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里不单有冰,几个洞口还不断有茸毛一样的雪花飘出,两人裸露在空气中的身体罩上一层洁白的外裳。 头顶的翻板是两块夹着坚冰的木板,木板底面有两个大金属拉环,向下拉开的时候开出一个两尺大的方孔,足够将外面的生物囫囵拖进来。这样的翻板在地宫的通道中不下十七八个,板下用粗大的石柱支撑,以免被上面的土岩层压垮。如果开启时速度够快,木板向下保持一个倾斜的坡度,上面的土由于受到四周湿土的挤压也不会整块掉落,所以才会出现那几具尸体被吸进去了的效果。地道从底到顶只有十二尺高,和上面的空间还隔着一尺多的土层,牛头想站在通道里将尸体拉下去,身高至少要到达十到十一尺才行。 阿尔丰斯面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水渍,颈部以下却又看不到变化,体外的霜雪被炽热的内息所融化,生命门的清凉气息则保证了全身肌肉组织不受寒冷的影响而死坏,和他比起来布兰克就惨多了,眉毛直接被霜雪冻结成了两个白里透黑的虫蛹,他摸着身边那块被两寸厚冰覆盖的岩石,“其实你不用跟着下来,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冰层下是一块狰狞的白色头骨,不像是人类的骨头,吻部既尖又长,扭曲的下颌充分暴露出它临死前的痛苦。 “怎么也得有个人帮你收尸吧,起码你也是一个军团的副军团长,我不想让你死得太难看。”阿尔丰斯半开玩笑的回答着。 “这里的环境让我想起小时候曾经呆过的北方。只要一入冬,雪花就像鹅毛一样纷纷扬扬的飘下来,我们愉快的打着雪仗,还堆雪人,将大人们藏在地窖里的萝卜和土豆偷出来做成雪人的鼻子和眼睛,那真是一个快乐的童年。” “你和你的孩子以后还会有大把时间在一起快乐的堆着雪人。”阿尔丰斯面上也漾出了笑容,伸手一指那几个飘出雪花的洞口说道:“你需要选择正确才可以。”牛头们居住的地方全是半机械装置,它们能建设迷宫是出于一种天生的本能,阿尔丰斯自信还能对付这些机械型的陷阱机关,只要不带魔法和酸液毒气就行。 布兰克向着右边数起的第二个山洞走过去。“从这里进去可以直接到达那个强大生物占据的地盘,不知道牛头们的神殿是不是也在这里,那五个山洞里都传出微弱的牛头人活动气息,它们在试图迷惑我们。” “究竟是那个生物是在役使牛头,还是牛头让它来看守地宫?”阿尔丰斯用手挡在火苗前面,以免被风雪刮灭,“不过,我总觉得牛头族和龙族扯不上多大的关系。” “我猜可能是白龙,这种龙的宿敌霜巨人,是巨人族的一个旁支,他们不但嗜吃白龙肉,还将它们捉来进行守卫,而牛头族,恰好也和巨人族有远古的血亲渊源,要是某个牛头人的力量足够强大,捉一两头白龙来看家也不是奇事。”布兰克感应不到龙灵说的话,不过他的猜测也符合道理,只有白龙才会在这么寒冷的地方生存。 这个山洞完全是一个冰天雪地地世界,晶莹的冰凌倒映出淡红色的光芒,犹如在整条山洞布满了红色地玛瑙。 阿尔丰斯脚下一滑,身体在地面的厚冰上平平滑出,他下意识的脚跟用力一沉,踏入冰中,无数纷飞的冰屑由脚底扬起,光可照人的洞壁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素裹。好不容易才停下身体,却是余悸未消,滑冰这种移动方式还是第一次尝试,任他再胆大包天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猛跳了几下。 布兰克在冰上的动作显得极为灵活,脚底一撑就溜出十多尺,轻轻松松的就滑到两腿撑得笔直的阿尔丰斯身边,“停下来没那么费事,只要将脚板横过来就能减慢前进的速度。” 两人都是用增加磨擦地方法停下身体,不过一个轻巧无比,另一个却狼狈万分。阿尔丰斯伸手在冰面上一拍,身体快速向前滑出,他很快就掌握了在冰面行动的技巧,关键只是身体的平衡度,以身体为武器的武僧很容易就能办到这点。 