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窒息。
这生活一个接着一个耳光呼过来,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茫然无措,就已经被狠狠的钉死在这案板之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命运一刀刀,残忍的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将她的一切,切割得四分五裂。
她泣不成声,她又再一次没有出息,罔顾了尊严,抱着电话,一声声恳求他回来,恳求这命运,赐给她一个奇迹,让它将他带回到她的身边,穿过那一段丢失的时光,完好无缺的,回来。
却明明知道,那个人,已经不是她心中的那一个,明明知道,却无法说服自己臣服于这样子的命运。
她遍体鳞伤,累倦不堪,除了卑微祈求,再不能完整表达一言,只剩下不甘和心碎的呼喊,声音都记忆喑哑。
他却不为所动,声音都已经遥远得像是前世,隔着这千万里的距离,带着一种漠然的沙哑,他说:“江同学,你所爱的那个颜宴尘,他已经死了,我真的不是你爱的那一个,所以,不要再这样自我折磨了,你的眼泪,你的恳求,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你所做的那些,即使你带着真心,可在别人眼中,也不过只是愚蠢的一场戏。好好保重吧,或许,等你后面想明白了,心情平复,我回国之后,我们还能做一个朋友。”
朋友?!
她不说话,只是听着,眼泪汹涌的掉下来,一瞬间,只是天昏地暗。
爷爷找到她,她心中那些委屈像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山洪,她对着爷爷大吼,说了许多难听的话,那些失意,那些痛苦,闷在她的心里,像是蛊毒折磨着她,她将那些痛苦都化成了愤怒,只有将那些化成了脓水的疮疤全部揭开,血淋淋的全部剖开,才能有片刻的解脱。
她只想死,可是死过了一次的她,却已经没有了死的勇气了。
爷爷只是沉默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由着她闹,最后,她累了,爷爷也只是让警卫将她送回去。
回到家里,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她对爷爷吼,“就算是颜宴尘走了,我也不会嫁给夏炎烈的,你想都不要想,我宁愿现在就被人害死,我也绝对不会嫁给夏炎烈。”
爷爷只是沉默,心疼无言的看着她,她以为那会是一场艰难而长期的抗争呢,没想到爷爷却生病了。
她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已经昏倒了,医生说心肌梗塞,再迟送来一点点儿就危险了,得马上手术。
仿佛是感应,她一进病房,爷爷就醒了过来,知道了自己身体情况的爷爷却不肯手术,他说他害怕,万一,他在手术台上下不来,只留下她一个人,她应该怎么办,他还没有给她的未来一个完全的保障,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不管医院怎么劝,他都不肯进手术室,他只是巴巴的看着以沫,心疼的,含着眼泪。
以沫知道他担心什么,也知道他希望什么,做决定的那一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艰难,她已经一无所有,她当然绝对不能再失去爷爷,不管他逼她做什么,他都是她唯一的亲人,敬爱的爷爷。
警卫说:“小姐,赶紧想个办法吧,首长的心脏一直都不好,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她点头,只说:“我知道,你让医生赶紧准备手术吧!”她说完,走上前去,握住爷爷的手,对他说:“爷爷,我答应你,我……我会跟夏炎烈结婚,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绝对不能丢下我一个人。爷爷,对不起,我之前对你说了很多伤你心的话,我错了,爷爷,我只是太难过了,爷爷,我一无所有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不能丢下我……”
她那么害怕,如果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活一百年,跟活十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不要一个人,她已经没有了颜宴尘,没有了过去,没有了未来,她不能连爷爷也失去。
她跪在爷爷的床边,大声的哭了起来,“爷爷,我错了……我混账,我不该气你,等你好了,你打我吧……”
爷爷自小疼爱她,从来没有打过她,被她气得狠了,也不过是让她面壁思过,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过是罚她一天不准吃饭,写忏悔书……
那是,最疼爱她的爷爷,她唯一的亲人。
她答应了结婚,爷爷手术之后,身体恢复出院,两家人便决定准备婚礼。
她跟夏炎烈依旧不太对,但也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每次见面,不过只是浅浅招呼,比陌生的距离近一点点儿而已。
