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她不是鬼,但也不是人,更不是神,所以现在,她的立场很尴尬。
眼前的凶兽似乎也很困惑,大爪子搁在她的心口,一道幽暗的绿光闪了闪,“你是神?”
“呃,不是。”哪有她这么弱鸡的神。
“那就是鬼?”她身上的确有死气,但眉心皓然清正,却是一番凛凛仙气。它也吃过不少的天兵天将,个个皆如她一般,自然分得清。
“也不算。”呜呜,阎罗都不要她。
“人?”
“我连肉身都没有,还能算是人吗?”什么眼神?
饕餮眯了眯眼,一时犹疑,拿不定主意是要吃了她还是先跟猎物好好探讨一下她的身份。毕竟它饕餮除了永远吃不饱以外,也是有很强的求知欲的。
“你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它倾身向她,口中的恶气扑面而来,一股臭味熏得夏芒小脸都皱成一团。
“你怎么来的,我就怎么来的。”她被那两只大爪子给死死地压在地上,饕餮那舌头贪婪地撩过她的柔颊,因那份美味而咂咂嘴。
好……臭……
呜呜呜,坏蛋朱伊蓉,老是要她做这种差事……
“这里有很强的灵气,吸引了无数的小鬼蜂拥而来吃食。”而它是来吃小鬼的,抬起一只巨爪往前方指去,“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变成了一片荒芜废墟吗?”
她她,她怎么会知道?那只巨爪坚定而笔直地指着那片杂草丛生、枯枝横生、乱石堆砌浑然如乱葬岗的荒芜边野,丑恶的巨颜上抹着茫然神情,害她想忽视都没办法,“也许……也许是干旱?大火?瘟疫?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被吃掉啊。
“以前这里是一块很祥和的宝地,天地浩大,四季如春,村民安居乐业,外商络绎不绝,大街小巷繁华喧闹。”那只凶兽如吊铃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惋惜,“我记得,还有满天飞舞的粉色花雾,常年不败,芳香四溢。为什么都不见了呢?”
“因为有孤魂野鬼盘踞,扼杀了这里的宝气?”突然之间,她也有点好奇了。
凶兽摇了摇头,“是这里的仙气泯灭,不知从哪里卷来一股煞气之后,恶鬼们才得以在此肆虐横行。”以它身为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在许多年前也只敢遥遥地企望着这里的美景,而不能靠近雷池一步,“三年了,我活了千万年,却独独记得这三年……为什么呢?”它甚至连自己的年岁都无法记起来了,“穷奇说,是我想念那桃花味,因为一直都看得到,吃不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它俯身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你身上有那种味道。”黄绿色的唾沫溅到她身上,换作一般的野鬼早就被腐蚀成一摊肉泥了。
夏芒的小脸挤成了猪肝色,忍不住地哀号:“兽王,神兽,饕餮大王,求求你……不要再把你宝贵的口水滴到我脸上了。”真的好臭啊,“不然这样,你不要再问那么多为什么了,直接一口把我吃了吧,求你快把我吃了吧。”呜呜呜,她好命苦,居然要这么没尊严地求着一只妖兽来把自己的小命“解决”。
“可是我现在不想吃你。”
“那就快快放了我。”
她挣扎起身,却被一只爪子狠狠地压回地上。锐利的爪子在她身上的柔软部位有意无意地蹭了蹭,好像还挺享受那份战栗。她咬牙切齿地瞪它,这只精虫上脑的混账妖兽,等朱伊蓉来了,她要叫它碎尸万段拖出去鞭尸一百次,然后再丢到山上去喂狼……不要,喂狗去!
“我喜欢你的味道。”它宣布。
然后?所以?
“我要娶你。”又一晴天霹雳的宣布。
瞪眼,瞪眼,再瞪眼,那妖兽依旧目光坚定地与她对望。
望天,她快要昏厥了。
它它它,它不要拿婚姻当儿戏啊,“那个……多多多谢抬爱,可可可是我我我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女子,怎么配得上你这个英明神武威风凛凛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就连喷口水的姿势都那么销魂的上古凶兽……不,不,上古神兽?”
