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睿咬牙切齿,但是不知为何,身子只冲到了一半,就突然止步,前脚绊着自己的后脚,双手朝后紧握,如同一个麻花一般栽倒在地上,既不呼痛,也不出声,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闪烁着霓彩的天花板,怔怔发呆。
全场盯着地上痴痴傻傻模样的程睿,哑然一片。睡都不知道场上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良久之后,程睿依旧躺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一个与程睿相熟的好友马林凑到程睿身前,轻轻拍了拍程睿肩膀。
倒在地上的程睿突然抬头,一口咬住马林的肩膀,口中含混不清的大声嘶吼道:“鬼,鬼啊!”
好心好意想要把程睿拉起来的马林,此时肩膀上血肉模糊,也不知道程睿这小子嘴上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居然将马林肩膀上的肉,隔着衣服生生撕咬下来一块。
嘴中叼着一块肉,脸上的肌肉由于极度恐惧变得无比扭曲,嘴角更是滴滴答答往外滴着殷红血滴,此时的程睿如同一只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可怖。
在场所有的人全部都惊呆了,怔怔的看着站在人群中央,正在大嚼马林肉块的程睿。地上躺倒的马林早就因为剧烈的疼痛昏厥过去,伤口中的血液如同喷泉一般一股股的往外冒。
在场有人想要试图制服程睿,但是此时的程睿如同疯魔一般,见人就撕咬,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眼看程睿往屋外蹦跶,包厢出门之后,便是一个台阶,程睿如同没有看到那台阶一般,直直跳跃而下,铺着的红地毯光滑无比,脚下一滑,程睿顺着楼梯便滚到了最下面。
现场终于消停了下来,楼下的程睿正在疯狂扭动身躯,口中的血沫和肉块一个劲儿的往外滚,整个人脸上都满是血污,看上去狰狞无比。
良久之后,程睿的身子终于安静下来。一边的保安将马林送往医院之后,围成一个圈子将程睿阻隔在了中间。
“出了什么事儿?”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会所中此时已经安静无比,穹顶上的水晶吊灯光芒淡淡投射下来。林白闻声抬头,先是看到一只手,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漂亮精致,如果不是因为指尖涂抹的点点丹蔻,一定会有人怀疑这是一支用白玉雕琢而成的完美工艺品。
然后依旧是一片白。
刺眼的白。
苍白消瘦的脸颊,上面的青筋纤细可见,最令人可怖的是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满头银发,不是那种杀马特为了彰显自己个性的漂染白色,而是正宗的一夜白头之后的雪白。无比诡异的对比,让人觉得心惊,又让人觉得心痛。
林白皱着眉头盯着楼上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诡异无比。
女人面颊一片雪白,只有眉心上面有一粒朱砂痣,如同一枚血珠,刺眼无比,但却让这张早就没了人气的脸,多了几分媚意。
扫了一眼楼上女人的相貌,林白心中一惊,“朱砂,诛杀,大凶,只是这女人的命数似乎不该是这样啊……”
“手指纤细柔软,主富贵;下颌虽然尖锐但骨骼饱满,典型的福寿之相,如何会气机衰败到了这种地步……” 林白突然收住话,紧紧的盯着楼上的女人,眼中满是闪烁的神光。
这样的情形,无论是哪个相术师,都会好奇无比,因为这本身就是对他们阅历和经验的一种丰富,同时也是对他们学识和相术的一种挑战。
“青姨,程少刚才正和人开玩笑,突然就疯癫起来,刚才更是把马林肩膀上的一块肉给咬了下来。”楼下有认识女人的人赶紧接腔道。
“这是不是中邪了?”楼上的女人皱了皱眉头,盯着楼下的程睿,伸手捂住了嘴,挡住刺鼻的血腥味之后,轻声道:“找人来给他浇一盆冷水,李大,你掐掐他的人中,看看有没有反应。”
会所里面因为要冰镇酒水的原因,这种夹杂着冰块的水并不少见,听到女人的话,楼下保安迅速便提了一桶冰水过来,迎头浇在程睿的脑袋上。
一桶水下去,程睿打了个冷颤,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诸人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程睿一回头看到众人畏惧的看着自己,再一感觉自己嘴里的味道,低头呕的一声呕吐起来。好容易消停下来之后,程睿转头看着身边的人群,茫然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程少,你这是中邪了,回去好好养着就行了。收拾一下地上的东西,别再闹腾了,今天的酒水都算是我的。”女人轻轻打了个哈欠,扫了楼下的林白一眼,不动声色道。
听到女人这话,人群顿时一片欢呼,女人招了招,楼下的程睿急忙跟着女人上了楼。