两人边玩边走,两百码的洞道转眼就被抛到后边。尽头是出现一处岔路口,狭小的空间内七个十尺多高的洞口并排出现在前面,更为猛烈的雪花打着旋子从里面吹出来。刚经过的冰洞旁边还各有一个漆黑的洞口,几十坪的空间内竟然出现了十个几乎同样大小的山洞,一不小心极容易发生混淆,现在退回去还能通过足迹来辨别,万一被冰雪覆盖就再也找不到出口了。这些牛头们还真会玩花样,才第二个转角就冒出了这么多的洞,存心想把人累死啊。 沉闷、无助和寒冷足以击垮一个冒险者的意志,这种迷宫就是牛头们对付入侵者最强最有效的自然武器陷阱,像冷山那样在洞里每一步都装上陷阱机关就显得太多余了。 “要不要留一个记号之类的东西?”阿尔丰斯感觉有点吃不消了,有必要的话就直接用拳头从山壁开出一条通道,就像当年逃离易卜拉欣那个陵墓时所做的那样。 “别逗了。”布兰克笑着摆了摆硬头锤,“你还真把那些传说当一回事啊,什么线球啊标记啊,你可以做记号,难道埋伏在暗处的牛头人就不会做?它们做出来的肯定连你本人也分不清。” “这个记号我保证它们绝对做不来。”阿尔丰斯甩手一拳砸在刚进来的那个洞口左边的冰块上,坚硬的冰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冰块和岩石纷纷掉到地上,着拳处出现一个两尺深,五尺高的圆面深坑,拳头直接碰到的石壁更是陷进去了四五尺。 “真是抱歉,弄了一个很惹眼的标记出来,恐怕得麻烦主人将岩石熔化之后再重新补上去了。”他收回拳头,很客气的说道。 这个标记即使说不上空前绝后,也绝对是骇人听闻,这种永久性的硬性损伤可不是随便刻个箭头就能弄出来的。 布兰克这次选择的是右手数起第三个洞,从这里算起,距离那头白龙差不多还有五百码,在找不到牛头神龛的情况下,起码还能锁定一个大型目标,如果这头龙就是地宫的主人,那些牛头只是在为它服务,就省事多了,直接把它做掉走人,如果龙是守卫。就逼它带路去找地宫主殿,总好过费尽力气去找那些头上长角的长毛耗子,脾气火爆的牛头们宁愿被杀也不会将秘密说出来的。 这个洞里的气温更加寒冷,只穿着普通鳞甲的布兰克不停的发抖,他可不像阿尔丰斯那样有内劲护身。阿尔丰斯不得不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布兰克身上,同时拉着他的手用热力帮助他驱寒,到最后,他干脆就直接挡在布兰克身前,让花瓣大小的暴雪直接打在自己身上。 那个火把早已经熄灭了,两个人就凭着阿尔丰斯的感觉一步一步艰难的在狂风中前进。 这里没有任何牛头人的活动踪迹。事实上。能在差不多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下存活的生物并不多见,就算牛头们身上的毛再多,皮再厚,也不能在这种严寒下生存。酸液、飞标、魔法这些陷阱都能想办法破解,残酷的天然环境却就不是所有人都能突破得了的。 阿尔丰斯几乎成了半个雪人,落在身上的雪花还来不及消融马上就又添上新的一层,内息的防护收缩到皮肤上,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供应和消耗维持在平衡状态。他不停擦拭着鼻孔,每隔半分钟体内呼出的热气就会形成冰柱将呼吸道堵塞起来。狂风骤气,无比恶劣的条件下,他终于拉着布兰克穿越了整条通道。 听起来,这是一个四面空旷的地带,寒风没有通道里那么凛冽,但彻骨的冰冷寒气能将人的鼻子和耳朵冻得比石头还硬。 “碎壳,出来!找出那头白龙所处的位置。”在这片没有任何光线的地域里,阿尔丰斯不得不让碎壳出来作为眼睛,夜影这种不死生物受环境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注意,它就在我们身边。”布兰克低声说了一句。 阿尔丰斯手上一轻,布兰克的手变成了一个动物的前爪,毛茸茸的摸起来很舒服,只是锋利的爪尖让阿尔丰斯肯定他不会变成了一只小松鼠。武器和铠甲都掉到了地上,这些不能跟着身体变形的东西已经失去了本来的作用。 