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见她。”见了又如何?再听那个女人诅咒我,再听她那些没意义的胡说?
伊德霍姆布也一定知道了这消息,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好象一下子衰老了很多,嘴角眼角那些平时看起来睿智谦虚的纹路,现在刻的满满的全是疲倦和老态。
他不年轻了,已经五十来岁的人。在这个时代的埃及,五十来岁相当于我们现代人活到七十多了。这时候的人普遍的不长寿,平均寿命大概就在四十多岁五十岁的样子。这统计不算全面,如果把那些年纪轻轻就过过疲劳和营养不良而死的奴隶算上,把那些因为战乱饥荒而死人流离失所的人数也算上,那么那个平均数值还要降许多。
都一把年纪了,天天一堆事压在身上忙的要命,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早几年病故了,一个在军中,常年驻守在外地不回来。荷尔迪亚是陪在他身旁时间最久的孩子,还有个小女儿,似乎也已经嫁了人。虽然也有妻有妾,但是……
“宰相他去牢里看过没有?”
“没有。”
看来他是也灰了心放手不管了……
只是,他心里也难过吧?毕竟是一直在疼爱的亲生女儿啊。
“曼菲士那边,怎么说?”
“伊德霍姆布大人去请罪了,因为荷尔迪亚前次与比泰多人互通消息之后,宰相大人发觉她心里爱慕法老陛下,又有些不安份的念头,但是还不知道她已经有通敌做奸细的事,所以那个时候赶紧物色了个人,把她嫁了出去。本想她嫁了人,痴心妄想总该能打消了,可是不想还是……”
“人的心很奇怪,有时候,变的特别快,有的时候,却怎么都,不能忘记。”我轻轻抚摸了一下手腕上的小金:“看在伊德霍姆布的情份上,口供问完了,给她留个全尸吧。”
古代中国也好,古代埃及也好,都对尸体重视。在我们古代的印象中,尸身不完整的人,地府都不收,只能做孤魂野鬼。在埃及也是如此,否则木乃伊为什么要完整的身体做?
“是。”
我转头看他,注意到他的手腕上绑着布条。
“手怎么了?”
“嗯,不小心伤到了。”
我顿了一下,低声说:“你多保重,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是,谢陛下关心。”
我点点头,他于是退了下去。
还有三天,就是祭典的日子了。
也就是,婚礼……
前世今生,这是我的第二次婚礼了。
前一次……前一次,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呵,那次婚礼和这次倒是有一个共同点。
那一次我的婚礼对象,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场婚礼根本只是一个陷阱,最后所有人都陷了进去,包括设下那个陷阱的人。
最后的结局,是两败俱伤,我这边,我死了。他那边,母亲死了。
真是……我忍不住苦笑。
难道我命里注定,是要嫁兄弟的吗?
上次是那样,这次还是这样。
不过……
上一次的婚礼,失败了。
这一次呢?
我不知道,没有人可以对未知的将来作保。
我想,曼菲士差不多已经做出了要打仗一样的姿态来准备这婚事。
应该是可以顺利的吧?
我把那礼服换了下来,还是穿着平时的常服。天气闷热的厉害,远远看过去,空气漂浮升腾,景物模糊着扭曲起来。
往年这时节可没有这么热,就是一年里最热的时节,似乎也就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热呢?热的人坐在那里都有心慌气促的感觉。我觉得我已经适应了埃及的天气了,但是现在却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水份仿佛正在被蒸烤出来,呼出来的是热气,可吸进去的空气更热更干。
“采石场那边的奴隶,这两天肯定……”
宫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是的,我知道。连这里都干热成这样,那些在烈日下劳作的奴隶们,没有水没有遮阳的东西,恐怕……恐怕生命力会被太阳迅速的烤干耗尽。
“吩咐采石场和其他用奴隶多的作坊这两天歇下吧。”我晚餐时和曼菲士说:“有什么活不也不急着这两天就要做完做尽的。再这样下去,恐怕损失要远远大于所得到的。”
“好,我等下就命令负责那边的人。”曼菲士把熬的烂烂的米粥呼噜呼噜灌下去:“天这么热,实在让人心烦。不知道上游怎么样,要是水降的也不多,那今年泛滥地……”
是啊,埃及是个看天吃饭的农业大国,下埃及的农田都集中在尼罗河两岸,靠着每年一次的河水泛滥带来大旦沉淤肥活的河土来耕种。虽然我以前弄出过水车灌溉,但是离河岸稍远的地方就难以采用这种方法了。如果上游也没什么降雨,河水无法象以往一样充份泛滥……
那么粮食就要大量减产,难熬的饥荒年会带来许多的其他灾变。
曼菲士提起精神说:“姐姐,婚礼的事都准备齐全了,你现在什么也别去烦恼,好好休息,净身沐浴祈福,等着做新娘子吧!”
我勉强一笑,曼菲士把手盖在我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慢慢握紧。
“姐姐,别担心。”
他的目光清澈而坚毅:“一切都会好的!”
“是的……”
我这样回答,但是转头看向外面的夜空时,还是有那种危机重重的感觉,和这燥热的空气都要起火的感觉一起,感觉象是置身于一个没有出路的陷坑之中……
危机就在我们看不见的暗处,它现在没有露暴,并不代表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