女人面若冰霜盯着面前的程睿,沉声问道:“程少,说说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大片血海,不少人形的血块想要抓我,我浑身上下不能动弹,只能用嘴去咬。”程睿一边说话,一边用力唾去嘴中的血污,只是刚才不少都进了他的食道和气管之中,怎么吐都是有一股子血腥味在他口中游荡。
“然后呢?”女人转动着手腕上挂着一串用红绳串起来的和田玉雕琢的弥勒手串,不动声色接着问道。
“后来我看到一个血影扑到我身上,我就张嘴去咬,谁知道会是马林。再后来,我就疯动,但四肢还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程睿越说越是惊惧,沉默了好半天之后,终于还是轻声道:“后来我觉得身上一凉,就能动了,才知道了刚才的事情。”
“中邪了。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别再去招惹别人。”女人淡淡回了一句,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扶程睿走出去。
程睿走到门口的时候,女人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以后莫再惹那个年轻人。你这二百来斤肉抵不上人家两根手指不说,单单是刘玉成外孙这一点儿你就开罪不起。依着刘老爷子的性子,你要是真把他怎么样了,说不准真会拎着枪去你家让你一命抵一命……”
这句话让走到门口的程睿双腿一软,再不敢说一句话,脚步迈动的更快了一些,也不敢和楼下任何人说话,径直出了会所。
女人的视线转到会所监控室的录像,停留在程睿发疯前一瞬,摄像头拍到的林白左手微微捏成的莲花印诀模样,皱眉喃喃自语道:“相师?引煞入体?”
“如果是引煞入体的话,这小子的年纪也太小了一点儿,怎么可能会这样的术法,而且看他手上这动作,似乎也是无意为之。我还没听说江湖上哪一家可以如此轻松的便引邪煞入别人体内。”
监控室一侧一个一身青衣道士打扮的中年人看了几眼监视器上的人像之后,摇头轻声道。
“就算是有这种人,也是在民国那块儿,现在这些人早就销声匿迹了,就算活着,也不会和这刘玉成家的外孙扯上关系吧。”沉吟了一下之后,道袍男人又加了一句。
如同这女人一般,包厢内此时刘经天也在缠问林白刚才发生的事情,“林白,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小子到底是不是鬼上身了?大口啃人肉,满嘴流血,这架势,实在是……”
林白抿了口桌子上放着的猩红酒液之后,大大咧咧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不过是那小子身体太虚弱想要进补,所以抽疯罢了。”
“进补……”刘经天一阵无语,自己这表弟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想进补去东来顺吃二斤羊肉羊外腰就得了,用得着来着演一场生啃活人么?
“你也得注意一点儿,会所、酒吧这种场所,来的人大多身体虚弱,而且说不准还有江湖术士在这里布置吸金的阵法,对人体内阳气损耗极大。这种地方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阴煞之气容易聚集,说不准什么时候入了体,那就完了。”林白郑重其事的盯着刘经天告诫道。
林白眼神中的光芒看得刘经天一阵阵发颤,虽然林白这话说的玄乎,但是有刚才程睿的前车之鉴,让他不能不信。
在华夏民间,早就有这种说法,俗称‘中邪’。尤其是在农村,经常会有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一般就是发烧昏睡说胡话,农村老人一般称呼这种人被鬼上身。
其实所谓的鬼,真的就是林白现在所说的这种阴煞之气,人体内是一个阴阳循环的平衡体,如果突然有这样的阴煞之气打破体内的平衡,便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一般鬼上身的都是一些体质较弱的人,比如老人或者小孩,青壮年很少,也是因为老人、小孩体内阳气不足,也就是俗话说的火力不旺,便容易被阴煞之气干扰。
刘经天对于这些东西其实也不算陌生,他以前也听人说过这种玄玄乎乎的故事。有人能够操纵阴煞之气,来袭击人体,使其癫狂,但是也只是传说而已,还从没见过。
传说中的那些人物,大多也都是民国前后的老古董,无论如何也不会和身边自己这个二十郎当岁的表弟扯上关系,所以刘经天便也没有深究,只是心中稍稍惊惧,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少出来逛夜场。
躲在包厢一角,身上罩着林白衬衫的上官嫣嫣一脸惊慌的盯着林白,不敢做声,刚才他离林白最近。
在程睿将要冲过来的一瞬间,她分明听到林白嘴中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一股刺骨的阴寒就从林白身体内向着程睿喷涌而出,如果说那种阴寒一定要让她描述为一种东西的话,那只能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