一声尖锐的狼嚎从布兰克站立的地方传来。他直到确定进入敌人的范围内才以野兽的状态进入战斗,变身太早则会受到持久性的影响。 头顶的岩石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刚从袋里飞出来的碎壳马上就和敌人交上了手。 白龙竟然贴在头顶进行伏击。 “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倒霉,我们遇上了一头上古白龙!幸好我的这种同类智慧不算太高,稍微吓一下它就会夹着尾巴逃走,最大的麻烦就是现在我们是在它的地盘上”,囚龙棒里的黑龙也在思考着解决方法,“要么将它诱离风雪区域,要么用火焰对付它。” 布兰克能用法术吗?就算能,那种程度的火焰恐怕还没离手就已经熄掉了。碎壳在干什么?这头龙又不是教廷养的,怎么不直接用神力做掉它?阿尔丰斯在思考对策的同时从风声中捕捉到白龙的具体方位,身体一跃而起,对准它的喉头一拳冲天击上。 风声响起,一股劲风劈面击下。阿尔丰斯反腕托上,手心触到一种极度寒冷的厚鳞,上跃的势头顿时被下击的力量阻止,身体直落而下,他接触到的是龙尾的扫击。双方都属于试探性质,也没用上多大的力量。 白龙的气息被寒风和鳞甲所掩盖,而暴风雪又直接限制了阿尔丰斯的气息感应范围,只有接近到白龙身边或者被它攻击才会发现它的动作,阿尔丰斯处于绝对的劣势中,在别人的地盘宣战确实不是什么好的做法。 “让到一边,你的盲感比不上龙族。主人也不会将力量借给我们,他不想和角魔为敌。”碎壳沉声说道,“干掉它,只能凭实力解决。” 最低的机率还是被他们碰上了,这头上古白龙果真是被牛头人供养着的。既然它是守卫,那它看守着的东西肯定在牛头人的心目具有无可替代的地位,而这些则佐证了牛头牧师的存在,更有可能就藏身在这个洞里。 “布兰克,你猜对了,这里有一个神龛,这条龙只是在负责守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阿尔丰斯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碎壳的话让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但是,往哪跑?上面?后边?或者直接就往前冲?现在应该是离地面四十到五十尺的地下,头顶虽然是厚岩层,但距离地面也最近。 “我拖住它,你先走。”碎壳的声音传来,他明白了阿尔丰斯的意图。 “你的梦魇呢?”阿尔丰斯伸手进袋,里面空空如也。 “我已经叫它过来了,可能主人又让它回去了。” 这个发猪瘟的奈落!连最后一道保险都不留给自己。阿尔丰斯骂了一句,身体再次跃起,远离碎壳和白龙的战斗区域,一拳捅在头顶的岩石上。 普通的岩石哪里抵受得了阿尔丰斯的重拳,震裂声中,十几块巨大的岩石掉了下来,阿尔丰斯比碎岩稍微落早了一步,一把夹起已经变身的布兰克第三次跃起,直接在下落的碎岩中飞身穿过。拳头跟着击出,感觉头顶的岩层被凿出了一个二十来三十尺的圆型大凹面,再有两拳,他就能逃出去了。 阿尔丰斯一脚蹬入凹面的石壁,第三拳正准备发出,下面传来一把沉闷的吼声,“好朋友既然来了,就想这么空手而回?起码喝个够瘾再走也不迟,免得我们这些角魔教派被人说不懂待客的礼貌。” 寒风风头一变,不再往外吹,改成向上直压。风雪混杂着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目标直指阿尔丰斯处身的凹孔,这应该是冰锥兵刺一类的攻击破坏型魔法。 今天还真是倒霉透顶,该来的还是来了。幸好已经打出两拳,慢上一步的话估计也用不着再出去。现在不能再作任何逗留,挡开来自下方的袭击很简单,不过这一拳的威力也会相应减弱。阿尔丰斯一低头,张口咬住狼吻突出的锐利犬牙,人身上的各个部位以牙的力量最大,他就以自己的牙齿吊住布兰克的身体。 阿尔丰斯抽出囚龙棒反手挑开三条冰刺,同时和黑龙进行感应,“对他的思想进行侦测!”