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后来……好几天了以后，她又到校场来找我。我跟她到校场边的林中说话……你知道么，她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他语气里很是心酸，“她说，很久之前她就发现跟我在一起时，我总是会出神，不由自主地出神——好笑的是，好像真的被她说中了。”
“她就那么问我，她说她不想听我撒谎骗她，所以我承认……我会不时地想到你……”
“她很生气地哭了，然后对我说，她觉得我应该回家来好好对你——好像很……奇怪，你也让我去对她好。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在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可是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一定不怎么样。”
“真的很奇怪。有时候回想起来，觉得和她在一起很甜蜜很幸福，很少有痛苦。直到刚才三娘让我进来哄你时，我突然发现，我和她……这么些年，我居然从来都没有在她不高兴时去哄过她。每次她生气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她应该理解我，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哄她去关心她。甚至……我在关外的时候，她经常写信给我，我甚至都没怎么回她的信，每次想要提笔的时候总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那样！”
“回来以后，总觉得娶她是我的责任，理所当然的责任。就好像以前娶你一样。”
“后来，你嫁过来了，娶的人是你，虽然老是让我提心吊胆的，但也没觉得什么不好。慢慢的，就觉得……有时候我都有些讨厌自己。假如不娶云风的话，总觉得对不住她；娶了她的话，又怕你不高兴。很讨厌。虽然你总是说让我娶她，可是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就那样想。我问过豪英，他说你们北疆的男子都是娶一个女孩子的。你……一定是想成全我和云风吧？”
“后来你搬出去住了，房间里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好奇怪的感觉。每天回来时，你不是睡觉了就是还没起床……好似没有你这个人似的，有时候甚至觉得你是故意把自己藏起来不让我看到一样。”
“昨天听你说要搬回来的时候，我还想着这回应该不会再搬出来了吧？可是……真的很讨厌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他皱起眉头，静静转过头去看她：“你……睡着了么？”
她没有动。
很久之后，他轻轻躺下来，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
然后，他听见她低低的迷迷糊糊的声音：“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觉得……觉得我让你没娶成那位叶姑娘？”
他一下子提起精神来：“没有！”然后，他又轻声问：“你呢？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她似乎想了些，然后迷迷糊糊地说：“好像有点。”
他笑得有些没力气。然后伸手去抱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背后，闭上眼睛，低声说：“我不许你再搬出去了。”
她没有答话。
“听到没？”
“嗯。”
他听着，心里有些喜欢，可是不禁又迷茫了：叶子，我该拿你怎么办？
流芳园的院子有一株紫藤花，此时开得很美很美，银紫色的。那让托娅想起草原上妹妹艾敏宝贝似的紫风。托娅没有骑过紫风，可是她能想象得到艾敏在它背上狂奔的快乐。
托娅也喜欢骑马，在马背上飞快往前奔去的感觉很畅快淋漓，那是一种挣脱了双腿和身体的枷锁的自由，那是一种心灵与身体的完全释放，那是一种对着前方的追逐和勇敢前进！
托娅每每看见妹妹艾敏骑着紫风时都会很羡慕她有那样一匹骏马可以肆意狂奔。可是她不行。她从十三岁开始便开始了军旅生活，她的心志远远比妹妹成熟与稳重。很多时候她也觉得累想放下一切和妹妹一样快乐，可以一跳到晚在草原上狂奔不止，可是她不能，因为她关系着北疆百姓的命运。
以前她也觉得自己很强大，强大到可以让北疆的人们总是很引以为豪，可以让瀚海的大军就耗在北疆的边境上那么多年。可是，她一直都知道她很累。可是没有人可以接过她的使命，所以她不得不一个人撑下来。她知道她这一辈子都将跟北疆的命运连在一起，可是她没有料到她的这一辈子会伴随北疆的一次失败，跟北疆的命运竟是这样的联系着。
托娅看着那紫色的花儿，心里开始想念外面的妹妹是不是像在大草原上快乐着呢？
皓轩帝自托娅从凌霄宫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让她稍稍好受。托娅有时候也会觉得难过：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小孩子啊！
托娅知道自从来了瀚海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瘦下来了。淡竹说是她太过想念北疆了，身为心扰，所以就瘦下来了。可是她实在没料到自己的身子会不好到不适合生养小孩子的地步！更没想到的是小孩子最后却不是因为她的身体的原因而夭折腹中，而是因为皓轩帝的一巴掌！而这一巴掌，却是因为他理解错了太医的话以为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托娅很少去想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从没想过这么快就会有小孩子，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给皓轩帝生小孩子。那对于她来讲，为他生孩子的事情从来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对于她来说，可以安安静静地过完自己的一生，让那皓轩帝生活得不那么舒服安生就好。
塔娜静静地看着托娅，她知道公主不在乎那个孩子的生死，可是她心里还是不太好受：那毕竟是公主的第一个孩子啊！
淡竹看着托娅望着那簇紫藤花，心里却很清楚：尽管皓轩帝没有过来看托娅，但是每一天月妃那边和太后那边都送了鸡汤过来，估计大家心里都不是很舒服。她虽然不知道娅妃娘娘在陛下心里是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但是她知道陛下心里肯定没有他表现出来的洒脱好受。因为身子不适合生养而无法保住孩子，与被陛下亲手打一巴掌而致使孩子流产，这在陛下心里应该是很不一样的，否则他不会不再来流芳园。淡竹由这中间看到的是，在陛下心里最最私密的地方，娅妃并不是无一席位。就算从前没有，现在，恐怕也有了！
最最可怜的莫过于那个说话没说明白的太医，直接被拉出去斩了。
这个春天似乎也要过去了，托娅只是觉得有些热外没感觉到什么不好的地方。
她望着那片紫色的目光由外面小太监的一声“月妃娘娘驾到！”而微微一收，嘴角有些微笑。
在她因为流产而休息期间，月妃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看一次，每次都带着鸡汤和补品过来。托娅知道那个女人想做什么，只是她并不想理会那些；而月妃也只是偶尔和她说几句话，叮嘱她喝，然后就离开了。
托娅起身来，照常去迎接。她虽然不想卷入，但也不想得罪人。
各自见礼之后，月妃便笑着拉着托娅的手：“妹妹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