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像是气急了,一路打柳条泄愤。壹手轻抚在他肩上,似在安慰,月辉洒在他身上,一席雪衣如幻似真。
“从后面看他的身形还真像芳华。”一声怅然的叹息,韩子川若有似无的望了我一眼。
他指的是壹。
我怔了一下,迟疑地抚上了腰间那双手,反手一拧,将他甩掉。
“勺儿,你心狠了。”他却苦笑着揉着手,弯腰拾起了搁在石桌上的被风吹着不住抖的画。
在他眼睛盯上去的那一刻,
我就觉得烦躁不安,伸手就想去夺。
他后退几步,盯着我的眼,一把将它撕了:“不就是一幅画么……”
两片薄纸落在地上,画中人的面容已经不可辩,那眼角下的泪痣却依旧清晰。
如泣如诉。
我心里一怒,却忍住了,淡淡地说:“你个韩死人,在干什么。”
“大胆,竟敢直呼皇……”
狗腿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用石子点了死穴。
笑话,
我逍闲人平日里只有不想对付的,却没有对付不来的。虽然邪功消耗了我大半内力,装腔作势装模作样我可不比人差。
有时候,作为一个下人,该说话时便说,
不该说话时,就尽量不要说。
我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兴许是刚动了些内力,全身真气乱窜,胸口很闷,我却一脸淡然。
风吹着我的衣袍乱舞,发也干了不少,贴拂在脸上随风凌乱。
几个黑衣人面色一惧,就想一搏。
韩子川却手一挥,制止了。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庭院里的人立马只剩下我们二人了。
“气质越来越像你义父了。”他徐徐坐下,扫了我一眼,“我找了你许久,怎料一见面就这般的伤了我心。”
一杯酒泼在地上,溅湿了地上的宣纸,墨迹淡了。
我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
生疼。
抬眼望着他,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径自拿酒洗着杯子,又自顾自的倒了一些。
他这一举动,
在暗示我什么……
芳华在他手上,任他怎么摆弄。
还是,芳华原本就是他的,不容我想念。
几年不见了,
他不像是我曾经认识的眼眸清澈的韩子川,那个在宅子里对我惟命是从,照顾备至的韩子川。
如今,他是一国之君。
玩弄权术,掌控百姓性命的天子,
就算一个坐在宅院里,穿着在普通不过的布衣,虽然眉宇间依旧风流,眸光依旧清澈,却仍遮挡不了一闪而逝的凌厉与身上散发的那份浑然天成的威仪。
我烦闷至极,执着酒壶倒了一杯,正欲喝。
他却将我的手拨开,冷着声音说:“对着一副画想入非非,却没有胆见他,随我进宫怎么样?”
我一愣,他已夺了酒,在鼻下径自闻了闻。
他明明知道芳华对他的情分……
我苦笑,心里有些涩:“好好的皇上不做,跑来民间耍,就为了告诉我这一句?”
“这五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你一直在找我,
而他呢……
“为何躲我这么久,我至今天才知道……”他拖长了音,浅酌了一口酒,执着杯轻声说,“原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逍闲人竟然就是我要找的勺儿。”
“……他还好么?”
“谁?”他装模作样的沉思了一会儿,却话音一转,望着我笑。
可那笑,却让我觉得分外的毛骨悚然。
“别说别人,就来说说你。”
他倾身又补了一句:“你现在过得很好是么,听闻收了七个公子,个个都是绝色,本事好着呢。”
“怎么,你想要?”
他咬牙切齿:“ 你再说一遍。”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
“我在江湖混出的逍闲人的名号可不是白捡的,别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惹的……宅里那几个小公子我是让着宠着,不忍心伤着他们,你可不一定。”
“你的意思是说,朕连他们都比不了。”
呦……
朕都搬出来了。
看来是被我气得不轻啊。
我一笑。
他眼神却分外柔和了。
“我不怪你,你有时候聪明,可对自己的事却总是犯糊涂。哪怕你再怎么闻名于江湖,天下是朕的,江湖也不例外。”
“所以……”他从后面拥着我,“别顶撞我,好么。”
他姿态放得很低,
声音很轻,语气也有些哀求的意味。可行为却不是这样……动手动脚的,简直可耻可恶!
我身体条件反射地,提起内力一掌就想打下去。
脑子里却不争气的浮出了芳华的脸……一时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为了他……
我躲,
为了他,这个人我是不能伤的。
可韩子川却肆无忌惮,下手狠着乜,一把搂过了我,俯下身子,手一探,执起了那杯酒。
月光如练。
他的脸庞却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手捧着我的,
一杯酒,便触到我唇边。
酒香醇,
他的心跳得很快,怀很温暖。
“我躲我,我不怨你。”他的手扣紧我的腰,身子贴近了,凑到我耳边说,“与我回宫,我便再也不追究了。”
“妄想。”
“妄想?”他轻笑,“希望是我妄想。你不会自己着想……也为他们想想。”
他若有所指。
庭院里,不知何时,站了六个人,静静的望着我与他二人。
悄然而来的几个黑衣人,手里捏着的火把,照亮了宅门。山头一阵火光。似乎来了不少人。
神色各异的公子们,
可表情仍旧自然。
姿容美好,玉树而立。
可我却想躲,心里涔得慌。
果然,韩子川看了他们一眼,了然一笑:“勺儿,这就是你的公子们么?果然个个都很像……真不知有人看到了会做何感想。”
我只觉得几道目光簌簌地射在我身上,都要把我弄成千疮百孔了。
“想好了……”他顿了一下,朝宅子里四处望了望,“我等着你的答复。”
束手在身后,
径自朝一间房走去。
嘿,这个人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