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思
“咦，你怎么下地了，身体才刚刚好点，不要乱动了。”甫从外面采草药回来的吴家大叔就看见这个刚刚好转一些的男人不要命的动作，哎，真是，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虽然毒是解了，但病体初愈，还有很多毒仍然没有完全排泄掉，看看，连战都站不稳，还想走！“哎呀，你真是，没有力气就好好休息吧，要是像你这样冒失恐怕得更严重呢！幸亏你命大，自己身上有解药能制得住千年莽毒，要不然啊，你可得真的交代了，你就好好爱惜自己不行吗？”
“……”某人仍是固执的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抖的挪动着，额头上的冷汗层层堆积，最终不堪地面的吸引力，啪啪直落。
“要不说你呢，歇一歇吧，真是！”嘴里嘟囔个不停的大叔实在看不过这个太过固执的男人，“你呀，真不知说什么好。”
楚凛隐忍的眼神直盯盯的瞅着咕哝个不停的聒噪男人一眼，凌厉的目光凶相毕露，害得吴大叔赶忙把即将到嘴的话咽回去，无奈的看着这个不听话的男人，最终还是敌不过心中的畏惧，灰溜溜的走出简陋的木门，去忙着他的草药了。
一直想要赶紧回复体力，从手脚能动的那一刻开始，楚凛便开始了困难的锻炼生涯，从前鬼魅灵动的昂藏身影，高深莫测的武学修为，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显示出刚劲有力的凌然气魄，到现在每走一步都吃力的踉跄不已，只能紧紧的抓着桌沿慢慢的挪蹭着，本就微微泛黑的面庞上浮现出强忍住疼痛的赤红颜色，黝黑的大手青筋痕迹条条显露，但这都不是能够放弃理由，心中强烈的执念不容他有片刻的休息，“泠儿……”从没有因为疼痛而吭一声的嘴里，吐出了微弱喃喃声……而后，力气像是又恢复了般，挪动着两支粗壮的大腿一步一步的朝着门外迈去——
“咦？你居然走出来了。”刚刚还在屋里一点一点挪呢，怎么这么快就走到这了，意志力之强真是令人不可小觑，仔细观察他从清醒之后所变表现出来的气质品质，这个男人，不简单！
“……”
又不说话，除了他刚清醒之后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再也没听见他说话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别人交流的，难道都不用嘴吗？
“对了，你的解药谁给你的？这可不是一般人会有的东西。”这么不爱说话，估计也不会回答他吧，哎，没办法，太好奇了，这么难解得毒他都要想上好几想呢，谁能比他更厉害呢，这世上不多啊……会是谁呢？
“我娘子。”磁性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恍惚的眼神看向平静的湖面，像是想着什么幸福的回忆。
“你娘子？”震惊的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看楚凛年纪也不大，顶多不到三十岁，那他娘子肯定会更小，放眼这天下，唯一有能力的又合乎条件的人只有——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一年前才刚新婚，那么楚凛就是——哈哈……兜了一圈，原来是他啊，这么有缘啊，怪不得自己总觉得这个名字特耳熟，好像是在哪听说过，哎，瞧他这个破记性。
“是吗？你娘子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看来她是很爱你啊！”那个丫头对她的东西可宝贝的不得了，看来小子还挺厉害，让那个冷情的丫头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了，还不止一颗，当初他那么想要一颗研究研究都不肯，真是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的，鹣鲽情深，再看看这个昂然英挺的男人掩饰不住的温柔眼神，那个丫头福气不浅啊，也许这就是老天对她的厚待吧！
“嗯……”双手紧紧攥住手中娟秀的荷包，回想起往日的幸福画面，泠儿柔媚清幽的表情，滚滚思念汹涌而来，无法抑制的强烈心跳声阵阵鼓敲，突来的情绪对向来刚毅冷硬的男人来说还有几许陌生，但泠儿值得他这样，但该死的玉堂风！还不知到他怎么对待泠儿，是他破坏了他们和乐的幸福生活，泠儿即将生产，而自己还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地方身体虚弱、功力大减，只能等伤养好了才能施展轻功飞上北边那个稍微低点的悬崖，眼神微眯，按捺不住心中隐隐的担忧。
