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那么,便是她没有选择的结局么?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但她凭什么要相信这一败涂地的命运?
她回到家去,给爷爷电话,她希望能从爷爷的口中知道一些不一样的,但爷爷对这件事情三缄其口,只是劝诫她,“已经躲过的一场劫难,不必再提及了,孩子,你只要知道,这危险,本来是指向你的,不管是谁替你摆脱了这件事情,你心存感谢就好,其他的那些,就不想再想了。”
所以,对爷爷来说,这其实是一场灾难么,她避过了,便应该心安理得的感恩,而不是却过问,这场灾难,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解决的?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可她明明就知道,钟绫茵不是杀害言思佳的凶手。如果她是凶手,夏炎烈不会那么紧张,也不会让简池来接受这件案子,何况,还有那么多的疑点?
她只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样心安理得。
“爷爷,这件事情,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吗?”她抱着一种绝望的心境,问江爷爷:“那么,爷爷,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那个人会是钟绫茵?”
如果简池为了帮助她洗脱嫌疑,只是需要找一个替死鬼的话,那样子的人,凭夏炎烈或是夏家的权势,无疑可以找到很多。
钟绫茵被栽赃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为了对付颜宴尘,那么,便是为了给她身后的人一个警告了?
会是哪一种呢?
“孩子,爷爷只关心你好不好,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爷爷并不关心,爷爷也希望,你能不要再去想他们,也不要再去想这件事情了。”爷爷的语气难得带了怒意,以沫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让爷爷觉得恼怒。
她想,爷爷是不会告诉她任何的,那些肮脏的所在,爷爷只会全部都替她阻挡在外面。
不管这件事情跟自家爷爷有多大的关系,但她却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有夏爷爷的授意。
但她是不敢打电话去问夏爷爷的,虽然他对她一向慈祥,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只有慈爱的长辈那么简单。
虽然江爷爷一再告诫她,不要再关心这件事情了,但她还是每天看报纸和新闻,留意有关于这件案子的进程。
最多的新闻当然是在娱乐八卦版,也许是因为钟绫茵在法庭外对着她大骂的事情引起了记者们对以沫的兴趣,以沫骇然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看到了有关于她自己的报道。
对她的身份只是简单提及,只报道了她的姓名和年纪,以及现在的工作。
但一大段提及的,却是关于她跟颜宴尘的过去。
还是被挖了出来,关于她跟颜宴尘的过去,关于她跟颜宴尘,以及钟绫茵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有一篇八卦报纸上刊登得很清楚,甚至还专门走访了以沫跟颜宴尘曾经就读的G大,还在所谓知情人士的引领下,找到了以沫跟颜宴尘曾经刻了他们名字的大树,那棵大树的躯干上,还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以沫&宴尘,永不分离”的刻字。
虽然歪歪扭扭,但是那痕迹,依旧存在,并且,可以被清晰的辨认。
真是讽刺。
连以沫自己都已经不记得那棵刻了她跟颜宴尘名字的大树是在校园的哪一个角落了,却还有记得清楚的旁观者。
那些文字所拼凑的故事,仿佛是别人的,诡异的陌生,那上面甚至还配有她跟颜宴尘读大学时候的照片。
青涩,而甜蜜。
