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已经改变了,而这,与他的记忆无关。
她如何能相信,如何能接受这么冠冕的说辞,她不相信,一遍遍待他去他们曾经走过的那些地方,颜家父母只是心疼的看着她,并不阻止,而好耐心的颜宴尘,却终于,没有能够一直维持他绅士般的风度,他说:“你已经不可理喻了,江以沫,所以,我不准备,再施舍我本就不多的同情心,抱歉,我以后不会再陪你玩这些无聊的游戏了。你早点儿清醒,早点儿死心吧,你所谓深爱的那个颜宴尘,已经不再属于你了。如果实在接受不了,那就当是我不爱你了,我甩了你,好了吧,就只当你只是单纯的失恋了,找你的朋友去哭诉吧,我请求你了,真的别在来找我了。”
是真的厌恶到了极致吧,不然,也不会对她说那些重话。
那个时候,他正好在努力的追求钟绫茵,手段比曾经追她那时的小清醒,而今,完全算得上是土豪级别了。
跟以沫恋爱的时候,他们两个都还是学生,所以,追求她的手段,也不过只是在学校里面的小馆子约吃饭,看个电影,或者,发动寝室的同学一起搞个联谊,写情书,煲电话粥,在门禁之前,狠狠抱着彼此,不愿松手。
简单,俗气,可是很幸福。
追钟绫茵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了,那个时候,颜宴尘刚刚大学毕业,进了自家建筑公司,做他父亲的助理,工资并不高,但因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车难,父母对他这个独生子一向看重,在知道他已经彻底忘记了江以沫,并且,对江以沫完全没有了感情,也不可能再找回失去的那四年记忆之后,颜家父母心疼的愿意倾其所有,让他尽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追求自己所喜欢的人。
钟绫茵那个时候并不出名,但也已经出过唱片,演过几部电视剧了,也算是小有名气。
颜宴尘是对钟绫茵一见钟情的,就像是曾经他说他对江以沫那样,一见钟情,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颜宴尘的那场车难是钟绫茵造成的,那晚钟绫茵喝了点酒,所以,撞到了颜宴尘。
颜宴尘当即被她送到了医院,他伤得严重,昏迷了五六天才醒过来,他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钟绫茵,他说,他一醒过来,一看到她,就爱上她了。
而那个时候,在钟绫茵的身边,其实,还有一个江以沫,一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江以沫,只是,她站在钟绫茵的身边,实在跟妆容靓丽的钟绫茵无法相比。
后来,出院之后,他就一直跟钟绫茵打电话聊天,因为酒驾撞到人,钟绫茵其实是害怕的,她害怕颜家起诉她,但颜家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就连颜宴尘的医药费,也是颜家自己掏的。
半点没有想到要起诉她或是讹诈她的意思,她对此很是感激。何况,那个时候的颜宴尘,虽然不够成熟稳重,可是清秀俊朗,年纪虽然偏小,但也算是富二代,家世单纯,父母和善,对她戏子的身份,没有半分不尊重。
给她的感觉很舒服。
颜宴尘追她追得很紧,送她很昂贵的包包和衣服,投资她拍的电视剧,让她做女一号,经常约她去高档的餐厅吃饭,甚至还给她和她的家人在房价贵得要死的青恒市买了一套房。
颜家父母很中意他,唯一不太满意的,是他比钟绫茵整整小了三岁,而且,还有一个精神失常的前女友。
那个时候,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来定义江以沫,而颜家父母是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的事情的,这是一个事实,虽然颜宴尘已经不记得她,并且,现在也已经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但他们毕竟曾经,是真正在一起过的。
颜宴尘整整追了钟绫茵大半年,钟绫茵才答应跟他交往,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他的年龄,而另外一个原因,却是因为江以沫。
颜宴尘刚出车祸的时候,江以沫哭得很伤心,就在医院,完全没有想象,那的确是很爱颜宴尘,很担心他才会是那个样子的。
钟绫茵一开始是同情以沫的,因为颜宴尘的忘记,她亲眼看到过以沫眼睛里的痛苦和灰白。
但她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在颜宴尘伤口都还没有好完全的时候,她就已经往颜宴尘的病房里面,搬了许多的东西,都是他们曾经一起买的,或者是颜宴尘送给她,都不过只是一些小首饰,小物件,但她一件件不厌其烦的给颜宴尘讲那些东西的来历,他们之间,因为这件东西,有过什么样的故事,她坚定那样可以唤醒颜宴尘的记忆,然而,颜宴尘只是陌生而防备的看着她。
不厌其烦。
那个时候的江以沫,真就仿佛是跟颜宴尘失去的那段记忆杠上了,颜宴尘一出院,她又迫不及待,马不停蹄的拉着他到处跑。
