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芳华还与我说了什么,我已不太清楚了,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却牢牢的记住了那一句,韩子川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对芳华来说很特别。
说不上听到那句话时,是什么感觉……
只是在榻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卯时,才破晓,便闻到敲门声。
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才系好袍带,开了门,却看到芳华站在门外,背后是一片青翠的柳条,柔软的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美好的让人觉得直视他,都是一种大不敬与亵渎。
“不让我进屋么?”他浅浅一笑。
“义父,瞧你说的。”我还来不及让步,请字也还没说出口,他便拔开我,径直走了进去,四处望了望,挑了一下眉,便直奔榻,转身撩着袍子,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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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真对我不客气。
“勺儿,为何待我这么生分了。”他抬头望了我一眼,笑着轻轻拍了拍身边。
我依言,翘着屁股坐了一角。
不是不愿亲近他。
只是,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花香,我就管不住自己胡思乱想起来,想着韩子川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或许……
他才是芳华的义子。
芳华叹息了一声,身子倾了过来,我猛然一惊,心怦怦直跳,说实在的这类似的情况不知道从何时便开始了,只是如今这份心跳里还夹杂着难以承受的涩。
“勺儿,看你,又心不在焉了。”
我勉强笑了,“义父找我,有什么事?”
“我托子川为你预备了一些衣裳,看穿着合身么。”他的手摩挲着放在膝盖上的一截包好的布。
“义父,你哪次给做的衣袍不是偏大,柜子里还有去年的,一直留着没能穿。”
他笑望了我一眼,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指抖了一下,灵巧的掀开了布包。
很明亮的颜色,
不俗,嫩粉的一层轻柔的料子下,夹着暗红色的绸料上面还刺绣着白杏蝶纹。
我眨了眨眼,
这是给我穿的么。
怎么这么女气。
他眼神那叫一个温柔,“子川挑的,兴许尺寸错不了,下回也让他给我弄一件,布料还真漂亮。”
我一把夺了去。
抖一抖,展开了望。
窈窕女子穿的衣服……鉴定完毕。— —||
“您,当真也想要这种?”我很狐疑。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执着我的手,声音柔软:“勺儿,这几年,我对你没有太上心,许多事情都忽略了。”他微侧头,仰脸望着我,莞尔一笑。
心脏一下子猛缩。
我怔了怔,忙移开了眼,耳根都烧极了,只闻到怦怦的跳动,恍若要把持不住了。
义父,这个美人胚子。
别说是,女子了,怕是世间的男人看了这张脸,也会有占有的欲望。
“愣着干甚,还不快些把衣裳换了。”
我点了头,
躲入屏风后头,懵懂且迟钝拎着一两层料子,比划了一下,将就的穿了起来。
感觉,有些怪。
却不知道,是哪儿……
以往穿袍子,宽松极了,大大的往身上一套,许多处还留有余地。
这会儿,只觉得这衣裳有些紧,我抬着手,指反手拎着袖子,横在胸前,很别扭的出来了。
他坐在榻上不由自主地起了身,缓缓上下看着,眼神里朦胧的亮光格外的有神采。
“怎么了,”我拎着料子东拉西扯,“义父是不是觉得,有些怪?”
“不会。”他抚摸我的脸,轻轻笑了,“勺儿,果然已长大了。”
我怔了怔,
他却拉起了我的手,来至镜子前,轻按我的肩让我坐好,悄然给我梳发……
与芳华生活了这么久,
除了醉酒会作出逾越俗礼的举动,清醒时从未待我像现在这么亲昵过。
此刻的他,多少,让我有些不安。
铜镜里,
他举止闲雅,
似融融生光的脸上,却一派平静柔和,眼角下的泪痣却暗红得让人心惊。
“义父……你……”
他最近的举止,都寻常大不一样。
与人的接触多了不少,
这明明是好现象……为何我却感到不安,很浓洌的不安。
他却撩起袖子,执起案上的木簪,侧头,轻巧的给我插入。
“勺儿,求你一件事。”
我看着他一副很谨慎且小心翼翼的脸,凑我那么近。
铜镜中两个人都要挨在了一起。
轻软的呼吸拂过我的鬓角,心里不知为何就万分的喜悦了起来,这感觉……仿若是一场细雨润了心里某处,连带着对这一切尚未发生的事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别说,是一件事了。
世上的难事,只要是我能做的,都会为他做的。
我兴冲冲的仰起了小脸蛋:“只要是义父吩咐的,勺儿照做。”
“是么。”他笑了。
我忙点头。
哪怕让我脱衣服,
我都照做……
“让我把个脉……”
我不明所以,伸了手。
他眼前一亮,“能描述一下症状么?”
