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龟的高温喷息差不多持续了半分钟,阿尔丰斯跪起来的时候除了布兰克和莫妮卡等少数几人还能勉强支持着,甲板上全是被烫伤的船员。他深吸了一口温热的空气,混合着治疗热力的内息在背部又再流转一周,烫伤的皮肉一会工夫已经愈合如初。凯瑟琳和布兰克正在用治疗术平复着自己的伤口,效果看起来并不明显。
龙龟已经潜入海里,一道几尺宽的浪纹正朝飞鱼号前方冲来。看来它又想故伎重演,船体中部将要承受下一次撞击。阿尔丰斯拍了拍伏在甲板上不停抽搐着身体的莫妮卡,“它又来了,你那个什么水中呼吸和漂浮魔法能不能弄到我身上?”现在甲板上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称的是完好无损,其他人无论谁下去,也只是再做一次无谓牺牲罢了,如果莫妮卡的法术真的有用,下去后碰碰运气,实在不行也能保住小命。
“你真的是神官吗?什么漂浮魔法,那是水面行走术。”莫妮卡痛得面容惨白,虽然和布兰克一样同为牧师,她却无法为自己治疗伤势。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神官。快点施法,不然就来不及了。”阿尔丰斯有点着急,要是船被撞沉,无论什么魔法都得完蛋,除了运气最好的船员,身处茫茫的大海上,恐怕很难支持到得救的那一天。
“行了,”莫妮卡的手掌拍在阿尔丰斯的背脊上,“幸好刚才没来的及将这两个法术用到自己身上,不然又得弄上半天。”
莫妮卡的话还没说完,阿尔丰斯就已经窜出船舷,身在半空时脚尖轻轻一带,勾起舷边的一条粗绳,要是莫妮卡的魔法不起作用,这可是最后的逃生方法。凌空翻出几个筋斗后,“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阿尔丰斯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无穷无尽的水包围,入眼处全是汪汪的一片蓝色,脚下也发虚,根本没有着力的地方,这种感觉让他找回了点潜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熟悉,但又说不出来。他试着呼吸一下,鼻内喉间似乎有一团软软的隔膜自动将海水挡住,不过却需要很用力才能将气体吸入肺部。最令他沮丧的是对游水根本一窍不通,连最基础的动作都不知道怎么去做,不但如此,举手抬脚之间更是平白增添了无穷阻力。他眼前一花,身体像秤陀一样直往海底沉下去。
临时缠在身上的绳索帮了大忙。他双手急忙拉住绳身,勉强止住下沉的趋势。试了几次之后才发现一个决窍:只要吸气,身体就缓慢的上浮,将气呼出,就又向下沉落,掌握这个规律后,他拼命的吸入气体,呼出的时候肺内保留一小半,身体终于缓慢的往上升起。
一片暗影如乌云般遮挡住海面透入的阳光。龙龟庞大的身躯正从阿尔丰斯头顶十来尺高的地方无声无息的滑过,月白色的腹甲上清晰显示着一道道细致的花纹。必须阻止它,说不定它这一撞就毁了飞鱼号。阿尔丰斯双手交替,攀着绳子快速上升起来。快碰到龙龟时,手一伸,抓住龟甲的边缘部分。龙龟实在太过巨大了,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东西附在自己身下。
阿尔丰斯一拳往龙龟腹甲上击出,拳到半途他已经知道这一击注定徒劳无功。海水阻力抵消了拳头大部分的冲力,没有冲击的距离这一拳和抚摸也没有多大区别。果不其然,刚接触到龟壳时,坚硬而滑溜的甲壳又自动将拳头卸在一边,竟然撼不动分毫。怎样才能让龙龟将注意力从飞鱼号转移过来?要知道它现在可是一心想把那条船弄翻的。
踌躇之间,一条绳子阿尔丰斯在眼前一晃而过,他还以为是自己抓在手里的那条呢,不过很快就发现判断有误,因为那条绳上不断伴有暗红的色彩飘出来,在蓝色的海水里显得格外抢眼。鱼枪上的绳索!龙龟已经将鱼枪上的绳索咬断,枪柄连着的那一小部分却在水里飘荡着。他逐寸逐寸的朝前摸过去,粘满绿色海草的船底越来越清晰,在龙龟撞击之前终于将鱼枪的绳索拽在手心里。
龙龟的眼睛不能后视,它完全没有查觉到有人在伤口上摸索。阿尔丰斯松开手里的粗绳,拽紧了鱼枪上的绳索,双腿在龟背上用力一蹬,身体借势向后跃出。一股暗红色的液体从龟颈直喷出来,宛如一朵红花在水中迅速盛开。
阿尔丰斯呼吸的时候嘴鼻处冒出一连串的水泡,流经舌头上的海水都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疼痛让龙龟停止了前冲的动作,转过头,它终于看到了那个在自己背上捣乱的瘦弱人类。虽然搞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来的,但在怒火中烧的情绪下,它还是放过了近在咫尺的船身,颈一伸,朝阿尔丰斯张口咬落。
龙龟在水中的动作很灵活,大异于陆地上的同类。
一股强烈的水波迎面撞来,阿尔丰斯想都没想马上向后跃起。这是本能的反应,可一脚踩下去却踩了个空,这才想起来现在四周全是水,一点借力的地方都没有。情急之下,双脚上下一摆,试图让身体稍微挪开点,没想到这个动作竟然让他滑出一大截距离。“嗒”的一声,龙龟的双颚在他脚跟几寸远的地方合拢,咬了个空。
这可把他吓出一身冷汗,不过现在全身都泡在海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同。龙龟的注意力已经成功的被吸引过来了,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怎样逃命了,这里,可是龙龟的天下,阿尔丰斯还没蠢到想要和它在海里一较高低。刚才无意中摸到一点游泳的窍门,他重复着那个动作,在双腿不停摆动时身体像条毛虫一样爬向水面。水中呼吸术管用了,不知道水面行走的魔法灵不灵光,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可就全靠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