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启洛书非我一人之功,当时帝君也出力不少,今日开启我只能借黄河之力,河图乃不世奇书少了贪狼帝君帮忙,天威难掩,且不说上天,这修道界便有不少人心存它念,这三只蝴蝶可帮忙布下些微障眼术,希望他们能知难而退。”两天前文妍温柔地对宇煜说道,她的语调似乎从来都和她本人一样文静婉转。宇煜不希望用到它们,但现在不得不放手了。
肩膀轻微一颤,一道天晶般浩蓝的米光飞快消失在漫天沙城中,三十米外头顶传来一声闷哼,随即一团灰影跌落下来。宇煜如幽灵般从沙土里悠悠出现,来到灰影面前,俯身从对方心口拔出小露一截的戮魔刺,犀利的眼神盯着地上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回去吧,别妄想打河图注意,将这话也顺带转告外面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针一拔出那男子突然从地上窜出来单腿急点,瞬间倒飞出几十米隐藏在茫茫风沙中:“螟毫,你已然得到洛书了,这河图难道你还想独霸不成,我八百长林群巢而动给足阁下颜面了,该做的礼仪我们也做到了,后面就看你自己的,好歹我们彼此都是黑道一份子,只要阁下一句承诺鼠爷我便拿你当手足兄弟。”
“利益换来的兄弟终究不能让人放心。”宇煜低声一喝,手上戮魔刺簌然破空而去,在空中绕了半瞬又回到手上。宇煜将戮魔刺靠近鼻尖嗅了嗅自然自语道:“这家伙还算有两分本事,居然能躲过我这一记。”随即屈指连弹,三只蝴蝶突然从他指尖冒出,震翅朝山的东、西、南三个方位飞去,北面有黄河天险自然无滤,不过文妍也只能那出三枚花眼蝶。
一只手从侧面黄沙中探出,飞快抓住宇煜左臂:“你又要干什么?”
“杀人。”暴躁的黄沙如同宇煜话语般杀气冲天。
“可是你答应过我不再乱杀人。”宇痕固执的眼神如石雕便凝重。
“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宇煜手腕一翻轻易脱开抓住自己的手,随意一拨宇痕便如陀螺般情不自禁就地打圈,还没待他张嘴一只手已拍在他胸口,浑厚的真元将他轻飘飘送向山顶,那里是风暴的中心。
悠长的声音如号子般穿过漫漫黄沙从远处传来:“八百长林豫晋率众兄弟前来拜访螟毫。”
听着这名字宇煜眉头轻皱,名字很熟悉但一时间也想不起,回头望望山顶。一道悠长延绵的气墙从对面传来,想来那三只蝴蝶所布的阵法已然生效,在这关头没有必要节外生枝,随即身躯一点点又陷入黄沙之中。
那人又嚷了几声却始终没听得半点反映,前面逐渐出现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在那道身影之后又有几人相继出现,一行人前行了一段距离后,先前那尖嘴猴腮男子突然窜到旁边:“大当家,先前我便是在此处遇着螟毫。”话未说完突然尖叫一声僵直在原地。
豫晋看着突然出现在鼠辈眼前的飞针微微一笑朝空中问道:“难不成阁下就这般吝啬见上一面?”
“大当家…”鼠辈目不转睛地瞪着黄豆般大小的眼珠几乎快哭出来了:“大当家,帮我把这鬼玩意弄开。”
那老大吟吟一笑:“这可不是鬼玩意,戮魔刺乃蹎角道人修练至宝,没想到螟毫竟然能将它施展得出神入化。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求螟毫吧!”
鼠辈连哎了数声正要说话,突觉眼前一晃,沙尘中一男子面带冰霜看着豫晋:“他是你手下?”
豫晋点点头:“是兄弟!”
“既然是兄弟为何却眼睁睁看着他送死而无动于衷?”
豫晋笑道:“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死,若你要杀他还会等到现在吗?”
飞针就如出现时候般突然消失,鼠辈尖叫一声连谢都忘了躲到中间人群中。宇煜收回戮魔刺道:“没想到八百长林的当家人竟然是个女人,而且还不算丑?”