“那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啊！”越看越觉得这个男人不错，看来泠儿这个夫婿选的很好，不过……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可是不太好，虽说他现在恢复得很快。但在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这次的中毒落崖就是个警示啊，也许那个男人已经行动了，谁叫泠儿……哎，都怪他多嘴，说什么谁得到她就能财富永享不尽，哎，要不是他，泠儿也不会过得那么煎熬。
“嗯，我会的！”郑重的回答就像是承诺着某些让自己安心的慰藉，而后又努力的汇集所有的力气继续向前走去，一步，两步……
“小姐，这是少庄主特地给您在锦绣坊定做的天蚕纱，您看这多漂亮啊！”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的小丫鬟，钦羡的看着一大早便从锦绣坊送过来的精致衣裳，轻薄而柔软，庄重而大方，淡雅的茉莉秀得栩栩如生，甚至连衣角边都纹刺上了淡淡的小茉莉，不仔细看都会被忽略了，之前少庄主的侍妾们可从来没有这个待遇的，看来这个即将临盆的清泠小姐真是受宠啊，自己可得好好伺候了！
“拿出去！”淡淡的瞥了眼那薄如蚕丝的衣裳，但再精致也只不过是一个外壳而已，更何况是那个让人厌恶的男人送的。
“可是，小姐，这可是少庄主……”小姐真得要拒绝吗，这么漂亮的衣服，就连自己都心动不已呢。
“不管是谁，我不穿就是不穿，拿出去！”恍若未听见丫鬟迟疑的回答声，扶着高耸的肚子慢慢踱到窗前，伸手推开精致的小窗，静静的看着窗外浮华的假山流水，这个地方，连布置都尽显出主人的奢侈享受，繁华的表面怎么也掩饰不了虚浮的内在。
“哦……”丫鬟无奈的捧着衣服走出寝房，静静地阖上门扉，预备向庄主禀告这件事——
“怎么了？”迎面走来的男人挡住了丫鬟的去路……
“少庄主！”赶忙地下身来行李的丫鬟，畏惧的身子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小姐不肯……不肯穿这件衣服。”游移的眼神就是不敢看向前面的主人，低低的头深埋进脖子下面，颤颤巍巍的把衣服递上。
“废物！”大大的巴掌狠狠的拍向不成事的丫鬟脸上，邪魅的眼睛诡异的盯着
被打得趴在地上的丫鬟，红红的手印赫然浮现。
“奴婢知错了，庄主开恩，庄主开恩啊！”丫鬟趴在地上不敢起身，紧紧的抱着怀中的衣服，晃动着脑袋不停的磕着地面，深怕这个邪魅的庄主怪罪，要知道那些犯错的下人的下场是多么……
“把衣服给我。”拿过丫鬟递来的衣服，狠狠的瞪一眼这个不成事的丫鬟，“滚！”
“是，是！”赶忙起身把衣服递给庄主，捂着通红的脸颊低低的深行一礼，而后急急的跑远，迅速的就像是有什么妖怪在后面紧追一样。
“哼！”拿着特意定做的衣服，大步流星的走向那扇紧闭得大门。
“我说过我不会穿的，你就不要再费唇舌了！”站着窗前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泠儿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来不耐烦的看着不放弃的来人，“是你！有什么事吗？”
玉堂风，那个令人厌恶的人。
“谁说我要劝你了。”不请自来的男人深拽衣袍，走向房间中央的桌子前，潇洒的落座，为自倒了一杯茶水，端着茶杯恍若未闻的看着窗前静静站立的泠儿，
“我只不过来告诉你一声，你那个丫鬟挺没用的，我准备给你再换一个。”
“没用？”
“不是吗，连让主人穿衣服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着也没用。”白皙皙的手轻轻转着茶杯，状似深沉，研究起纹路来。
“你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我吗……”不敢置信这个男人竟然为了穿衣服这点小事就怪罪丫鬟，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估计那个体贴的小丫鬟可能……该死！难道自己连穿衣的决定权都没有了吗？
“不行吗？反正你也不损失什么，换个丫鬟也好！”像是抓到了泠儿的弱点，不在乎的低笑着，专注的看着泠儿多变的表情，美啊，真是美，就连愤怒都是这么惹人怜爱。