开始只是一篇小报纸刊登,因为有了以沫跟颜宴尘的这段过去的深情,所以,这就足够解释了,为什么钟绫茵杀了言思佳之后,要嫁祸给以沫了。
而后,却被各大八卦报纸连番转载,详细的探究了以沫跟颜宴尘的这段感情。
他们不是因为不再相爱,或是遭遇家人反对,所以,才无奈分手的,他们的分开是一场意外,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颜宴尘大学四年记忆,他忘记了她,并且,在失忆之后,他爱上了钟绫茵,这才是他们分手的原因。
更戏剧的是,撞到了颜宴尘的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钟绫茵。
所以,严格来说,钟绫茵才是害他们分手的罪魁祸首。
八卦报纸上,这作为头条新闻,被整整报道了两个星期,热度依旧不减。
对钟绫茵的贬低和负面报道铺天盖地,因为她是公众人物,又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自然是人们争相报道和关注的焦点。
但也有她的一些死忠粉丝,对她维护争辩,一时之间,她所在的那个圈子炸开了锅,有艺人公开对钟绫茵的一些行为进行指责和谩骂。
不过是落井下石,钟绫茵在圈中多年,必然少不了得罪人,现在她落了难,自然有人拍手称快。
到了这个时候,所以人关注的焦点,除了钟绫茵现在的处境,便是颜宴尘的作为了。
虽然这件案子罪证确凿,但颜宴尘的态度却很明确,他公然声称钟绫茵是无辜的,并且,花高价给她请了律师,甚至,交了很高的保证金,将钟绫茵保释了出来,在下一次开庭之前,她的行为暂时是自由的,除了不能离开青恒市之外。
“这件事情交给我。”颜宴尘将她保释出来那天,这样对她说:“你什么都不要想,我会处理好的。”
她情绪低落,视线落在车窗外,沉默了很久,突然说了一句,“宴尘,我对不起你。”
颜宴尘紧紧抿紧嘴唇,他的神情有一丝疲倦,他说:“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你才是,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硬生生卷入这场灾难里面来。”
她突然转过头来,眼睛直直的看着颜宴尘,问他:“我们三年朝夕相处,宴尘,你爱过我吗,哪怕一点点儿,哪怕,很短暂的一瞬间,你对我,有过心动吗?”
很久之前,当她的心因为他而努力跳动那时,她就想问他了,可是那个时候,她不敢,因为他们之间牵涉太多,****恰巧是最糟糕的一个禁忌。
他们要是就那样走过漫长一生的话,这样的话题,恐怕只能是给她自己增添烦恼。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所以,她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她从来没有设想过,她有一天,竟然会真的爱上他,等到爱上,却又因为现实的卑微,所以,有口难开。
并不是期冀,而,只是,想要知道,她跟他三年相处,能不能抵得过他曾经,跟江以沫支离破碎的一个片段。
她直直的看着他,因为三年相处,所以,她很了解他,她希望从他的嘴里听到最真实的回答,她不会让他有说谎的机会。
在那样专注的目光注视下,是的,颜宴尘完全没有说谎的机会,更何况,他身侧的这个人那么了解他,用谎话搪塞她么,他做不来。
他认真的用她的问题来问自己,可是一切,却只是一团雾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过片刻动摇。
只有沉默。
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钟绫茵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她又转回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干涩的眼睛里,突然升起了潮湿的水汽,无法压抑。
他们在没有交谈,一直到了家里。
因为担心她闲着会瞎想,而且,那么多的报纸新闻,都有对她的报道,她若看到,情绪自然要受到影响。
于是,颜宴尘提议说:“我刚才跟《凤倾城》那个答案打过电话了,他说在法院还没有正式裁决之前,他不会删减你的戏份,也希望你能够继续回去开工。你的意见呢?”