“我喜欢,以后不喜欢了还可以吃掉。”
它享用完了,还要连骨头带皮地吃掉?而且还那么坦荡荡地说出来,也不怕被雷劈?她她她,她要变成饕餮的压寨夫人了?啊——该死的朱伊蓉……哦不不,不,是可敬可爱的大师姐你是不是在哪里睡死了,还不快快来抢亲啊!
来了来了,这不就来了吗?
“呦嗬!”
一道月牙白光骤闪,饕餮闷哼一声,棕色毛发间迸射出一注血水。
姗姗来迟的朱伊蓉手握上古宝剑,长发高高束起,神容凌厉,威风凛凛,身上那一袭长衫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太羡慕了……为什么这种英雄救美的好事不能落在她头上呢?
为什么她每次都只能当作诱饵去吸引那些恶鬼猛兽,然后苦哈哈地等着人来救命?
为什么为什么嘛?
“小心!”朱伊蓉大喊,飞扑了过来。夏芒闻声回头,只见那饕餮大开肉翅,吊睛怒睁朝她飞来,想是要将她一并掳走。她惊叫一声,两腿发软,没稳住身子,朝一旁的灌木丛跌去。
不——不要啊——那灌木有刺!
两手紧紧地捂着小脸,虽然是一张平凡至极的小脸,可那好歹也是一张没有破相的脸啊。
一根刺扎进她的手臂,血珠子渍了出来,可是她一丁点痛都没有感觉到。在夏芒的心里突然感恩地想,这不人不鬼的,其实也不错。
朱伊蓉追了上来,正和饕餮大兽打得难解难分,手中的上古宝剑化作飞天长龙,厉声咆哮。而饕餮血口怒张,一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她正看得起劲,从灌木丛中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毫无预兆地覆上她的手背,她吓了一跳,转过脸去,一看那人,顿时花容失色。
条件反射地惊叫,一拳挥了过去!
他猛地直起身子。
“殿下,你怎么流鼻血了?”
正在燃熏香的尚隽大吃一惊,丢了香烛,连忙扶着祜泽,接过一旁的宫女紧张递上的白手绢小心翼翼地擦去血渍,“亭儿,快去传药房御医。”
“是。”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努力甩开那眼冒金星的昏眩,“不……不用了。”大手一挥,他现在比较需要的不是一堆只会叫王上息怒的庸医,“尚隽,最近几日宫里还有没有其他怪事发生?”
“嗯嗯……那……”尚隽支支吾吾着,夜里虽然有些冷,但几许冷汗还是渗透了他的白衫。
“照实说,我这身体还撑得住。”他冷笑。
“是……是。”尚隽叹了一口气,附耳对祜泽小声道:“殿下,老奴昨儿个听内需侍的守门说,东宫北边那块偏僻的土地上莫名其妙地长了一大片的桃树,六月花开,开得蹊跷啊。”
俊脸白了又白,瘦弱的身子轻轻一晃,幸好有尚隽搀扶着支撑着,不然真要晕了过去。
“老奴让几个亲信把那荒园给守住了,这事,大妃还不晓得呢。”
手腕一紧,他垂下眼,只见主上死死地扣住他,手骨嶙峋,骨节棱角分明。心头蓦然一酸,轻轻唤道:“殿下?”
“尚隽,传我的口谕将那荒园暂时给先围起来,莫叫母后知道了。”俊眸从尚隽的脸上移开,他压下口气中的惊慌,接着道:“也别让君家的人晓得。”
“老奴明白。”幸而君议政、君参赞几位大人在家服丧休憩,要是他们闻风而至,那才安稳了几年的皇朝又要****四起,民生不安了。
“我没事了,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处处。”
“是。”尚隽将香烛燃起,一股浓郁的异香幽幽在寂冷的寝宫里散了开来。
这香有镇定情绪缓解压力的作用,祜泽一时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墨色俊眸半眯半睁着,虽然孱弱的身子无力地倚在床柱上,一只手轻轻搭在床沿,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分明,几乎是病入膏肓的半死模样了,但那几缕乌丝颓懒地垂过胸口,里衫不意下滑半露出那清晰可见的锁骨,朱唇玉颜倦懒,也有叫人销魂的媚态。
梦醒之间,眉眸忽现痛苦之色。
只听喧杂的打斗声在脑海里闹腾个不停,还有那熟悉的女娃声分外激动地在叫——快快,他又要醒了!
