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崆峒掌教明果上人,天下果然很小,没想今日你我再次相遇。既然你来了,想必道心宗通明上人也在附近吧,何不一起现身?”
几声铮铮琴音如清泉流转,待众人抬头时,明果上人身侧已多了一个六十开外,精神矍铄的老者,手里平端着一张三尺余长古色古香的弦琴,琴身白光莹莹如冰肌玉石。那老者朝太玄微微点头上前道:“通明再此。”
“站住!”距通明上人最近的一个男子突然喝道。
“你是何人,敢命令老夫!”通明上人花白胡须浮动,挥袖打出一道真元朝移过来男子撞去。就在挥袖刹那,等待多时的关槐终于找着机会,身形一闪掐动剑诀催促伺立一旁的金鸡朝太玄胸口抓去,本人却如狡兔般朝着没有防备的豫晋方向逃逸。
身躯还未靠近豫晋三米,忽觉胸口一疼,一点黑影如猛兽般迎面扑来,拳头未至自己已然不能呼吸,抬头却恰好与宇煜杀机乍现的目光相对。
“咔喀——”清脆声音被呼呼风声卷出老远,所有人都呆住了,就连一脸傲气的通明上人也朝这边投来惊讶的眼神。
关槐顺着众人目光低头望去,却见胸前几根血淋淋的肋骨穿破衣服裸露在风沙中,喉头一甜仰天喷出一口血箭,身躯不由自主朝着后面栽去。
豫晋回报宇煜一个甜甜的微笑:“就凭你肯为自己妻子杀人这点,你将来一定是个称职的好丈夫。”
鼠辈揉着黄豆眼:“天啊!这家伙太恐怖了,一拳将崆峒派三长老活活砸死,鼠爷敢打赌只要他存心想杀一个人,只要对方在他二十米范围内必然难逃厄运。刚才他那一动我甚至看见满天都是他的影子,莫非他练了昊光派的身外化身不成?”
鼠辈旁边一名同伴反问道:“你确定自己现在还想要河洛二书吗?”
明果上人看着关槐在自己面前被宇煜眼睁睁杀掉——甚至连一点反抗也没有。气得浑身如筛子般不住发抖:“你敢杀我崆峒长老,谁给你这个胆的?”说着阴沉着脸一步步朝着宇煜踏来,每踏一步脚下厚厚沙土便嘎吱响一声,这声音如锥子在众人心口戳出一个窟窿般难受。
宇煜却浑不在乎:“这一拳只是替我朋友送给他的,我朋友刚踏上大陆只是与黄莺顺道而已,便被关槐杀害,他叫我一声大哥我自然得为兄弟讨还公道,一拳换一命,他撑住了算他命大,受不起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明果上人又朝前重重踏出一步,凌厉的真元如一柄霜刀从体内射出:“那我岛上十多名无辜的弟子以及大长老的命呢?”
“他们?那是帮你还利息而已,不然你会安稳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不?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再有几步便是十米距离,二十米内我不敢保证能将你这样高手毙于拳下,但十米…嘿嘿!”
龙组众人一见关槐已死,再无围困必要,遂一点点朝着明果上人移去。通明上人手端弦琴飘身拦在龙组几人身前,摇头叹息:“这是螟毫与崆峒之间恩怨,整个天下都纷纷避让你们何苦要引火烧身,且听老夫轻弹一曲,聊以遣时。”随即坐地抚琴,清冽的琴声如淙淙清泉至万丈山涧飞落而下,琴音滚落在山崖中腰处立即如珠玉般跌成粉碎,湮灭在澎湃黄河怒吼之下。
龙组众人先是惊愕,耳中只有淙淙泉响却不闻黄河怒涛,整个心神也随着高空飞落的音符忽上忽下,待音符碎尽黄河澎湃之声慢慢传来才幡然醒来,不知不觉间已是冷汗浃背。
白首太玄毫不在意地望着通明上人:“这些俱是数派精英弟子多得自己长辈疼爱,上人却要小心才是,弄得不好就算文相也保不得你。”
“老夫从不受人威胁。”
明果上人遂又朝前踏出一步,浑厚真元如龙宫里定海神针般稳稳压住四面黄沙,众人骤觉视野开阔,前方奔腾咆哮的黄河也出现在视野。茫茫山野尽是黄色连天而接,远处山丘上一道白影旋旋舞动。
无形的真元如依天山岳横空而立,压得众人喘息不已。
豫晋连连挥手要手下众人再退得远些,而她自己掌心一摊,蒙蒙白光如两对海碗般将自己罩再其中。面对比黄河气势还要磅礴真元,宇煜再也不能保持先前的嘻笑,默默运转真元抵御外来压力。白首太玄想要帮忙,旁边琴弦一声颤响,通明上人已然拦住去路。
明果也不言语,抬手朝空冥虚空连点,一道水桶粗大火柱横空乍现,火柱如天外来客般直直朝着宇煜头顶落来,从火柱中突然分散出四团火球围绕,火团中慢慢出现四条龙形身影,几声高亢长啸如滚雷伴着最中央那道火柱一同落来。
白首太玄惊叫起来:“你敢在这里动用崆峒印?”