结婚之前,其实,也没有什么约定,因为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件事情上面,倒是夏炎烈明确的告诉过她,让她不要爱上他,说他娶她,不过只是权宜,他不会是一个好丈夫,让她不要对他有任何的期待。
以沫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发表任何的看法,最好也就是这样了。
结婚之后,果然,除了新婚第一晚,他们几乎就没有在一个房间里单独呆过超过十二个小时,结婚之后,他甚至连结婚戒指也没有戴过,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一个又一个,走马灯似的换。
以沫从来不过问他的行踪,她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有时候她跟夏初参加一些聚会,偶然遇见了他带了女友来,她也只是浅浅一笑招呼便是。
她只是顶着“夏夫人”这个头衔罢了,而她需要的,也不过就只是这么一个头衔。
在这结婚的两年里,她努力工作,全部心力都在她自己开的婚纱店上,她专业学的就是服装设计,很小的时候,她就对白色圣洁的婚纱没有任何的抵抗力,看见了,便喜欢到不行。
她这一生,只穿过一次婚纱,不过那经历实在不值得纪念,但婚纱那么美,她希望其他穿上它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这两年是忙碌的,很忙,并不是婚纱店的生意多好,其实,婚纱店的生意一直都很冷淡,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她害怕空闲着什么都不做的糟糕状态。
她依然深切的思念着颜宴尘,她只是,不敢再去打探他的消息了,因为不管是好是坏,她都害怕自己会承受不起。
再难熬都已经过去了,两年也不过只是弹指一瞬,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是大学室友结婚,来到她的婚纱店里,请求她设计婚纱。递上请柬的时候,那个女同学对她说:“以沫,颜宴尘回来了,我之前偶然在咖啡店遇到过他一次,我给他送了请柬,他说他会来参加我的婚礼。”
那时,她正给室友倒茶,一个不小心,滚烫的茶水就溅了出来,她的手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后来那天,她神思一直很恍惚,等到室友婚礼那天,她都还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去?
可是控制不了,她的双腿仿佛是在她的意识之外的,三百多个日夜的隔离,可是,再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这三百多个日夜的空隙,却仿佛一瞬间消失了。
他依然还是那个她记忆中鲜活灿然的朗朗少年,仿佛只是梦境,这两年的分别,她以为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再见到他时,她还能微微笑着自然的招呼,却原来,她根本做不到淡然。
是需要很努力的控制自己,才能说服自己的身体不向他靠近,才能让自己的心脏,那一刻的跳动,不超过它的负荷。
可是他们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她看到钟绫茵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就绝望的醒悟了。
他看钟绫茵的眼神,以及他们的亲昵举动,她知道,那个人,已经不是属于她的那个人了。
后来清醒了,两年前的那一场纠缠,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失去记忆,爱上别的人,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她已经不奢求改变。
只是无法忘记,也无法真正远离,相忘于江湖,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而夏炎烈之所以搬来跟她同住,大概也是因为知晓她深爱着颜宴尘,所以,才放心大胆让她靠近。
她不无讽刺的想,夏炎烈是有多害怕她喜欢上她呀?
离婚,其实,现在对她来说,这婚姻,有跟没有,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差别。只是,如果夏炎烈有了爱的人,想要给与对方一个名分的话,她倒是乐于成全。
她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她的幸福,再不可能奢求一个幸福的未来,和一个美满的家庭,她已经如此残缺,幸而,时光迁就,她现在已经清醒的接受了这道现实,心境平和,所以,她并不希望用别人的幸福来陪葬她的不幸。
此生残缺,命矣。
长长的一道缓坡,她慢慢的走着,四月的校园,风景清透,她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幸福的画面,而她身后跟着他,虽然隔着一段退不回去的距离,可是她的心情依旧很好。
她曾经也拥有过那些温暖美好,而这,足够了慰藉她后半生空寂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