然后就有另外一个人龙剑一抽,很拨空地吼了一句——你先出去把他打晕了再滚进来。
这种充满了艰巨挑战一路需要披荆斩棘翻刀山过火海的高难度任务舍她其谁?
——好!粉拳握紧,说着就要纵身一跃。
他蓦然睁开眼,那双乌眸在月夜里显得特别黑亮。
打晕皇帝?
在这皇朝里,还没人有那狗胆敢这么做!
“尚隽!尚隽!”他拢着淡淡的眉心叫道。
尚隽连忙推开门,拂帘小跑了进来。
“殿下?”
“那叫夏芒的小宫女,把她带来见我。”
梦里他没瞧清那人长相,可听那声音却有七八分像那日在藏书房遇到的小宫女。
他自然不会相信那古怪的小宫女有本事能闯进他梦里胡作非为这等怪力乱神之说,但……他下意识地摆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朱唇冷冷地抿成一条缝。但若是她真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她也别想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九重宫殿。
殿下口吻里难得有一抹急切,莫不是……
尚隽微挑眉头,这莫不是跟那小宫女对上了眼,在这月黑风高夜性致勃勃迫不及待地想要宠幸于她?殿下虽然有后宫佳丽三千,也有大红花轿抬进来的淑妃一个,但身子太虚,始终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子,真正能临幸后宫的,掰着两只手掌上的手指还数得过来。那数得过来的夜晚,也还是淑妃娘娘要死要活要来的……
说真格儿的,他在一旁服侍着殿下享欢的时候,真心疼啊……殿下他根本就不是在享受,分明是被人凌辱来着。那淑妃娘娘实在是珍惜寥寥数日的宠幸,跟野兽没什么区别,一上了床,就脱了自个儿的,殿下慢吞吞地解扣子的时候,她已经一丝不挂地贴到殿下身上,疯狂地扯了他的衣物,平日里温婉柔顺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这个时候统统丢到爪哇国喂狗去了。殿下要抗议,还被她不容分辩地推倒在床上,他好几次都看见殿下眼底压抑的怒意。唉,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
虽然那小宫女长得是普通了点,平凡了点……好吧,不只是一点,但好歹殿下也是对她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性趣。虽然殿下蹙眉深思的表情非常严肃,还有一点点的困恼……有困恼就对了,殿下一定是在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豆芽菜似的小宫女感兴趣。殿下啊,那是因为你被淑妃那种波涛汹涌人面兽心的女人给吓怕了,偶尔也要换换口味,提高一下自己的男性尊严。
老奴……擦了擦眼角欣慰的泪水,老奴这就去办!“千祈,你快到金尚宫那把一个叫夏芒的宫女传来……”他顿了顿,又急急说道:“算了,还是我亲自跑一趟。百臻,你去吩咐亭儿弄好洗澡水,等下夏芒来了,为她沐浴更衣,记得多撒些薰衣草,殿下喜欢这个味儿……千万别撒桃花啊,听到了没?”