她想了想,点头。又过了一会儿,她对他说:“宴尘,关于这个案子,别在费心了,你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的,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好我妹妹,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他知道她的意思,但他紧紧抿紧嘴唇,不肯答应她,只说:“总会有办法的。”
那种坚定,仿佛无可撼动。
她自然知道他坚持到现在不肯放弃的理由,她说:“我听说夏氏二公子失踪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对于夏炎烈的行踪,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颜宴尘并不知道,虽然夏炎烈对他的今天帮助很大,显然,如果夏炎烈能出面帮助他们的话,他们现在的处境不会变得像现在这般窘迫。
他说:“我已经联系不到他。”
夏炎烈至少一度算是他的靠山,但现在,这座山突然消失了,他虽然手里有了更多的资本和屹立不倒的筹码,可如果被人抽走了这厚重一块垫脚石,要倒,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夏炎烈的失踪,代表了什么,钟绫茵跟颜宴尘都很清楚,仿佛在一夕之间,他们之间的所有话题,都含有不能触碰的厚重和禁忌,便,可是有些话题,因为有了****的维系,便不能沉默。
“真的……不能放弃么?”她突然问。
她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或是什么人不能放弃,可是她知道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她本来以为,这个问题就跟她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她一样,他会一直保持着沉默。
但他却并没有,他用很真诚的态度和语气回答了她,他说:“如果我能够控制的话……我早就已经远远走开了,我没有办法……”
他紧紧咬紧牙关,只告诉自己,不到最后,一定不要放弃,就算前路真是南墙,他也要努力一试,就算最后头破血流,他也一定要留下点印记。
不然,如何能够甘心。
“可是她已经改变了,宴尘,就算你最后,真的能在那个世界立足,但是她的心,或许,已经改变了。”她试图劝说,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她并不知道,只是有些话,闷在心里,再艰难开口,如果不说出来,总是不甘。
这世界上,很多故事的发生,也不过因为这“不甘”二字。
但显然,这个问题,他并不是没有预想过答案,可那如果真是一道不能选择,也得等到他走到他预定的地方了,如果真的等不到她,再做选择。
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所以,她并不想做无谓的预想。
颜宴尘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说:“明天我送你去剧组吧,顺便,请剧组同事们吃个饭。”
现在是特殊状况,她现在自然是需要剧组同事照顾的。
就是这样子的,他会把她生活中所有一切小细节都安排得很妥帖,就像是一个兄长,但是永远不会触及一些深水区。
她知道他已经不耐,于是,乖乖闭嘴。
两个人回到家里,在沉默里用完了晚饭,钟绫茵说她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我像一个人待会,就在附近,很快就回来。”为了打消他对她的担忧,她什么都没带,就出了门。
夜色慢慢的降临了,做明星这么多年,她最喜欢的时候,就是夜晚,因为到了晚上,她只好简单的装扮一下,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大街上,完全不用担心被别人认出来。
也并不是不累,但这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行走到一定的高度,如果不能步步为营,最后,也只能落到这个下场。
她走到了一个公共电话亭,掏出两枚硬币来,拨通了以沫的电话。
颜宴尘和江以沫,她唯一记得的,只有这两个人的电话号码。
在他们之间,她到底算什么呢?
电话接通了。
她说:“我是钟绫茵,,我们见个面吧?”
那头的以沫听到她的声音显然十分意外,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说:“现在吗?”
“就现在,我在你婚纱店旁的咖啡店等你。”她说完,干净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比起颜宴尘,其实,江以沫对她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影响因素。
她虽然只是一个戏子,可临到最后,她才发现,她实在一点儿也不专业,因为她没有办法,将这所有一切,用戏剧的方式,演绎到底。
她不该有真心的,但她动了情,理所应当,应该受到惩罚。
她慢慢悠悠的到了以沫婚纱店旁的咖啡店,她给自己点了一杯绿茶,茶刚上桌没多久,以沫就走了进来。
她看到了独坐在窗子边的钟绫茵,她走过去,坐下,向侍者报了相同的茶饮。
“找我有事吗?”以沫是匆忙从景山上面赶下来的,接到钟绫茵的电话真的把她吓了一跳,她本来应该再警察局里的,后来才听森伯说,颜宴尘已经将她保释了出来。
钟绫茵一出来就找她,显然是有话给她讲。
钟绫茵看着侍者端上以沫的茶饮,淡淡一笑,说:“其实,我们有很多的生活习惯,爱好,行为,选择,都是一样的。”
以沫不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你找我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件事情。”
“自然不是”钟绫茵端起面前的茶饮喝了一口,她们之间向来没有多余的废话可以交流的,因为关系的尴尬,所以,她们向来都拿最真实的自己,以最直接简短的方式对待彼此,她说:“我是想来跟你说一些真话的。”
真话?!
所以,以前告诉她的那些,都是假的么?
