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已过,喜庆的气息却还浓烈。大年夜里,龙寒烈的态度确实将水瑶伤到了,她无法离开,也不想见他,而他也不经常来,偶然来访也被她拒之门外,渐渐的他人也不来了,整日逗留在欧阳海棠那边。
曾经的温情,曾经的爱恋,似乎逐渐消退,而她之前那种心痛欲裂的感觉,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麻木,就算看到龙寒烈和欧阳海棠在一起估计也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了。
正月十五,闹花灯,王府内的下人在放着烟火,绚丽的斑斓照亮了天空,美的那样不真实。府里的人都知道,龙寒烈陪着王妃去街上看花灯了,随行去的还有太妃,以及一干的丫环护卫。而她只能守在这翠微阁里,望着时明时暗的天,心情却没有一丝节日喜悦的感觉。
她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静静的望着天,幽幽的低叹一声,爱情倒底是个什么东西,让人欢喜让人忧,也让人痛的肝肠寸断。
龙寒烈不准她出府,不准下人给她买任何的东西,王府四周站满了侍卫,防止她逃走,防止她暗中差人买了药草对王府中的人下药。比防贼还放的严实。
一颗璀璨的烟花砰地一声在天空中绽放,划亮天空,片刻的绚丽后,水瑶陷入了一阵黑暗的安静中,心空的难受。耳边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人声,让寂静的王府变得喧闹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疑惑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那不关她的事吧,起身,回到了屋子里,将喧闹关在门外。
第二天一早,水瑶在秋婶服侍下,刚刚梳洗完毕,便听到了敲门声,水瑶轻喊了一声进来后,见一个丫环手里捧着什么东西走进来。
“奴婢给夫人请安!”虽然水瑶没有什么名分,可除了秋婶,其余的小丫头们还是称呼水瑶为夫人。
“免了,有事么?”水瑶手里的桃木梳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看了一眼那小丫头,是太妃身边的当值的,怎么这会来她这里了。
小丫头手里捧着喜糕还有红蛋,笑吟吟的放在了屋子里的桌上,回道:“夫人您不知道吧,王府里有大喜事了,王妃有喜了,所以太妃按着风俗,让奴婢送来这些喜蛋还有喜糕,图个喜气。”
王妃有孕了?
水瑶手里的桃木梳‘啪’掉在了地上,心狠狠地抽痛着,脸瞬间褪去了血色。她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她望着丫环,颤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丫环望着水瑶瞬间苍白的脸,小声回答道:“王妃……有了身孕,昨天刚知道的。”
王妃有了身孕?!
王妃有了身孕?!
水瑶耳边响起了龙寒烈的话,他说,他不会碰别的女人,不会要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子嗣,他们的孩子,只有不在人世的妞妞和小然。他的话她没忘记,可是,一切都是假的,欧阳海棠有了龙寒烈的骨肉。
小丫环什么时候退下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窗户前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心原来还是会痛的,就连四肢百骸都是痛的。心口似乎被千斤重石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水瑶,你……没事吧?!”秋婶担忧的望着水瑶,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似安慰,似无奈。
水瑶的手紧紧握着,指甲深陷在手心的肉里,木然的摇头,慢慢的回转过身来,满眼的痛,满脸的苍白,失魂落魄的道:“秋婶,我没事,这是好事不是吗?王爷膝下无子,如今可谓得偿所愿,后继有人不是么?”
秋婶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水瑶却惨白的笑了笑,“秋婶,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秋婶不放心的道:“你的脸色不好,我还是陪着你吧。”
“秋婶,我真的没事,你下去吧,今天不用你服侍了。”
秋婶还是忍不住道:“水瑶,你要想开点,王爷毕竟身份不同,总需要个子嗣继承家业王位的,只要他心里想着你,爱着你,其它的事,你要看开点。”
水瑶呵呵的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清脆的笑声响彻整个屋子,笑的忘乎所以,笑的歇斯底里,爱?还有爱吗?这些日子,他们之间还有爱吗?
誓言、承诺都是假的,爱还存在吗?
秋婶被水瑶这模样吓到了,“水瑶啊……你,你没事吧?”