豫晋笑得花枝乱颤:“我也觉得这模样还对得起自己,只是你眼里只有文相那小美人,你一定把我想得极其糟糕。”
宇煜偏头想了想道:“虬髯魁梧、豹眼环眉、熊肢鹰发,这才该是统领数十位亡命之徒的当家人。”说到亡命之徒四字宇煜突然明悟过来:“是觉这名字熟悉,原来她也是三组曾经一起盯上的目标,她的档案和我曾经放在同一个地方过。”
鼠辈躲在人群中不断朝大当家悄悄打着手势,这动作自然瞒不过宇煜。豫晋笑得更开心:“我心中的螟毫也是这般形象,只是在网络上见得你的视频后才恍然大悟,也许是你那名号上沾了太多血腥的缘故才让人有所歧义,文妍那小妮子阳光不错挑了个好老公。”
“如果你要夸奖我还是改天吧,现在请离开这里。”话音刚落,四周那些黄沙突然如奔腾的江河般咆哮而来,黄沙中似万马奔腾,隆隆雷声连侧面黄河也压了下去。
豫晋仍然笑得那般开心:“我们来却不是和你打架的,现在全天下的修道者都知道河图出现在这里,所有人都留在太原城观看动静,不过那些小蚂蚁自然没机会分享这块奶酪了,因为那些人都慑于崆峒印和通明上人的伏羲琴的淫威,丹顶长老撼化上人据说也在赶来途中,你觉得你能安然脱身吗?”
“不能!”宇煜老老实实道:“单单是崆峒印我便没任何赢面,道心宗的音律也同样厉害配以伏羲琴我已然输了。”
“你我同为黑道一份子,江湖救急我还是懂的,所以我携八百长林数十位弟兄前来,以助阁下神威,虽然这些年各派皆在闭关、敛财等,极少发生冲突,但今次正道人士针对阁下大举而动,我等思量再三却不能弱了黑道名头,所以不请自来。”豫晋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酒窝,脸颊上一道三寸长刀痕更添几分英气。
宇煜偏头望着面前这位笑语盈盈的当家人,若非此时此地他定会误作对方是职场女性,现在虽已迈入夏天,但气温却并不高,而豫晋偏偏穿着一领烫熨得笔直的衬衣,胸前衬衣下似乎被硬塞了两个排球,随时都有挣脱扣子束缚的可能,齐耳短发与她那明快的脸颊更是相得益彰。
宇煜突然问道:“你有可以克制或者和崆峒印抗衡的宝物?”
“没有?”
“那就是你修为高于明通老头或者撼化上人?”
“也不是。”
宇煜哈哈一笑:“那你这样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我不是黑道中人,也不会领你情,河图并不是你能够吞下去的,回去吧!”
笑意如暖阳般落在宇煜脸上,豫晋端详了一会才道:“来之前我的确是想打河图注意,不过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我想知道你究竟用什么办法让文妍那般死心塌地喜欢你,说到相貌你似乎不算特别的帅气,身材也不是很伟岸,为何却能够这般让那眼高于顶的丫头喜欢上你?”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宇煜摸着鼻子随着她口吻说道:“但是这和你出现在这里有关吗?”
“当然。我小时候落下个坏毛病,喜欢和别人争夺东西,何况你还是大名鼎鼎的螟毫,你的价值并不比一本河图差。”
旁边众人听得一阵愕然,虽然大当家心直口快的个性大家都了解,可没想到她说话竟然这般赤裸裸,旁边一个男子悄悄扯了扯她衬衣,豫晋眉头一皱回头斥责道:“你觉得这很丢脸吗?他未婚、我未嫁,这有何不可?”
宇煜也觉豫晋说话荒诞,男女之事在她嘴里出来和动物没什么分别,低低喝道:“混话留着你晚上做梦的时候再说,现在我有客人了。”
豫晋也突然闭口侧耳朝背后漫天黄沙望去,呼啸风沙中隐隐约约听得丝丝细弱如无的琴音,琴音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呜咽,却又在这黄河边上始终不成断续。鼠辈吓得双腿不住颤抖:“伏…伏羲琴!”
“要是伏羲琴那还论得你在这里站着,通明老道已经来了。”豫晋杏目横瞪,仰头鸣啸,啸声如乘龙般穿过风沙直上九天,奔腾呼啸的黄河在这啸声中顿时黯然失色。那丝琴音低沉呜咽着像被拉得极细的橡筋,虽是摇摇欲坠却始终不曾断去。
啸声嘎止,豫晋破口大骂:“通明老头,仗着多活几岁的修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有能耐便爽快献身,鬼鬼祟祟丢尽道心宗颜面!”
