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故人
等大半碗米饭就着清淡的小菜下肚,心里头那把焦躁的火气,慢慢平息下来,两个人也没有急着往寺庙方向赶,出了客栈,往前十多步,是一家衣料行。
段恪对着掌柜说是夫妇两人初到临安,要立马做衣服是来不及,有现成的,好的配两身便成,银子一锭已经安妥地放在柜上,若殷还没来得及和他换句话,已经被小丫头伺候着到里屋去换新衣,段恪自己方便,指指那套藏青色的:“那个就很好。”
掌柜赶紧替他取下来,拿着在身上比对:“客官,这衣服其他还好,不过腰身似乎大了一些。”
段恪不在乎地换上,腰带一紧,刚好合身,轻声道:“不碍事,男人家没这许多讲究,倒是我那娘子。”
若殷一掀门帘,已经走出来,小丫头还在后面帮着整理衣物,她浅笑道:“多少年没穿过这么累赘的衣裳,连怎么走路似乎都不会了。”
段恪静静看着她,眼中一抹惊艳的神色掩藏地极好,他没由来地感到骄傲,眼前这个美得象是画里头走出来的女子是他的妻,小丫头十分周到地将她的乌发都重新打理过,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又留出长缕的青丝散在背后,发端是一根玉色的簪子,她走动时,小小的玉珠跟随她的步子而动,仿佛能带出风来。
“这样子就很好了。”段恪转过头对那掌柜道,“附近可有雇轿子的,劳烦替我们走一趟。”
掌柜倒是心领神会:“两位可是要赶一赶临安城一年一度的庙会。”
“正是呢。”段恪将若殷轻轻搀扶着,她约莫是穿了新鞋,走步有些别扭,他低声问道,“新鞋挤脚?”
若殷摇摇头,将裙裾稍微拉起,脚上穿的是一双淡青色的绣花鞋,嘴唇一撇道:“挤脚倒也罢了,我换了这鞋,压根都不会走路了。”在军中,她穿的是一色的皮靴,走路铿锵有力,在长乐村穿的是自己衲底子的布鞋,大大软软的,如今这精巧的玩意反而让她为难,“相公,我们一定要穿成这样。”侧过头一想,她自己先明白过来,“也是,穿成这样才能近得身去。”
“你真正是生了一副七窍玲珑的心肝。”段恪见雇来的轿子已经停留在门口,“我们时间有限,请娘子上轿。”
若殷换衣服时都十分谨慎,贴身的匕首此刻正藏在宽大的衣袖中,她对着段恪点一点头,仪态楚楚地坐上了轿子。
轿子外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轿子内是她一个人的世界,若殷将袖中的匕首取出,用手指轻轻拭过,以前有人教过她,如果心里不安,就找一件身边最硬气的东西来,用手指头一遍一遍地拂拭,慢慢,那种不安就会化解开来。
她已经忘记,说这话的人是谁。
可是,她不明白,这种不安的因素,为何会越来越大,象一颗石头扔进湖水的中央,泛起的涟漪,一圈大似一圈,离原来的中心越来越远了。
外头有人群起哄着喊好拍手的,想必是庙会上有杂耍的艺人在勤力演出,讨得几分生活的银两,他们的轿子却是往着愈发安静的地方去,她在心里头默默地数数,由一数到五十的时候,轿子停了下来。
她听见段恪的声音在说:“我们夫妻两人成婚多年,未得一子,只听说贵庙宇香火旺盛,观音娘娘更是灵验,所以千里迢迢前来,供奉上香火钱,求师傅让我娘子进去烧一炷香。”
那僧人却是十分为难的口吻:“施主远道而来,又是一片诚意,原本应是热诚相迎,今日不巧,后殿已经有贵人先入,只怕是不太方便。”
贵人,他口中的贵人,可是他们正要寻见的人。
若殷鼻腔中闻得细细的香火气息,明白轿子已经停留在庙宇的大殿之外,插的不过是最后一步,她在轿中清咳一声,缓缓下轿,对着看门僧盈盈下拜:“请看于我们一片赤诚之心,这么远的路巴巴地赶过来,望师傅求个方便,都说今日是良辰吉日,拜一拜贵庙中的观音,求子才最灵验,师傅怎么忍心让我们失望而归呢。”
看门僧看来是左右为难,向着内殿张望,又看看眼前华衣的美貌女子苦苦哀求,一闭眼,一跺脚:“也罢了这庙宇中的菩萨不该只保全一人,不过只能这位娘子一人进去,若是真在后殿遇到那位贵客,请说是自己偷偷溜进去的,贵客见你不过也是一个娇弱女子,应该不会动怒,这位相公就请在大殿等候吧。”
若殷连忙称谢,脚步倒是伶俐,已经跨过高高的门槛,往内殿走去。
看门僧双手合十,低语道:“后殿颇为宽敞,期望不会正好迎面相遇才是。”
段恪只当没有听见这话,心里头暗香,若我们的说辞是真的,那是不会遇到,不过,我们来此正是要会一会那位贵客,所以,她即使想躲都未必能躲过。
若殷顺着小道,快步而入,一路也没有再见到其他人,想来那看门僧所言不差,今日这后殿之中怕是只招待那一位,脚步已经停留在观音殿前。
还真是巧了,莫非这位贵客也来求子。
她耐心地等着眼前这名身裹绫罗绸缎,满头珠翠的女子,在观音像前喃喃自语,说了倒有半柱香的时间,既然已经找到也不必着急,冲撞了菩萨总是罪过之举,只等到那女子将手中点燃的香供奉上香案,若殷自衣袖中缓缓抽出匕首来,揉身扑了过去,将那女子一把掐住,闷声道:“你可是秦桧之妻!”
不想那女子居然也身怀武艺,反手来扭她的胳膊,招式甚是眼熟,两人一打照面,若殷惊呼道:“子弦姐姐,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