现在就是要抢时间,无论是什么方法。只要能拖延对方的动作就行。 噼哩啪啦一阵乱响,在寒风和十几枚冰刺的协力撞击下,松动的岩石纷纷跌落。 第三拳终于击出,阿尔丰斯不敢使用渗透劲进行破壁,那只会让身体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碎壳和白龙缠在一起,也分不出身来照顾他。壁顶还剩十多尺的厚度,只差最后一拳就能出去了。 下面一声长笑,“就凭这种东西还想和玩,还嫩了点。你已经打出三拳,要是最后一拳让你打出去,算我无能。” “侦测无效,下面的家伙躲了过去。”黑龙终于开始慌张起来,它很清楚同类中极老青铜龙类法术的能力,能避开这种侦测以及那些冰刺威力的敌人在能力上相当一个半神。 阿尔丰斯不去理会对方的说话,第四拳照样击出,他别无选择,也无路可逃。 背后狂风大作,一股强横的压力直逼背心,阿尔丰斯身体向上又升了十尺,已经到达最高点,囚龙棒疾点四下,守住背心要害,狂风随即跟上,比阿尔丰斯更快更凶猛。 竟然想贴身战斗?这是典型的牛头人战斗方式,也是杀死法师的最佳方法,对方显然和阿尔丰斯一样想法,用速度的优势和施法者进行贴身肉搏,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刚才那个侦测魔法,可能让他误将阿尔丰斯当成了法师。 囚龙棒上传来一种巨大冲击力,阿尔丰斯后缩一时将对方的武器格开。这个孔武有力的家伙用的是一根精铁长棒,如果被直接击中,敲断脊椎骨只是瞬间的事。 前半截长棍被阻,后半截长棍随即扫到,阿尔丰斯计算出如果要硬破石壁,后心就得挨上一记,而这一下将会让自己暂时丧失最少一半的战斗能力,无奈之下只好转变上冲的方向,不得不转臂回挡。 拳头才是阿尔丰斯惯用的武器,两人在半空迅速互击。阿尔丰斯身在空中的最高点,凭借了居高临下的便利,对方靠的则是武器重量上的优势。 两人都在风声不断的寒冷环境中进行盲战,没有大喊大叫的使用眼花缭乱的漂亮招数,实力决定胜负。 对方上升的势头终于停止,阿尔丰斯正等着他掉下去。 “叮”的一声铁石碰击。阿尔丰斯暗叫不妙,自己可以将腿插在石中承受重量,对方自然也能用铁棒在凹面内借力,他快速往上面补上一拳,几缕阳光终于透入暗无天日的山洞,阿尔丰斯闭起双眼,以免受到突如其来的光线影响。石头虽然没有完全被震落,不过破碎的裂缝已经证明了阿尔丰斯的准确性。 “阁下好本事,我送你一程。”阳光直射在一个全身长满金黄色长毛的牛头人身上,它的头顶长有两只高高拱起而硕大无比的犄角,宽阔而湿润的鼻孔正中穿着一只闪亮的黄金环,身上披的竟然是一副黄金锁甲,腰间的皮带上刻着一对弧形牛角。 阿尔丰斯嘴里叼着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雪狼,布兰克还保持着变身后的样子,除了那对三角眼里的眼神和平时一样充满善良之外,阿尔丰斯真不敢相信这只充满野性的动物就是那个无比开朗、诚实忠诚的老好人布兰克。 牛头人没有给阿尔丰斯更多时间考虑,一根黑得发亮的铁棍朝他下身要害直戳而至,那些普通的只会直上直落、大砍大劈牛头们通常不会做这种动作,就算它们想杀人也不会出这种损招,只有智力极高的少数个体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对手。 阿尔丰斯手腕一抖,囚龙棒棒尖和棍尖不偏不倚点在一起,一缩脚,身体借着铁棍的上升劲力垂直向上直冲。“碎壳,走。” 头顶的裂缝瞬间被撞破,狂风飞雪从破碎的洞口跟着喷往半空,成为炎热夏末的一道诡异的风景。 阿尔丰斯身在半空,短棒往下一圈一扫,防止牛头人乘势偷袭,做完这些连贯性的动作后才睁开眼睛,远远可以看到一两里外卡尔那些骑兵的身影。他将布兰克往旁边一抛,一个健壮、充满活力的身体在空中形成,布兰克****着全身稳稳的落到地面。“将他们带走!”阿尔丰斯大喊一声,那些呆在洞外的人不适合搀和到这件事里。 “走?