宇煜回头确信那三只蝴蝶无恙才放下心来,也不看豫晋等人大摇大摆朝着琴音走去,看似大步流星实则极其怪异,看得鼠辈等人极其吃力,只有豫晋知道这实为宇煜故意,他每一脚下去对方那琴声便又一分细微变化,带十来步后那道琴声终于不在刺耳,整个调子更加沉稳起来,最后终于和这些风沙溶为一体。
人定,琴音也止!
两人如相知多年的老友般显出出奇默契。良久,一个老迈的声音从风中传来:“礼记云:‘喜怒衰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得中和之道自然入体;没想到你居然做到了由体入道,初时第一步我便不该存有好奇之心为你卖个破绽,待踏出第二步之后你居然一转劣势反制于我,最后为保我琴弦不断不得不和着你的节拍。虽这只是普通一曲昏鸦啼噪,但终究还是被你破了,罢了,便让你在多活上片刻,毕竟你身上还有他人欠帐。”
宇煜笑而不语,独自站在岸边遥望黄河对岸,再有一步便是堤岸,若那琴音再不止他也只能认输,对方既然说了暂时不会出手想来也能做到,也不用担心有人从黄河对岸横渡而来。
一缕剑光割开茫茫天地朝着这边射来,剑光为落自宇煜旁边突然冲出三道黑影,那三道人影一飞冲天,再空中突然一声大喝,三道刀芒擎空而现齐齐劈中剑光。飞剑在空中颤抖几下仍然朝着这边射来。宇煜早就知道子夜它们三人在旁边潜伏者,看剑上耀眼青光突然道:“那是七修剑,你们退下。”
长剑嘶鸣飞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宇煜背对黄河目不转睛盯着长剑,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他本人好似那五岳山颠的古松。旁边跟上来的豫晋突然笑了:“我们俩还不曾有个开始,如何舍得让你去死?”说完手腕一抬,一道白光从她衬衣袖口中飞出,一举将七修剑拦下。
子夜三人刚落在地上便听得宇煜声音传来:“今日必有恶战,你等尽快离去。”
卯午握着长刀坚定地摇摇头:“不会,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死在我们前面,这是师父的指令。”
七修剑和白光一转突然掉头插入地上沙尘中,豫晋收回白光望着子夜三人道:“别碍手碍脚,滚!”
“走不了啦!难得这里聚集了这么多黑道人物,尤其是螟毫这黑道巨擘,河图乃正统道派传世典籍,你能蝇芸鼠辈也想染指,关槐不才痴修数十载寒暑,今日倒要凭这三尺长剑会会你们跳梁小丑,正扶浩荡天地!”一个人影慢悠悠地从黄沙中出现,直直走到埋入黄沙中只剩剑柄的七修剑面前,负手而立。
宇煜道:“你是名门大派,你说我是黑道我自然只能是了,反正胡乱给别人扣置罪名是你们‘正道’的管用伎俩,上次没能见着其余五剑,今日便看我用一双肉拳尽破你剩下数剑。”
豫晋杏眉一竖朝关槐道:“一把老骨头了说话还这般斯文,不就是打架吗,本当家陪你。”说完还得意地望了宇煜一眼,却没有换来意料中的感激。宇煜置若罔闻地朝子夜三人道:“回去吧,不然崆峒印一出你们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无能为力,反倒要我来操心你们。”
子夜打量了一下情形,毅然点头道:“我等企盼着首座捷报。”说完朝旁边打着手势消失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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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在何处没人知道,但有一个地方和天涯同音,虽然那里只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山颠上,黑云翻滚聚而不散,雾中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安详端坐,氤氲雾霍随着他呼吸吐纳有规律地一点点进出。良久、黑雾渐渐散去,中年男子从石岩上起身冲远处轻声唤道:“孔旗!”
人影从远处假大石脚根闪现:“弟子在!”
“我们有朋友拜访,你去迎接。”
孔旗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让他堂堂座前弟子去作门童,却不知来者何人?瞬间又露出释然,躬身一礼。
那中年男子微笑着望向孔旗:“你已经知道是何人拜访了?”
“弟子只是猜测而已。目下所有修道界齐聚黄河之畔,为的不过是河图、宇煜而已,河图还没开启,那些冲在前面的不过是蝇芸之辈,除开河图便只有宇煜,这时候来人必然是和宇煜相关,况且绝非那些所谓正道,那么只剩下一个人了——魏源!”
“你倒是聪明得紧,有你这脑子足够抵得天崖半数高手,既然知道是什么人还不快去迎接?”
“弟子遵命!”孔旗又施了一礼才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