水瑶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笑,笑的眼中都流出了泪水,伸手擦了擦流下的泪,她摆摆手道:“我没事,秋婶,我高兴,你说的很对,我这是在替王爷高兴呢,秋婶,晚上准备好酒好菜,我们要为王爷庆贺一下这大喜事。”
秋婶觉得水瑶是伤心过度,才会这样失常,便一直静静的陪着她。一直到了晚上,水瑶催着她去准备酒菜,她才离开。
四菜一汤,上好的花雕。
水瑶让秋婶下去休息,一个独自饮酒,她饮的不是酒,是痛,是寂寞,是伤心。苍白的脸色在酒的作用下有了些红晕,不再那么苍白。
水瑶身子有些摇晃的出了屋子,望着凉凉的月光,咯咯的笑着,美丽的小脸上都是冷冷的泪痕,她吃力的拽了梯子,搭在房子的墙上,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摄魂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看看远处,可是想要看到远处,她要站的高高的。
两层高的翠微阁,已经够高了,可是,当水瑶站上去的时候,看到的却还是王府层层叠叠的建筑,没有远处的风景,看不到外面开阔的世界,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前方的路。
她的身子有些摇晃,如果一不小心便会从屋顶上摔下来。她已经哭不出来,只觉得心难受的厉害,她哼起了曲子,那首云墨做的词曲,低低的却又清清脆脆的声音,在夜色里那样的动听,却又那样的哀怨忧伤。
她想她是有点醉了。想小然,想妞妞,想娘亲,还有点想黎霸天,想摄魂,想云墨。
此时翠微阁的外面不远处的一条青石路上,行走着一个俊朗男子,身后是一个随从。他听到了夜空里幽幽传来的曲子,唱曲的人声音委婉动人,只是透着无尽的哀怨和痛苦。
“谁在唱曲子?”俊朗男人停下了脚步,不由出声。
“好像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身后的随从指了指翠微阁的方向。
俊朗男人唇角勾起,不由改变了方向,循声而去,身后的随从也不敢多言,只得跟了上去。俊朗男人来到翠微阁外,小曲也清晰异常。
好听的声音似乎从高处传来,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在屋顶上坐着,歪着脑袋,唱着小曲,苍凉的月色洒在她的身上,好似仙子下凡一般。
他的心忍不住一动,被深深的吸引,是她,竟然是她,远远地可以看到她脸上落寞的神情,脸上似乎还有泪痕,在月光下闪烁着让人心疼的光芒。幽怨悲伤的曲子,勾起了他心底的浓浓怜惜。很想把她拥在怀中,疼惜着,呵护着。
水瑶唱罢,男人忍不住拍手,“好曲子,好声音。”
水瑶站起来,看到院落外站着一个高大男人,月色照应着他的脸,让她认出了来人,她不由一惊,低呼:“皇上!”说完,急急忙忙想下去,却不料脚下一滑,人直直的向下掉去。龙轩然心一紧,脚下一蹬,身子直直的飞起来,紧紧将水瑶拥住,轻盈落下,安稳的站在院落中。
水瑶站定,心魂归位,急忙不着痕迹的推开龙轩然,福身行礼,“奴婢失礼了,多谢皇上相救!”
龙轩然一脸的暗沉,忍不住道:“你怎么跑去了屋顶上,不知道多危险吗?”
水瑶抬头看了一眼龙轩然,忍不住嘀咕道:“本来是没什么事的,如果不皇上您突然出现,奴婢也不会掉下来。”
“这还是朕的不是了。”龙轩然一脸好笑,“怎么了,心情不好?”
水瑶不知道龙轩然怎么突然来这里,有些意料之外,可深夜来此,似乎有些不合适,便道:“皇上怎么深夜到此,是找王爷的吗,他不在奴婢这里哦,想必是在正楼!”
“朕出来赏灯,路过王府,不想惊动人,便从后门进来,没想到会见到你,听到如此美妙的小曲。”龙轩然望着水瑶落寞的小脸,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啰嗦的解释一番。
“是啊,没想到还会再见!”水瑶幽幽的说着,想起龙轩然帮她逃走,而如今,自己又回来,又见到了龙轩然,真是世事难料。
“想不想出去走走?”看着水瑶落寞的表情,他想让她开心,高兴。情不自禁的提议。
水瑶眼前一亮,随后有暗下,“奴婢,怕是要辜负皇上美意了。”
龙轩然眉头一皱,思量了一下后,招了招手,侍从忙走上前来,龙轩然低低吩咐了一句后,那人‘嗖’的一声施展轻功离去。
水瑶和龙轩然就这么在院子里僵着,她不知道龙轩然要做什么,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少说为妙,而龙轩然又没有离开的打算,只能低垂着头僵站在那里。
不一会儿,龙轩然的侍从回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龙轩然接过来,侍从也退向了一边。龙轩然突然抱住了水瑶的腰,水瑶低呼了一声后,两人身子腾空,重新回到了屋顶上。
他松开她的腰,而后很坦然的将手里的东西给她,如星辰般的眸子望着她,低低沉沉的道:“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或者有什么愿望,对它说,它会帮你完成心愿,也会带走你的苦恼。”
水瑶怔怔的接过龙轩然手里的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盏孔明灯,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打趣道:“没想到,皇上也这么有童心!”
龙轩然看到水瑶笑了,心里也高兴了一些,却很深沉的道:“朕虽然年纪比你长,可其实朕的心智却只有十岁,你说这十岁的心智的人,每天对着一帮人装深沉,有多累人!”