“你——好，衣服我穿，这总行了吧！”这个可恶的男人，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这不就好了。”放下茶杯，慢慢走到泠儿身前，轻轻执起泠儿精巧的下巴，“不要和我玩什么花样，你知道，我这个人……是怎么样的！”冷笑声响起，“你的孩子还好吗，嗯？我可不希望还有什么东西挡在我们中间！”可恶！要不是楚凛，这个孩子会是他的，怎么会轮到楚凛拥有这么纤柔的身体，不过……想办法把他除去也是不错的注意，而这个孩子也不会幸免——谁叫他是楚凛的孩子呢？把孩子送回去的路上怎么样，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哈哈……
“挡在中间？”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像是想到了什么，“玉堂风，我警告你，不准对我的孩子怎么样，要不然你只能得到一具尸体，听见没有！”
“怎么？你也学会威胁了？”大手紧紧掐住泠儿的下巴，双眼凑近泠儿的晶亮的双眸，狠狠道。
“学你，不行吗？”双眸愤然的瞪回去，如果他真得要对他的宝贝做什么事，那就不要怪她使出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手段，哼！这个男人，就应该学会什么叫自作自受，说不定哪天报应就在他身上。
“好，好！那你就乖乖的等着，也许……”看了眼泠儿圆滚滚的肚子一眼，“说不定，一个月之后，你就是我的了，哈哈……”张狂的笑声不绝于耳，玉堂风禁不住心中的渴望成真，放肆的笑出声来，放下夹住泠儿的手，脚步轻快的走出寝房，徒留一室的静谧。
“宝宝……”遥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的阴霾挥之不去，娘应该怎么办？你爹现在还生死不明，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万一，那娘……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卑鄙吗？不！说什么也不能真的嫁给他，自己清白得身子只有凛才可以碰，其他任何男人都不可以，想着玉堂风刚刚的碰触，阵阵恶心的感觉翻涌而上，“恶……”使劲捂住嘴巴，急忙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才稍微抑制住恶心的感觉。
玉堂风，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四处奔波的不得安宁，凛也不会中毒坠崖，到现在还生死未明，如果不是你，我们应该还在兴奋的盼着孩子的出生，过着幸福的生活，是你，把一切都破坏了，好，既然你不让我好好的生活，纠缠不放，那么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从前不惹世事的个性是不是太过温吞，才会让凛深受其害，可恶，素手紧紧攥住，玉堂风，我不会让你轻易得逞的！只须忍到等孩子满月之后送到狂龙堡，就可以无后顾之忧了，到那时候她就有足够精力去对付玉堂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困兽之斗。
可是……宝宝，如果这样那娘就不能陪你了，最为一个母亲来说只拥有孩子一个月是多么的残忍，可是如果你爹真的如那人所说，恐怕……娘真的无法去嫁给那个人面兽性的家伙，宝宝，你能理解、体谅娘吗，娘会把你托付给你的白笙二叔，相信他会代娘好好照顾你的，到时候一定不要忘了娘，要听白笙二叔的话知道，知道吗？宝宝……眷恋的纤手轻轻抚摸着肚子里动个不停的宝贝，丝丝遗憾不时出现在泠儿的脸上，如果……凛没有这次的意外，那么他们一家三口会是怎么的幸福啊……