想得太容易了,这里所有人都将成为神的祭品。”随着一声大喊,金光灿烂的身体从破洞中飞出,奸滑的牛头人随手挽起一团棍花,好像遮挡在身前的一片黑色的乌云。 布兰克顾不上赤身裸体的羞耻感,脚一迈就朝士兵的方向奔跑,他留下来帮不上半点忙,还要阿尔丰斯费神照顾,只有尽早离开才能让阿尔丰斯专心迎敌。 一道黑影从洞口飞出,斜斜窜上半空,碎壳也出来了,牛头人头也没回,甩手就是一棍击出。阳光下的碎壳似乎无心应战,只是抬臂挡着自己的双眼,他不适应阳光,铁棍重重地打在碎壳的腿上,一蓬黑色的负能量随即爆起,消散在山风中。 巨大的白色龙头也从洞口冒出来,比青铜龙的头颅整整大了一圈有余,一对凶光四射的眼睛恰好和阿尔丰斯碰在一起,狭窄的洞口阻止了它的进出,地面急剧震动起来,四周的泥土和石块同时晃动着向上跃起,差不多三十尺长的巨型身躯直冲出来,眼力稍差地人还以为是一团快速移动的白云。 远远传来一大片惊叫声,那些当地士兵和女孩什么时候见过龙?所有的马匹都开始失控,就算隔了一大段距离,它们也适应不了龙族的威吓,比起这些人来卡尔他们还算比较镇定,紧紧勒住马头,控制着自己的坐骑。 牛头人一纵身朝布兰克追去,阿尔丰斯跟着移动,囚龙棒直接捅向牛头人的腰眼,说什么也不能让它阻止布兰克。牛头人横棍一拨,根本就没将这个人类放在眼里,在它们看来人类的血肉之躯无足轻重,阿尔丰斯在下面只是碰巧运气好才逃出来。 囚龙棒和铁棍三度相交,阿尔丰斯顺势一拨。身体抵着铁棍,一个肘锤撞在牛头人颈上。牛头人的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向后连滚带撞地滚出十几个筋斗,最后才用铁棍一撑定下身体,刚站稳,小腹紧接着又挨了如影而至的一记膝撞,硕壮的身体又再贴着地面向后滑出,背脊在地上磨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阿尔丰斯越打越是心惊,这个牛头人绝不是普通的教派牧师,它在被击中后一直都在向后跌,样子虽然狼狈不堪,但自己始终没有机会用上渗透劲。而且,它在连挨两下之后还能主动消减重击力量,要是它有能力抵消回力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要束手待毙?他停止了动作,没有再继续追击下去。 半空中传来白龙一声长嘶,它抛下牛头人独自朝远处的士兵飞过去,看样子真的是将那些人当成了食物。 “先挡下那头龙?还是我们联手先杀了这个牛头人?”碎壳稍微侧身,避开阳光的正面直射。 “你去将白龙拦下来!”现在已经惹上了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连深浅都测不出来,集中力量虽然是一个好提议,不过谁敢确定两人联手就打的过牛头人?万一它的目的只是想将自己和碎壳绊住,让白龙趁机去虏劫活祭品,那边谁又有能力对付一头上古白龙?这些问题在阿尔丰斯脑中一闪而过,不加思索的让碎壳进行拦截。 一道黑影突然划向那团白云,碎壳用了加速术才勉强碰到白龙庞大的躯体,白龙是所有龙族当中飞行速度最快的一种,它只需要花上十秒就能飞到卡尔那边。 粗壮的大尾一扫,白龙和碎壳在空中打成一团,两者都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区域,白龙身边少了风雪,碎壳则受到阳光的影响,一时间倒也还维持平局。 “为什么停下来?继续打啊,我还没被打过瘾呢。”牛头人一转头颈,骨头格格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报个名字出来,能打出这两拳的人绝非无名之辈,如果你是武僧,为什么不使用渗透劲?你在害怕什么。我就站在这里,随便你打。”伴随着的是一阵沉闷的嘲笑。 “阿尔丰斯,泰勒!” “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赏金榜上排名前十的人,用你的血进行献祭,主神将会十分高兴,出于对您的尊敬,我将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你毫无痛苦的死去,我的名字叫巴巴洛沙。”巴巴洛沙全身骨胳暴发出劈啪的声音,也不见它施放任何魔法,身体开始上升,最后飘浮在离地二十尺的半空,“这不是普通的悬浮术,而是我攻击方式,小心了。” 阿尔丰斯解开身上的负重环,巴巴洛沙已经掌握了制空权,自己只能以速度互搏。 “作为神的后裔,我从出生开始就是半神,提前知会你一声,因为你根本没有半点打赢我的可能。”巴巴洛沙身影一晃,从空中向阿尔丰斯俯冲扑下。 半神?阿尔丰斯稍微一惊,既然它一出生就是半神,难道从小到大就没有任何进步,也不用接受封神?还是根本就脱离了神的秩序之外,封神的程序轮不到它身上?虽然大部分神祗都通过正式的封神程序成为神,也不排除有人的能力到达某种程度之后再通过种种手段来逃避这个手续,以免受到神的约束和限制。 一个钵大的拳头当胸击到,阿尔丰斯看着越来越大的拳头,动也未动,他在计算牛头人的速度,力量,以及攻击角度。巴巴洛沙占有绝对的空中优势,但在速度上还比不过除下负重之后的阿尔丰斯,就算用加速术也不行,其实它在距离阿尔丰斯身体十尺的时候确实在加速,这种短距离的速度改变一般都会让对手的判断出现失误。 阿尔丰斯后退一步,侧腕带在巴巴洛沙击来的拳头上,肩膀一挺,直撞胸口。巴巴洛沙显然没有预料到阿尔丰斯有这么好的眼力和耐心,最后一刻才进行反击,想改变方向已经来不及了,胸口正中发出一声沉闷地碰撞。披着金甲的牛头人好像真的感觉不到痛苦,手一伸,疾抓阿尔丰斯咽喉。阿尔丰斯沉肩一甩,将巴巴洛沙从肩膀上翻了出去,刚一转身,巴巴洛沙的尖爪又直奔双眼而来。阿尔丰斯肘尖很自然的在巴巴洛沙腕部一撞,顺势向它的颈部滚压过去。巴巴洛沙小臂一压一拨,迅速扣向阿尔丰斯咽喉,进行锁喉擒抱。 两人一接触,全都用上了擒抱中的短打技巧进行贴身搏斗,对这种战斗方式都极熟悉,几乎都是不用眼睛,全凭身体对劲力作出的条件性反应扭打在一起。本来碎壳最喜欢这种充满技术性的搏击动作,可惜他现在不得不在半空和白龙进行体力上地角逐。 双方分成两组人捉对撕杀,战得难解难分。 碎壳对白龙有两种天然优势,一是夜影战斗不需耗费体力,白龙再强大毕竟还是活物,体力终究会耗尽,二是夜影天生就对寒冷免疫,正好克制白龙的冰冻力量。阿尔丰斯对巴巴洛沙就没那么讨好了,这个牛头半神简直就是刀枪不入,阿尔丰斯的攻击根本无法对它造成致命伤害,而它的一拳一脚都让阿尔丰斯竭尽全力才能化解。 不能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巴巴洛沙并没有全力以赴,阿尔丰斯隐隐觉得它是在等待自己使出渗透劲。 巴巴洛沙一低头,弯曲的犄角直向阿尔丰斯头颈顶来,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它的头盖骨就在阿尔丰斯眼前,只要一拳打在那里,所有的事都将结束——不是阿尔丰斯无力战斗,就是巴巴洛沙立毙拳下。 这是一个圈套!引诱自己进入的圈套,这个念头突然闪过脑中。阿尔丰斯似乎看到了牛眼中闪动着得意之色,他的拳头仍然打了出去,不过却没用上渗透劲,整个身体也在借力向后飘出,两只巨大的牛蹄在沙上一踢,巴巴洛沙保持着撞顶的动作追随着阿尔丰斯,不过距离却是越拉越远,最后它干脆四肢凌空,变成一头真正在空中飞行的蛮牛。泥土在阿尔丰斯脚下不断飞起,遮住巴巴洛沙的视线。 “你还逃!再逃我对你不客气了。”巴巴洛沙发出声声怒吼,它的火气完全被阿尔丰斯撩了起来。 “是吗?真想看看你这头老牛是怎么对我客气的。”跑在前面的阿尔丰斯根本没有因为恐吓而停下脚步,他没敢采用直路逃跑的方法,只是带着巴巴洛沙不停的绕着大圈。 疯狂的蛮牛斜斜窜出,直接冲向插在地上的铁棍。“不让你看看真正地威力,你还以为我这个半神是白当的。”巴巴洛沙一把抄起武器,高举过顶抡将起来,“去死吧!”