水瑶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十岁皇上,您也放一个灯吧,不然太对不起您努力装的深沉了。”
龙轩然爽朗一笑,“好啊,朕在你面前,可不需要装。”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智只有五岁,朕不装也比你深沉。”
“确实啊,奴婢这都被您给拐弯抹角的骂了,可还挺高兴的。”
两人相视一笑,水瑶原本郁闷的心情突然有了一点点好转。和龙轩然两人各小心翼翼的把孔明灯点燃,放手之前,她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似乎在诉说烦心的事又或者是在许愿。最后和龙轩然一起将手里的灯放飞。孔明灯冉冉上升,在天空中异常明亮,好像是一盏为人指引方向的明灯。
龙轩然望着水瑶仰起的小脸,忍不住打趣道:“看你沉默了那么久,烦心事和心愿不少嘛!都许了什么?说来听听!”
水瑶没有回答却反问:“皇上是许愿了还是要带走烦恼的?”
“朕……许了两个愿望。”
“什么愿望?”
“第一个愿望是下一辈子不做皇帝,这样就不用装深沉了,第二个嘛……。”龙轩然说着看了看水瑶,最后一笑,“第二个现在不能告诉你。说说你的,这样才公平。”
不是很多人都希望当皇帝吗,为什么龙轩然却许这样一个愿望,水瑶虽然疑惑,却没有问,抬头望着自己放飞的孔明灯,已经升的好高了,她低声道:“我对它诉说了自己的烦恼,希望它能带走我的烦恼。”
“为什么不许愿,那样不是一举两得?岂不是更好?”
水瑶低头,转向龙轩然,“人有时候不能太贪心了,不然到头来还是会两手空空。”
“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见解。”龙轩然点头,表示同意水瑶所说,觉得她满腹愁绪,憔悴不堪,她承受太多的苦难了,需要一个人好好的对她,可是……好好对她的人,他已经失去了资格。她是他弟弟的女人。龙轩然叹了口气道:“朕该去看看太妃了。”
龙轩然说着又把水瑶从屋顶上挟着落在地上。站稳后,两人分开些距离,水瑶看了龙轩然一眼,低声道:“奴婢,多谢皇上。”
“谢什么?”龙轩然挑眉看她。
水瑶想了一下道:“谢谢皇上,有一颗童心!”
龙轩然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了水瑶,孔明灯的灯光越来越淡,和天空的星星快要融在一起,她的忧伤真的能被带走吗?
“真是好雅兴!”
一道低低的声音,带着些许嘲讽,穿透黑暗,清晰的传入了水瑶的耳中。熟悉的声音,让水瑶忘记片刻伤痛的心,再度的抽痛起来。
龙寒烈渐渐走近,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颚,让她的小脸仰起来和他对视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美,怪不得连皇兄都被你吸引。”
水瑶伸手拂开了龙寒烈的手,“不是每个人都是你想的那样龌龊。”水瑶说完,转身要走,龙寒烈却一把拽住她的手,水瑶回头冷冷的望着龙寒烈。
“王爷,还有事吗?哦,对了,奴婢忘记王爷要当父亲了,奴婢差您一份贺礼呢。”水瑶说着福身,心痛着却努力的淡然着道:“奴婢恭贺王爷要当父王了,只是奴婢寒碜,怕是没什么贺礼了。”
龙寒烈的脸色变得难看,握着水瑶的手掌紧了紧,捏的她有些疼,水瑶蹙眉,冷漠的道:“王爷,夜深了,奴婢要回去歇着了,麻烦您放手!”
龙寒烈没有放手,反而将水瑶一扯,水瑶跌入了他坚实的怀抱里,黑眸凝望着她满是伤痛的眸子,沉声道:“不准你这样对我说话。”
水瑶笑了,伤心欲绝的笑,“这样是怎样?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了,我想和你一刀两断,我也想好好和你过一辈子,可是,这些你都不许,不要。现在,我连说话王爷都不准了吗,是王爷你倒底想怎么样呢?
你就是个骗子,你骗我说你不在意我的过去,你骗我说,你不会碰别的女人,骗我说不会要别的女人给你生子嗣,为什么要这么骗我呢?”
龙寒烈窒了窒,黑眸闪烁,薄唇紧抿着,似有话要说,最后却只是冷淡的道:“我,需要后继有人,而你……。”
“不要再说了!”水瑶打断龙寒烈的话,她懂,她已经不能再生育了,所以,他才会让欧阳海棠有了他的子嗣。呵呵,水瑶心中苦笑,她该理解的,她该为他着想的,可是,她没那么大度,没那么无私,她难受,嫉妒,伤心。
苦涩的笑着道:“我懂,我理解,可是我不懂……既然你已经不爱我,既然你需要别的女人生你的子嗣,为什么非要留我在王府,为什么不肯让我离去?为什么要将我困在这豪华的牢笼中?”
龙寒烈别过头不去看水瑶破碎而痛苦的眼神,“你的问题很多,不过我没办法回答你,只要你记住不准离开王府,也不准再去招惹皇上也别妄想逃走,有些手段再一再二不再三,而且,你出了不城,即便是你再次逃离,我也会抓你回来,这一次没人在暗中帮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水瑶有些无力,是不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鸡肋,对龙寒烈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才会如此,既无法信守承诺又无法放她离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逃离,她已经厌烦了,好,等着,等着他放手,等着他们的爱情,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