“腹胀,腿酸,偶尔肚子还有些疼……”
“妙妙妙极了。”他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文房四宝,记着,一只手执着我的脉,还掀着眼望我,如饥似渴的说,“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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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找一伙人,把他给压了。
压了,还不泄愤。
于是乎,被他活活折腾了三炷香的功夫。
他却还极有毅力的对我问东问西,只怕没对我进行上下摸索了,忍……忍无可忍……正当我琢磨着,是不是下点药让他昏睡。
他却倏地站了起来。
我正庆幸,忙也起身,笑呵呵道:“义父,是不是饿了,准备摧花折柳?”
他转头望着我,眼角一弯:“我得去集市上,看有没有医书。”
您……
这等级,还要看医书?
胡乱配个药都能卖出个黄金儿两的价。
“素来只知晓外头的人有两种着装,没料到其实子川说的男人与女子还真有差别,在特定的时期从脉象上来看,这些细微之处还真是妙不可言。”
看他那小样儿……
兴奋了。
“您把我的脉不行么。”
“我想看看关于产妇之类的书籍,和对女人下药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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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不了你。
我颇有些无语的望向了别处。
他徐徐转身,就想走。
突然,我睁大眼睛,想起了一件事,这满街……估计都有人寻带泪痣的人,义父这活人出去,还美得这么引人注目的,一定会被弄玉找到的。
“我去我去我去……义父你开张单子,我来给你买。”
他一笑,似乎是巴不得。
看着他斟酌着,为了节省银子,把那寥寥几本书名写了又划去,又分外踌躇且不舍的表情……光是看着,我就分外心疼。
这人,
我有黄金二两。
二两!!黄金!!!!
一把扯了他的纸,把那划去的又给描上,吹了吹上面的墨迹,一把收入怀里。
他望着我,只是很宽容的笑。
其实心里指不定多心疼……心疼家里的银子。
我知道,他一向懒得配药。
估计,为了添置这一身新衣裳,兴许把家里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
叹一口气,过几天,还是把土里的黄金给刨出来算了,埋着……也不会发芽多张出个二两来。
于是想着,脚底下也生了风,横冲冲,雄赳赳的跑去了镇上,只想买了回宅,熬到晚上,偷偷把梧桐下的黄金和银票给弄出来。
可是……
我很奇怪。
分明是我一人出来买医书,为何韩子川会跟在我后头。
还是用那种很热切的眼神盯我,背后一阵发麻。
不过话说回来,突然觉得……
镇上的人,似乎也有些怪怪的,一个个风流公子从我身边走过,眉眼含情……让人……
我忍不住,抖了三下。
韩子川适时地握住了我的手,明眸一个劲儿的在我脸上,扫荡。
“都不知道,让你穿着身是对你好,还是害了你。”末了他还轻轻往我手上一拧,“记住,你是个姑娘,走路有你这么吊儿郎当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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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嘛。”
他一笑,“也只有芳华才会放心让你一人出来,在这群男人面前晃。”
忽然他眼神盯在了我后面,有些喜悦:“你等会儿,我去买些东西。”
“买什么……”
他人一晃,便不见了,唯剩下店铺前的布招牌还在迎风张扬……咦,卖胭脂的地方?
靠,他哪儿还有钱。
这家伙,居然藏私房钱!!!!!
可耻啊……
回头,我就要告诉芳华去,我这个愤懑啊……内心波荡……没法说了。
突然,
背后轻轻被人一拍。
我扭头,
正巧看见弄玉拿着扇子,身后照常有跟着一大群的人,他眨了一下眼,脸上的喜悦与眼神中的惊艳没法说了,“真是你……邵弟?”
“或者我该叫你……”他扇子在手里一巧,身子也凑了过来,笑着说,“邵妹?”
什么弟啊妹的,
我可跟你不太熟。
“你在此处等何人?”他四处望了望。
“自是等……”我笑眯眯,“心上人。”
他脸上笑得有些牵强。
“勺儿,走吧。”韩子川捧着一个红纸包着的玩意,出来了,抬头不经意望着弄玉,脸却僵住了。
那弄玉更夸张,怔忪的望了他半晌,脸上震惊了,指攥着折扇,掀着袍子倏地半跪下,“臣拜见太子殿下。”
哗哗的一片……
全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