棍尖一挑,一道排山倒海的气浪从棍头发出,气浪带起的沙尘足有十尺高,影响面达到了三十尺。 阿尔丰斯突然停下,气浪正好从前面擦过,细小的飞石打在身上竟然隐隐作痛,他猛然发觉,这是从剑气中脱胎变化而来的气浪,狭窄的剑身发出的剑气可以破坏远处的目标,而铁棍形成的气浪没有锐利的劲风,纯粹是以冲击为主。 气浪在地面犁出十几条上两百尺长、两尺深的地沟,所过之处再也看不到一颗完整的石头,威力确实无与伦比。如果这条棍不是神器,那么刚才贴身战的时候巴巴洛沙肯定是手下留情了。 “这条精铁棍不是神器,刚才它也没有留情,只是它现在使用了神力。”黑龙提醒阿尔丰斯,“让它远离神龛的范围情况应该会好点。” 巴巴洛沙显然快要被阿尔丰斯激疯了,虽然没有吊下长长的口水,但也开始进入了狂暴状态,它慢慢上升到半空,一连发出五六波气浪。将阿尔丰斯层层围住。就算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重重叠叠的气浪逼围,阿尔丰斯说到底还是一个人,并不具备和神力对抗的资格,接连避开三股气浪之后还是被第四波的余锋带中,肩膀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蹬蹬蹬倒退出好几步,速度也稍微慢了下来。 “难道就没人管管这头蛮牛?这家伙在滥用神力!”阿尔丰斯极为愤怒的向黑龙抱怨着。 “通过祈祷仪式获得的神力是被允许使用的,而且它的对象是你,没有牵涉到其他人……”黑龙的解释很清楚,有限的目标,正当的获取途径,没人能指责它在滥用力量。 阿尔丰斯很无奈,谁叫他不是某个神祗的信徒呢?而且他也不懂怎么向主神颂祷获取神力,像巴巴洛沙这种远程攻击方式简直就让擅长近战的武僧无法近身,神力可以被用来施放魔法,当然也能用来进行物理攻击,阿尔丰斯毫无对策。 巴巴洛沙双目泛出野兽一样的淡淡绿光,“很好玩吧,后面还有!请慢慢品尝。”它大声吼叫着,铁棍一扫,一道半月型的环型气墙在棍端形成。 百尺多宽的月牙再次压上,阿尔丰斯连喘息的时间都被剥夺了,双掌一托,内劲和扑面而来的气浪撞个正着,身体又向后倒退出十几步,刚一停稳,转身就逃,他可没那么傻站在原地给别人当靶来打。接连挨了两下,除非能穿过气浪的封锁,否则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庆幸刚才没有贸然使用渗透劲,巴巴洛沙十有八九能扛得下来。 既然远战近战都不行,还不如尽快逃命。 远处几百个士兵正向南方散乱的退走。阿尔丰斯则直接往东逃窜,他打算兜个大圈再回到船上,只有这样才可以让牛头和白龙的视线暂时移开,而士兵们也能从容撤退。 “我还以为你不会跟我一起逃。”阿尔丰斯逃出半里,一道黑影越到前面。碎壳眼看情况不妙,也跟着逃了。 “什么逃?我们在进行战术机动。”碎壳大言不惭的说道,他跑得比阿尔丰斯还快。 后面一牛一龙也飞在空中,紧咬着前面的目标不放。上古龙飞行的速度极快,一分钟不到就追上来,将最慢的巴巴洛沙远远甩在后面。 这头白色的家伙竟敢独自追上来?也太小看阿尔丰斯两人了。巴巴洛沙还在两百码外拼命赶路,悬浮术只是能将物体升起,还不能算是飞行术,想要推进身体还需要一定的力量才行。只要它不在,阿尔丰斯就没那么客气了,他伸手朝上一指,碎壳会意,转身迎向飞行中的白龙。 白龙双翼略偏,碎壳斜斜从它身边擦过,鹰一样弯曲锋利的龙嘴对准碎壳的身体就啄。刚才它和碎壳打得难分难解,双方的类法术能力都没有多大效果,除了身体接触别无它法。 龙的直线飞行速度确实要比碎壳快,但在转弯规避的时候却显得笨拙异常。碎壳在半空中绕了个弯,飞到另一侧,趁龙头还没有从落空的啄击中转回来时碎壳回身就是一脚,狠狠踹在龙颈旁边的鳞甲上,龙尾随即扫在碎壳肩膀上。灵活多变的龙尾可以对龙眼看不到的后背和身侧的区域进行攻击防卫,这是龙族对自身不足条件的一种进化,尾部反击的速度远远高于视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