可……世事难料，这是不是就是人们所说的红颜多薄命，更何况是拥有漂亮的面皮和精湛医术的自己，江湖的传言更是把她传的绘声绘色“仙女下凡”，也许这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时候谈论的八卦，可是对她来说，这已经变成一个无法忽视的麻烦了，玉堂风就是其中的代表，从她十三岁行走江湖至今，他已经像苍蝇一样整整烦他五年了，起初是写书信、送花，再后来她走到哪就跟到哪，最后居然对她下药，派手下抓他，愈演愈烈的手段让她困扰许久，再加上其他文风而来的男人，她的生活一片混乱，三天两头就得搬次家，如果不是白笙代替楚凛来提亲，自己思来想去，为了平静的生活，也许这是一个杜绝麻烦的最好选择，有“厉鬼”之称的楚凛冷硬嗜血，残佞狂妄，在江湖上是个响当当让人吓破胆的邪佞之徒，自己赌博似的下嫁与他，并不是想要过怎样和美的婚姻生活，只要能让她平静度日就知足了，可没想到，那个男人那么温柔对待自己，一见钟情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感情，在平淡日子里积蓄柔情，一点一滴的汇聚成不容忽视的情感依赖，只有自己能享有他的温柔，他的怜惜，和他的细细叮咛，他还是冷硬依旧，可在他眼里那只不是一种拒绝伤害的保护色，而如今，他们的宝宝即将出生，可是那个温柔呵护自己的男人却不见了，也许自己真的就得这样无限期的继续这样思念的折磨，如果，某一天，自己再也忍受不了没有他的生活，是不是也可以去那个地方找他，陪他，而不是这样每日对着月亮无尽的想念了……
可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亏欠的人，就是这个还未出生，便已注定要成为孤儿的孩子，心中割舍不下对宝宝的母爱，多想能看着他慢慢的长大，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许容不得她作选择啊，宝宝，娘对不起你，娘让你一个人孤单的去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娘会一直在心里祝福你，所以你也要平安快乐的长大，就像是你爹那样即便因为传言所害但从不退却的男子，知道吗，娘的孩子……
娘的宝贝！
腹中越来越频繁的踢动，似乎是在诉说着他明了娘亲无声的叮咛，子宫剧烈的收缩着，小腹阵阵剧烈的疼痛，像是在宣告宝宝要迫不及待的出生了，泠儿冷汗直冒，阵阵剧烈的疼痛让纤弱的身体差点承受不住，双手紧紧扶住窗框，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走到床铺上，这短短的一小段距离像是没有尽头的漫长路程，汗水布满整个轻灵的面庞上，淡然的声音因为疼痛而越发虚弱，“来…人……啊……”之前围绕在身边一堆得人，怎么现在一个都没有了，“嘶……”忍耐着腹中孩子剧烈的踢动，双手紧紧抓住床上的被褥，脑袋左右摇晃的想要减轻疼痛的感觉，但这孩子像是要和他玩捉迷藏一样，忽而左踢踢，忽而右踢踢……
这日，经过六个时辰的阵痛，差点香魂玉陨，软嫩白胖的小子才肯脱离娘亲的温暖的怀抱，提着嗷嗷的大嗓门来到这个世上，稍后，稳婆才把清洗干净包着小薄被的小小子抱到泠儿身边，已经阖上小小眼睛准备入睡的孩子还叭叭抿着嘴巴，像是想要吃着什么东西一样。
“小东西，你可把娘折磨的够呛！”素手温柔的抚着婴孩软嫩的脸颊，无力的身子还无法起身迎抱，只能使劲转侧着身子专注的凝视着还不知事实的孩子，左手轻搂着孩子，并不时的细细抚摸，无限的怜爱之情溢于言表，满是汗水痕迹的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过，只是这种无法割舍的母子之情恐怕都不会长久了……
“宝宝，娘怎么舍得丢下你！”粉嫩的小小脸庞上，薄薄的嘴唇，坚挺的鼻子，活脱脱就是凛的缩小版，只不过白嫩的皮肤和细致的脸型却又有自己的影子，这孩子融合了自己和凛两个人的痕迹，是他们爱恋的结晶，自己如何能舍弃这样的让人怜爱的孩子，又是如何能让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独自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冷清泠啊，冷清泠，你真的要这样做吗？自己年幼的孩子还未出生便已没了父亲，难道还让他在出生一个月后就失去母亲吗？你可以对放弃这个世界的名誉地位，但你忍心抛弃自己的辛辛苦苦孕育的孩子吗，这个还未懵懂的小生命就这样注定成为孤儿，孤苦无依的生活下去吗？
内心本已打算好的计划在看着这个柔弱的小生命信赖的自己躺在身边香甜的入睡时，不禁犹豫、迟疑了，作为一个母亲，只和自己的孩子相处一个月，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当心中难以割舍的满腔母爱油然而生时，这样的抉择更让人痛苦，让人无法承受，可是，不这样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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