以沫耐着性子听着。
钟绫茵说:“我不是杀害言思佳的凶手,用这么低级的手段陷害你的,也不是我。”
这个么,以沫的神态平静,说:“我已经猜到了。”
钟绫茵继续说:“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到底是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这个,以沫也猜到了。
她背后的那个人,自然不是她可以对付的,不说出来的结果,远远要比说出来好太多。
“我……我真的爱上了颜宴尘,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这个实话却有些让以沫意外,她是他的未婚妻,爱上他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她实在用不着告诉她的。
“但是言思佳的这个案子,我逃不掉了,不管他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现实,但是我真的很爱他,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他受到任何的伤害。你还记得吧,我告诉过你的,保护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离他远远的。”
这也是实话的话,以沫却有些不懂了,但她并不打算问出心中疑惑,只是继续保持着沉默。
“可惜……”她突然语调一转,带着悲凉的哀伤意,说:“我们其实曾经,是有过一种安定的可能的,远远逃开在你的世界外,但一切,都被夏炎烈破坏了。”
夏炎烈破坏了他们的安定么?
因为他帮助了颜宴尘,帮助了天颜建艺?
以沫越来越不懂了。
“江小姐,如果你真的爱宴尘的话,就听我一句吧,永远不要再见他了,然后,尽你所能,好好的呆在你的那个世界,好好的,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即使那是你不想要的生活,你也注定了,逃不掉的。”
这就是她对她生活的结语么,那语气,真像是那天简池对她说的那样。
那让以沫惶惑不安,却又只能假装一切如旧。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全部么?”以沫看着她眼中的藏着这无边夜色的苍凉,觉得不解,“难道你认为,你现在的所遭受到的,是由我带给你的,或者说,你们的?”
钟绫茵看着她,仓惶一笑,说:“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儿,还真是难得。”
以沫并不想理会她言辞中的讽刺,她说:“我本来以为你来找我,是希望我能为你们做一些什么的,没想到你唯一要求的,还是跟两年前一样,只是远离颜宴尘。两年过去了,当初我接近不了他,现在,当然更难了,所以,你这话,我真的是有点儿不懂了,我对你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威胁不是么?”
“你的确不是”钟绫茵说:“不过说到帮助,江小姐,即使你是江慕寻的孙女,等到最后,你也会发现,你什么都改变不了。至于你跟宴尘的距离,不管你们是谁接近谁,都注定了,你们这一世,不可能了。”
这样子的论断,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说过了,当时以沫的反应自然是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以沫却相信,她说的是事实了。
“该对你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我也该走了。对于宴尘,如果你不想看到他有一天变成我现在这模样,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吧,最好的方法。”她说到这里,站起来,顿了一会儿,又说:“虽然我不知道我们这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但我还是希望你一切都好,好好保重吧的。我走了。”
她说完,提步离开。
以沫愣愣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因为纤瘦,又穿了一身黑衣,总觉得有一种落寞的悲凉。
她想起她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一时心中滋味难明。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夏炎烈对颜宴尘的那些帮助,真的是因为那些帮助,所以,才毁掉了钟绫茵跟颜宴尘安定的未来的么?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被夏爷爷送到军营中么?
钟绫茵背后的那个人,那个真正杀害了言思佳,又让钟绫茵陷害她的人,那个人,是江家的人,还是梁敏依呢?
她的敌人那么多,又那么强大,外患内忧,能安然如愿平淡生活才怪呢?
爱上夏炎烈么,她若是真的爱上夏炎烈,只怕,这就会是夏炎烈的灾难了吧?
她只觉得头疼,她想起钟绫茵眼神中,那种绝望的姿态,仿佛已经不打算再为自己争取,即使她是无辜的,在言思佳这个案子上,她似乎也打算背这个黑锅到底了。
如此,颜宴尘又还能够怎么做呢?
只能置之不理吧,就像是钟绫茵说的,即使她是江慕寻的孙女,也无法改变任何。
这身份,本就是一层枷锁,而不是一把利刃。
她再一次摊开掌心,看着自己那上面凌乱的指甲印,虽然钟绫茵不止一次告诫过她要远离颜宴尘的那个世界,而她自己,也一直在告诉自己,将过去全部埋葬,也仍然,还是舍不得剪掉手上那尖利的指甲。
那像是一种念想,是一种疼痛的提醒,相思刻骨,到最后,唯一留下来的痕迹。
真实,恒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