老爷子真是糊涂了,这皇宫里,哪里还找得到桃花?百臻快步跑了出去,一边还分神地想道。
千祈走在最前头,手提金顶青瓷灯,尚隽以及随行的内侍宫女疾步跟在后,穿过龙飞凤舞浮雕华丽的幽暗长廊,出了昌德殿,偌大的皇宫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才到东宫偏北的隔房。惊醒的金尚宫慌忙出迎,所有小宫女内人们纷纷躲在一旁观望。
“殿下召夏芒进宫服侍,请金尚宫把夏芒带出来吧。”尚隽朝金尚宫揖了揖。
金尚宫半是惊奇半是慌张,对底下的一名上赞内人道:“还不快去把夏芒找来?”她则朝尚隽走了一步,“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她进宫这么多年,还没听说主上点名要临幸谁呢。
“这夏芒丫头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尚隽笑意还挂在嘴边,不远处便传来那前去唤人的上赞内人的惊叫声。众人脸上的愉悦之色刹那间沉了下来,尚隽大步走了过去。
“她……她……”上赞内人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指着床上的女娃。
尚隽也察觉到不对劲,那女娃睡得太过平静,连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感受到?招了招手,千祈便把灯伸了过来,他俯下身子,食指试探她的鼻息,“死……死了?”他脸色大变。
“死了?!”金尚宫错愕瞠目。
这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断气就断气了?凌厉地扫过一干宫女,先前说要把夏芒往死里整的几个宫女不由心虚地低下头。
“宋碧!”金尚宫突然喝了一声。
宋碧吓得两腿一软,“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饶命啊,饶命。尚宫,饶命啊,我……我们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开始,我们见那丫头受了主上的恩宠,心里有些不甘愿,大家商议着,不能让这丫头嚣张跋扈起来,所以就时常会欺负她。今晚……今晚……”
“快说!”
她被金尚宫吓得浑身直发抖,“我说,我说……今晚我们在那丫头的饭菜里下了些泻药,本想看那丫头出洋相,可是……那丫头睡得好死,连一次都没有起来过。我们还当是那医女给的泻药不管用,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她就死了呢?”
“是啊,宋碧说的可都是实情啊,求金尚宫饶命。”几个宫女都跪了下来。
金尚宫和尚隽迟疑地对视了一眼。
这,叫他们怎么跟主上复命呢?
拿一副硬邦邦的尸体跟主上交欢吗?
正在这个时候,被困在祜泽梦虚境之中的夏芒还在拼命打怪……好吧,妖怪都是朱伊蓉卖力地在打,她只是负责左闪右躲而已,还是用很狼狈的那种姿势。
谁叫她走了一趟黄泉,喝了一碗孟婆汤,前世种种灰飞烟灭。她连她爹妈长啥样子自己姓甚名谁都没印象了,就更别提记不记得把上古的神器给藏到哪个坑坑洼洼的角落里去当骨灰供着。如果当初有哪位好心人能告诉她,她没了神器就没办法将元神凝聚,就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比最菜菜的小妖妖都不如的不人不鬼不妖不神的四不像,被摒弃在三界之外的废物一个,她是说什么都要天天抱着自己的神器睡觉穿衣吃饭上厕所,就是死,也要抱着她的宝贝神器一起下地狱……
其实说起来,这事情还是要怪朱伊蓉。
这家伙过惯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闲云野鹤般的生活,生平第一爱好除了玩弄她高超的易容术以外,就是爱姗姗来迟。
于是,等喜爱姗姗来迟的朱伊蓉姗姗来迟,她早就很豪爽地将那一碗孟婆汤一饮而尽。
接着,姗姗来迟的朱伊蓉指着她的鼻子不敢置信地大叫:“你喝了,你居然喝了!”
她只能很无辜地望着朱伊蓉,“你是谁?”
还没等朱伊蓉大翻白眼,她更无辜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眨了眨桃花眼,“我是谁?”再困惑地望着身后另一个赶着去投胎的男人问:“你又是谁?”
那男人还很和善地笑了笑——我们本来就不认识。
最后,朱伊蓉被她见人就问“你是谁”给烦得头顶直冒烟,毫无责任心地把她一个人可怜兮兮地丢在穷凶极恶的阎王身边整整一个月,自己上仙界逍遥快活去了。
一个月后,朱伊蓉风尘仆仆地回来,张嘴第一句话就迫不及待地爆了粗口:“去他娘的天机不可泄露!”