明果上人睁开浑浊老眼朝这边望来:“此枭连杀我昆仑两位长老和数十名弟子,毁我崆峒基业,百年之后修道界将再无崆峒立足,生吞活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不杀此人我明果愧对那些地下冤魂。”
白首太玄阻止道:“现在你收手还来得及,若再一意孤行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这里至少有半数的人跟着在你崆峒印下殉葬,这里又是黄河进入平原的缓冲断,你这大手一挥至少淹死下游上千万市民?造的杀戮越多你越难求得大道,而且你也将成为千古罪人,遭后世永久唾骂。”
“连昆仑都快没有了,我哪还能顾得那些身外之物?就算遭世人唾骂我也誓毁掉此枭。”猛一催真元,头上那团火柱更以迅雷般速度朝着下面落来。
宇煜不是不想躲,可是那团火焰中一股威严的气势早已将他死死压住,根本连脚步也动弹不得。
通明上人仍旧座在地上,手按琴弦朝太玄道:“当下道友还是激流勇退为佳,你们蜀山剑气凌霄诀固是不凡,但崆峒印有毁天灭地只能,绝非肉体能够抗衡,况且那是崆峒派与螟毫之间的个人恩怨,既是个人恩怨若让他人插手岂非坏了规矩!”这话隐隐含带威胁之意,大有谁破坏规矩他便不客气之意。
太玄当机立断:“他们二人的恩怨换在任何地点都成,这里是黄河要岸,绝不容许你们肆意妄为。”随即长袖飞袍,一道青绿精光如倒卷飞瀑般朝着前面明果上人奔去。
“既然这样可别怨我横加插手。”通明上人一声冷哼,双手十指在琴弦飞掠,从琴声上响彻一声清脆鸟啼,叫声入一根铁丝穿透云层之上云霄,和崆峒印上那厚重龙吟遥相呼应。
眼看就要奔到明果上人眼前的飞剑突然一滞,端端固在空中,像有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拽住剑柄一般。
“你终于肯出鸾翔引了,好、好、好——”太玄一连三个好,剑指遥挥,凭空生出三尺余长剑气,剑气朝着自己明果面前长剑削去,每削一剑那飞剑精光便是暴增三分,最后一声时,剑身突然活了过来,如游鱼般身躯一摆冲开伏羲琴层层禁制继续朝着明果上人射去。
这接连三剑却像抽去他全身力气般,脸上首次露出几分疲态,一屁股座在地上。
通明上人仍旧笑谈生风,手指徐弹:“太玄道兄剑剑杀着,这恐怕不是劝架之人应有的火气。”
眼看就要抵至明果上人胸膛,长剑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炸裂身,沉厚剑身被缕缕琴音撕成破蒿,如扫帚般掉在地上。旁边龙组那些人倒也机警,一见太玄出手也齐齐而动,只见一道刺眼光芒从胖子袖口中射出直直冲上头顶,光芒如赤澄澄的黄金,只是黄金中还带着一些昏浊的暗调,那暗色倒也极其纯粹,就像太阳下合金表面被高光分隔后的暗部般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