人所利用,鱼一跳出水面,他们就会用带倒钩的弯曲小刀将跳到空中的鱼捞回来。技术最精湛的,甚至能在鱼跳到空中的一两秒,就用小刀给它开膛破肚,落到船舱里的,都是去掉了内脏的小鱼,用盐抹一下就能储藏起来。

等载得满满的渔船一靠岸,女人和孩子们就欢呼着将渔获抬出船舱,用竹竿撑起来,像晾衣服一样晾晒成鱼干。这些纯天然的鱼干美味非常,要是再用柴枝熏一下,能保存好多年,而且越陈越香。

只是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高船大网的机动渔船快速取代了独木舟。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总会碾碎一些东西,不管是美好还是丑恶,过了几百年,几千年,大多会变成转眼云烟。

像这类渔具,我这里还有很多。每样渔具后面,都是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技艺,很多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有人可能会鄙夷地说,不就是这些小玩意嘛,价格还贵得要死,谁会来买啊?

还真别说,我以前也有这样的疑虑,担心这些东西卖不出去,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心里总是有种焦虑感。可等我接手才发现,店里的东西一点都不愁卖。大部分掏钱的是游客,还有一些开水产餐馆的、搞民俗乐园的,掏起钱来一点都不含糊。包括店里不放在显眼处的钓竿鱼线,一年也能卖出不少。

我也纳闷过,现在技术那么发达,远洋渔船一次能打几万斤,江河湖海里养殖的有,捕捞的有,北极的蟹,南极的虾……想吃直接上馆子,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甚至不想出门,只要在购物网站点点鼠标,过不了几天,那上好的食物都可以跨越半个地球,到达你家门口,那人们干嘛对这些老技艺念念不忘?

开越野车去野地钓鱼还算是最基本的,玩得大的,还有租黑渔船,去西沙和南沙海钓的。花个好几万,风餐露宿,在晃荡的小渔船上吐得一塌糊涂,台风来了甚至还有生命危险,就为了钓一条几十斤的海鱼,抓几只几斤重的龙虾,大把大把的钱都往外面花,难道是闲得蛋疼?

后来我想明白了,过去一条鱼多珍贵?“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现在呢,超市随便买。伸伸手就能得到的东西,是没什么好珍惜的。自己钓的自己吃,甚至冒着不小的风险弄来的,那才能有滋有味。

有个理论叫“沙丁鱼效应”,说是捕上来的沙丁鱼因为没有天敌,都拥挤在水箱底层。渔船还没到港口,沙丁鱼都因为缺氧死翘翘了。有人想出个办法,往小水箱里丢鲨鱼。鲨鱼拼命追逐沙丁鱼,沙丁鱼也拼了命逃跑,就不会因为缺氧死掉。

现在的都市人,大多都像挤在水箱底层的沙丁鱼,所以他们要去找刺激,要去挑战自然,要去搞什么野钓海捕,在百无聊赖的生活中,像沙丁鱼一样慢慢窒息,这大概是很多人藏在心里面的秘密吧。

我的渔具店里其实也藏着更大的秘密,渔具店只是我们的前台,要是往里面走好些步,一扇大门之后还有天地。不过一般的人是进不来的,除非他们手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别想多了,内堂也是合法经营,工商颁发的水产经营牌照一应俱全,要查随便查。内堂做的是河珍生意,正规得不能太正规了,只不过一般不对外开放。武汉话里管“牛逼”叫“闪”,念第二声,我这家小店的内堂,就是武汉最“闪”的河珍交易地点,寻常人不知道,但卖河珍的渔民、买河珍的内行,那是无人不晓。

我只算是前台的小掌柜,到了内堂,真正的掌柜是我爷爷江流。这就不是前台几百上千的小生意了,真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至于我怎么做了这家店前台的小掌柜,那还得从我爸说起。

我爸是个怪人,他从小就逼着我学各类东西,什么周易、水经,杂七杂八的一股脑往我头脑里灌。我对这些东西其实没什么兴趣,被他压得烦了,就感觉更没劲了,成天跟他对着干。他监督我的时候就装装样子,他一松懈我就走神开小差。

等我高中毕业,我爸甚至不允许我去读大学,硬是要把我留在家里,继续学那些几百年上千年前的古书。我简直要崩溃了,中学时候我就被他严厉管教,放学超过一个小时还不回家,他就能去找我班主任“了解情况”。同学去网吧打通宵,我在家被“填鸭”一通宵。同学都换了几拨女朋友了,我他妈的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我忍着,可他更过分了,简直成了法西斯,连大学都不准我上!

还是我爷爷出面,我爸才肯妥协。

我爷爷也是个奇人,他一生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也做过不少说出来让人难以相信的奇事儿。后来我爷爷年纪大了,别的事情都放下了,就在我们的老宅子里打理生意。

说到底,我之所以能当个前台掌柜,还是托了我爷爷的福。按理说他八十高龄,也该歇息了,可这事真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就算换了我爸来做,不买账的也多得很,得亏我爷爷威望够高,才能镇得住场子。

我爷爷是民国时的大学生,听说我爸不准我大上学,老大不乐意。他现身说法,大学必须要上,不过去外地也不太适合,改成本地吧。好在武汉高校多,我也被他们逼成了一个小学霸,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在风景不错的武昌城外,东湖岸边,晃荡了四年。

毕业以后,我和许多心怀理想的年轻人一样,去过北京上海,打算闯荡一番事业,却总感觉自己情商太低了,老是遇到各种奇葩,被坑得不成人形。

我和我爷爷挺亲的,说话也没什么遮拦,我爷爷听说我在外面处处受挫,就建议我干脆回去打理店子好了。

我心想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何况我爷爷都还在呢,正好回去陪陪他吧。没想到这一做,还感觉挺有趣的,工作也从一开始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到发掘了许多的乐趣,于是自己也更加主动了,跟着爷爷了解了不少长江边的奇闻,见识了不少长江里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