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接受自己原是仙境花神,因为遭遇情劫这种俗烂情节而被迫下凡,不管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苍天无眼、棒打鸳鸯劳燕分飞都好,她好歹是死了,居然因为自己忘记自己到底把神器藏哪里去了,而又要被迫留在人间……
这个情节怎么想都无比的俗烂啊……
“君夭桃,你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发什么神?”朱伊蓉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蜂拥而来四面八方包围灵力强大的妖怪。
“我没有摇头晃脑!”她只是在感慨造化弄人而已。
“滚来帮忙。”拨空将背上那柄剑丢给她。
抱住剑在地上滚了两滚,本想摆出一个无比英姿飒爽的举剑姿势的君夭桃突然苦了一张脸。
这……这把剑怎么他娘的这么重?
见她手上拿了兵器,神容现出圣洁仙气,几只大鬼骤然改变攻击对象朝她扑面而去。君夭桃吓得哇哇大叫,拖着宝剑到处跑。
“猪易容,快救我!”她被逼退到角落,那几张狰狞的面孔漂浮在她头顶上,朝她慢慢地逼近。她大汗淋漓,学着鸵鸟一头扎进土堆里,露出一个小翘臀对着它们。靠,你们要是咬得下去就咬吧……
随后赶上的朱伊蓉挥剑劈开一条血路,便看见那个小屁股堂而皇之恍若无人地翘高。这家伙……皓齿咬得咔哒咔嗒响,这家伙真是无能到让她非常有凌辱之心啊。
“走!”犹如拎小鸡一样,一把提起她的衣领,朱伊蓉右手一带,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剑起剑落,已翩然飞出浩渺苍穹之外。
“等等,等等。”她突然捂住肚子。
“干吗?”这个猪脑,在半空上是能等的吗?她可没有腾云驾雾。
“我肚子痛,快放我下去。”
“……我以为你什么痛觉都没有了。”
“肠胃不正常蠕动的感觉我还是有的。”她虽然是死了,但也不是完全死了,她是活着,但又不是完全意义地活着,所以她才很尴尬啊。
“……”
“快放我下去啊,我要撑不住了——”君夭桃哀号。
“下面有很多妖怪。”
“有妖怪就可以忽视我的民生问题吗?我要是拉在身上了,你能不能把你的裤子给我穿?”
“那我穿什么?”瞪眼。
“所以你快放我下去!”
“下面有很多妖怪。”
“……”请让她完全地死去吧。
“不然你可以在这里解决。”
“……”
她一边翩翩然地飞,她一边施施然地拉?
请让毫无羞耻心的“猪易容”完全地死去吧。
“死了?”
搁下手中的茶盏,他淡淡地挑眉。
这么巧?偏偏他要追问她话的时候,她就死得不明不白?
“是啊。死得蹊跷,无病无痛的,一觉下去就再也没醒来了。几个小宫女都吓坏了,老奴看,她们也不像在说谎。”
想起梦里那个断戟残戈的废墟,浩瀚无垠的天地之间除了一座座乌烟滚滚的黑山连绵不绝,便再也望不到尽头了。
他突然有种可笑的感觉,莫不是那宫女被困在那鬼境了吧。
倾头甩去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他一手懒懒地托着下巴,双腿交叠,任垂散的黑发披布在长腿上,另一只手若有所思地轻扣桌面,“尚隽,把那小宫女的尸体给我烧了。”
“啊?”尚隽愣了一下。
“她死得不寻常,即便不是妖孽作祟,也大有可能是可怕的疾病,若是传播起来那还了得,未免祸害后宫,我看还是烧了好。”他说得合情合理,两道淡眉忧国忧民地拢成烦恼深思状,幽深的眸底却是一片冷然。
尚隽一听,连忙道:“殿下深思熟虑,说得极是。老奴立即吩咐下去,莫要给那宫女埋了。”
“嗯……还有,将虚和寺的方丈请来。”
“殿下还要请老方丈给那小宫女做法事?”尚隽不明所以地问。
温润的清眸一笑,“我是想和老方丈聊聊佛法罢了,瞧你,怎么草木皆兵呢?”
“是老奴想多了。”尚隽深谙多做事少说话的道理,连忙退出了主上的寝宫。
瞥了眼尚隽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珠帘之后,尽忠职守地替他办事去了,朱唇才勾起隐隐冷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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