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菲士说,王姐,你说,时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拉蒙神,是不是也掌管着这奥妙的时间呢?
我不知道,曼菲士。这对于我来说,同样是个无解的谜题。
他说,姐姐,我去了凯罗尔的世界,一个三千年后的世界。我不知道这里,和那边,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我也问过他,凯罗尔呢?你的伤是不是因为她才能治好的?她发过誓以生命爱你,为什么现在却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呢?
他沉默了,后来说:“姐姐,我以前认为我是法老,天下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只要我想去拥有。但是……现在我知道,有许多东西并不是我想要就能得到。我和凯罗尔,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么爱着凯罗尔的曼菲士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我意外,又觉得心疼。
我再也没有问过关于凯罗尔的问题。
曼菲士归来的消息又引得埃及上下一片哗然。太多的人都认为法老早就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许多人认为是我谋害的曼菲士。可是现在他又活生生的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重新描起眉画上眼线,戴上黄金发冠,臂环颈圈脚镯,披上王袍拿起权杖,站在我面前的曼菲士,既熟悉又陌生。
“王姐,这两年,你很辛苦吧?”
我微微一笑,替他把发饰和发冠端正扶平。说实话,我看着他的这个短发造型真是亲切的很。如果可以,我还真想让他再穿上那衬衫长裤,以慰藉我这颗远离了现代文明太久的有些落寞的心。
曼菲士转过身,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向殿外,走向前殿属于他的那个,已经空置了许久的王座。
走向属于他的世界。
伊莫顿走过来站在我的身旁,低声说:“这该是高兴的事情,你不要难过。”
我把眼角的水珠轻轻抹去,抬头看他:“伊莫顿,为什么我们要为成长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呢?”
“法老已经成年了,你不需要再担心。”
目送曼菲士的步辇去远,最终消失不见,我和伊莫顿哪里也没去,什么也没干,就坐在那里闲谈。太阳升了起来,椰枣树下也不显得凉爽了,可我们懒得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好象在各说各的,答非所问。
“曼菲士回来了,凯罗尔却还在她的那个时代,不知道她和曼菲士之间出了什么事,他们……还相爱吗?”
“你该学会放手了,我只想让你快乐。”
“伊莫顿,我们一起出去旅行吧?就我们两个,去所有我们想去的地方。”
“蝎子王的传说也许是真的,但是那又如何,我绝不会象诅咒中所说的那样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灵魂去换取那虚无的权势。”
“我们去密诺亚吗?”我说:“我在那里失去过你,也失去了护送我去密诺亚的那些人。我发过誓要替他们报仇……”
“你应该远离杀戮,那些血会积在那里,你会越来越不快乐的。”
“伊莫顿,我们将来领养几个孩子呢?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我喜欢男孩子,最好能抱养一个象曼菲士小时候那么精力旺盛的孩子,我要好好的管教他,不过他的脾气可不能象曼菲士那么坏。”
“法老现在该接受臣子们的跪拜吧?”
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两个人偏偏还越说越投机,伊莫顿紧紧拉着我一只手,他的手干燥而有力。也许是我的体温熨暖了他,也许是他本来就不是那么冰凉。
我情愿我就这样拉着他的手,一直这样的呆下去。或者就让时间在这里停住,让此刻凝固为永恒。
最后我说:“密诺亚我一定要去。”
他安然的回答:“好,我陪你一起去。”
我忽然想起一件被所有人有意无意忽略了很久的事,转过头问:“伊莫顿,我现在好象还是曼菲士的王妃呢?他不在的时候大家都不提,不过他现在又回来了,那桩婚事还算不算数?”
伊莫顿猛的转过头来看着我,目光有点恶狠狠的,和他一贯的沉静稳重不相同。
“哎,那个,唔……”
其实相爱的人在一起,接吻比说话更有意义。
我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穿过树叶丛隙照在身上的阳光星星碎碎的,阳光的热度让人觉得四肢无力。不过阳光的的灼热是停留在肌肤表层的,而伊莫顿的吻似乎让我的身体都烧起来了。
等他终于放开我的时候,我急促的喘息,听到他说:
“好,我们一起去吧。”
我茫然的问:“去哪儿?”
“你刚才说的,我们一起去密诺亚吧。”
这个人……他眼里那丝促狭的光亮以为我看不到吗?
“其实我早就出过手了,要让密诺亚好看何必我们亲往?东方有句话说的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让人直接把那张密诺亚的海军布防图描了几份,送给密诺亚的好邻居们了。密诺亚以前可是海上霸主,现在呢?嘿,连他们的商队都不大敢出行了。”
伊莫顿怔了一下:“是么?”
“嗯,”我说:“就是,不知道安多司现在怎么样了。他是个好朋友,不过我想他在那地下迷宫里,没人可以伤害到他的。”
“不,我知道,最少有一个。”伊莫顿说。
我愣了一下:“你是说王太后?”
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密诺亚王太后,密诺司王和安多司的母亲。
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虽然她曾经让人杀害伊莫顿,但是很奇异的,我并不恨她。说到底伊莫顿偷绘圣岛地图是为了我,为了埃及,而她是为了维护她儿子统治的国家。
谈不上谁错谁对,只是大家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甚至很敬佩她,她是个非常坚强的有勇气的女人。
我枕靠在伊莫顿肩头,天空蓝的通透,明朗的让人不能直视。
“我……应该还是会回来的。”我想,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得下埃及的一切,我很想保护曼菲士。
我希望他能幸福。
“你在哪儿,我一定也在哪儿。”
我告诉曼菲士我打算再次前往密诺亚。他想了想:“等我熟悉了现在的政务吧。”
我点头:“那自然。”
“要回来。”他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很清楚,每个字都是重音。
“一定。”我摸摸他的头。曼菲士以前的那头黑发很飘逸,给他增添不少风采。但是我就是看着现在他的头型顺眼。
这是埋藏在我心底的思乡情结,看着他的现代头型,真的很难克制住让自己不伸手上去摸啊。
“密诺亚最近挺不太平的吧?”
“嗯,米坦尼人,比泰多人,还有周围那些小岛国都在找机会想咬它一口,但是要吞掉它,恐怕那些国家还都没有那样的胃口。”不过虽然米坦尼人得到了圣岛的军船布防图,可是据说他们的两次偷袭都没有得手,反而让密诺亚人有了戒备,并且将大部分军船都调回密诺亚岛停泊防卫去了。
曼菲士端着酒杯出神,他盘子里食物都没怎么动。
“曼菲士?”
他回过神来,拨拨自己的短发:“王姐……”
“有什么费难的事,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总比你一个发呆苦想的好。”
他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俊美如昔。不,是比以前更显得英姿勃发了。
“那,王姐你教教我,怎么打倒伊莫顿赢得你的芳心呢?”
我一愣,顺手抄起手边的勺子就朝他扔了过去。
曼菲士哈哈大笑,推开椅子闪躲。
他想的绝不是这个,不过……
他只是不想说出来。
曼菲士也成了有秘密的大人了,他不再会向我讨主意,我应该欣慰,还是应该失落呢?
女奴们把饭食撤下去,曼菲士坐下来,低声问:“姐姐,西奴耶发动的那场政变,过程和结果究竟是怎么样的?”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
曼菲士的眼睛黑的象夜空,深邃而安静。
我一直不愿意人提起那件事。
因为,在那场****之中,我失去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