颜宴尘后来跟钟绫茵讲,他真的很累,他失去了那段记忆,忘记了叫“江以沫”的这么个人,但是这不由他控制的,他真的很努力的试过了,可是忘记了就是忘记了,他没有信心,而且,在江以沫这么胡来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再找回那段记忆的想法了。
那个时候的江以沫,已经让他厌烦,并且,深深地防备了。
“不管我们曾经是不是相爱,或者说多么相爱,但是我现在都已经不记得了,而且,我不爱你了,江同学,被你这样拉着东奔西走,我真的很累了,你能不能就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就算你把曾经我们所发生的所有的故事全部都重新演绎一遍,我也没有任何的印象和感觉,如果我们曾经真的很相爱,或许,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有感觉,但是我真的没有,所以,不要再折腾了,算我求你了。我真的对你没有感觉,我有喜欢的人了,拜托你,不要再这样纠缠不放了。”他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说过这些伤人心的话,可以沫却仿佛完全听不懂一般,她很坚持,她说:“我们会找回那段失去的记忆的,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不管他记不记得,不管他爱不爱,他都是颜宴尘,都是那个曾经对她说会永远爱她,会给她一个灿然幸福的未来的颜宴尘,那个她融入灵魂和信仰的颜宴尘,她不能失去他,即使他已经失去记忆,已经不再记得她,那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只要她能守护在他的身边,只要他们还在一起,那就没有关系。
这已经是最坏的打算,只求陪在他的身边,不再奢望他的温柔和热烈,温暖和深爱,只要还能牵手,她也就知足。
可这是奢望,从他说他希望钟绫茵那一刻开始,其实,她就知道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仿佛是生生剜去她的心和魂,残缺不全,她还能怎样活着?!
所以,即使抛弃信仰和尊严,她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他,她曾经在他的面前,不顾一切的亲吻他,疯狂的,执拗的,热烈的,即使他只是呆立着,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她却还是不依不饶,抱着他,引导着他的手去脱她的衣服,他不动,她就自己动手。
那是疯狂的,无路可走之后的绝境,满目只是荒凉,只是空洞的绝望。
也许是真的已经忍受到了极限,他终于忍受不了,一把将她推开,然后,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他从来没有打过她,从来没有,曾经,哪怕是她不小心磕着摔着,他也会心疼半天,然后,耐心呵哄,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打她。
她被打得偏过脸去,半边脸都红肿起来,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灰白空洞的眼睛里,泪水滚落下来,一颗又一颗,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毁灭的,岂止只有他的记忆,被这突然降临的灾难折磨得再也忍受不了的,又哪里只有他。
他瞬间醒悟,心里虽有歉疚,可他不愿意表现出来,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就彻底一点儿,若是他心软了,只想着,怕是后患无穷。
所以,他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声音冰冷,他说:“够了,到此为止吧,江以沫,我真的受够了,我希望你能认清楚这现实,我已经不是曾经你爱的那个颜宴尘了,你爱的那个人,就当他已经在那一场车祸里,死了吧。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真的受够你了,就算我真的找回了那段失去的记忆,我现在对你有的,也只有厌恶,而不是深爱,所以,到此为止吧,你肯定也不想,我们变成仇人吧,但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真的说不准,我们会变成仇人的。现在的你,真的让我害怕,我已经配合你得够久了,可是你看,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许,这就是上苍注定的。你一个人,好好想一想吧。”
他捡起衣服,放到一边,然后,转身离开。
冷风瑟瑟,她一个人呆呆的立在那里,那种不真实的糟糕感觉,仿佛还是在梦里,只有在梦里,她才会这样难过,这样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