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诸神齐齐出动,修淮洛即赶往养安之地,打算会一会擎释,奚落一番这位高高在上的王者,却发现对方声迹全无,当即怒了。
为寻天帝,他降临弑王阵界,惊见自己耗尽百年心血养就的阵法内遍植苍翠境是物非,端的是火上浇油怒上加怒,手掌一挥,招来海水滚滚,欲将诸多鸠占鹊巢的物什尽数吞没,化为乌有。
作为满园植物的施法者,秋观去第一个感知到了危机来临,她骤然停住身形,问:“老狐狸,你听到了没?”
百鹞倾耳聆听,稍顷颔首:“是涛浪的声音。”
秋观云黛眉微颦:“而且规模绝对与上次不同,看来修淮洛亲自上场了。”
百鹞转身:“你向前走。”
她微惊:“老狐狸?”
“放心。”他抛下二字,纵身起跃。
她握拳朝闭眸沉息的天帝头顶虚晃一记,恶恨恨道:“你最好用你仅存的那点神力保佑我家老狐狸平安归来,不然……”
擎释眼启一线:“不然怎样?”
“不然剥了你的神王皮,抽了你的神王筋,打散你的神王元神!”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
她嗤:“你这种优越感十足的口吻听着最是令人不爽。如此了不起,自己走路如何?”
他耸肩:“百鹞不是说向前走?”
算你识相。她悻悻冷哼一声,重新举步。
观云!
织罗?
快启用防御模式!
防御模式?
对,修洛淮调集深海之水,攻击力非比寻常,你速将所有树木变成防御模式……
脑中织罗的声音仍在继续,一股更为巨大的声音向耳谷逼近,她回首,恰睹一爿丈许的浪头打着涡流兜头落下。
她拔身凌空,左手长藤攀援住远方一棵参天大树。
“改变路线。”擎释道。
她借着长藤之力荡起秋千,问:“原因?”
“显然修淮洛识破了你的设置,这股海水是沿着你所设的那根主干循迹而来。”
她选准左侧前方为落足点,气咻咻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的岳丈大人也足够老奸巨滑!”
“……”擎释不想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
速启用防御模式!织罗稍显急切的声音又度响起。
何谓防御模式?她问。
静心潜思,口决自会浮上。
这个时候还玩神秘?
她受伤了,没有精力说得过多。
法卡?你居然可以加入我和织罗的联络通道……不,你先告诉本大爷有你在,织罗为什么还会受伤?
时间紧急,观云莫分心。织罗气息紧促的声音再度加入。
抱歉。她反省,在那爿呼啸而来的海浪逼近的刹那,再度荡往右侧方向,半空中,闭上眼睛,放任思绪自在。
“花草树木的精灵,吾乃汝等之主,在此谨命汝等放弃倦懒,在沉睡中苏醒,发动汝等力量,携手结臂,契合无间,形成精密之盾,抵挡来犯劲敌……”
随着她的吟诵,本是各自成长的苍翠诸生,枝叶勾缠,枝冠合拢,每一寸缝隙皆有充塞,每一毫空余皆有填补,转眼间结成紧实一体。
其下,海水涌动咆哮,徘徊撞击,陷入对峙。
她落在树顶,宛若脚踏平地,不由大喜:织罗,成功了!
太好了,以你的悟性,定然比我更晓得接下来该如何反击。织罗道。
你的伤没事吧?
无碍的。
法卡,若织罗有闪失,我必遣你回去并废除召唤口决,使你永远见不到她。
我明白。
“你在臆想什么?”擎释不无好奇。
她大眸儿一眯:“为什么告诉你?”
“因为此刻我们生死与共。”
“谁和你‘我们’?谁和你生死与共?”她忙不迭撇清,“阁下须明白一件事,如若到了你我中必须出现伤亡的关头,本大爷无法保证不拿你当盾牌,尽管是最高级的神肉盾牌,本大爷也会用得得心应手。”
擎释淡哂:“你不已经用过一次?”
她挑眉:“敢情阁下那时有所觉察吗?这么一来更省事了不少。”
他点头:“所以,我不需要欠你人情。”
“……你是想我现在就把你丢进海里是不是?”
“向前赶路吧。”
切。她俯眸望着那爿重浪,心中突然忡忡难安:“这波海水已经追到了这里,老狐狸去了哪里?”
擎释目光一闪:“担心他?”
“当然。”
“他身手不错,足以自保。”
“什么不错?”她被踩了尾巴般跳起,“他很了不起好吗?在我们那个世界,有哪只妖怪敢做得如他那般嚣张?”
擎释淡嗤:“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本大爷偏要担心!”她粉拳高举,“阁下准备与本大爷辩论到几时?够时间把你扔进你岳父大人的怀抱中吗?”
“结束。”
“……哼。”这么识时务的天帝老爷真不好玩。她败兴地抿了抿唇角,秀颚扬起,“不见老狐狸,本大爷不走。”
“随你。”
“不反对?”
“你们是为救我而来,这一点道义还是有的。”
她盯着他,瞬也不瞬。
“怎么了?”
她摸颌沉吟:“姑且不谈优昙罗,从你近日的表现来看,你不像个一味过河拆桥的主儿,修洛淮为什么指你错待他的女儿?”
他叹息。
“怎么怎么,有内幕?”她瞳光闪闪。
“修安曾失去过一个孩子。”他沉声道。
“喔。”她忖了忖,“因为你?”
“因为我的忽略。”他眉宇间浮起些许阴霾,“我不知她身怀有孕,命她筹办********,中间曾有过一点差错,获我严辞责备。因为劳累,也因为伤心,她失去了那个孩子,从此对我有了心结。为了避开我,她长年在民间抚养孤儿,也为保护他们而死。由此,修洛淮认为是我害死修安,当时便到神殿大闹过一场,也因之生起反叛之心。我不是没有得到风声,只是……”他摇头,“因为对修安的愧意,不愿先发制人。”
“好吧。”她唇角撇撇,“结果,还是纵虎为患。”
他苦笑:“惟一的欣慰,修安还有重生机会。果如修安生前曾说,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惟有她的爹爹,我竟从未为她如此想过。”
“你爱过修安。”她道。肯定句。
他略怔,微微点头:“爱过吧。”
“难怪优昙罗的去意如此坚决。”她隐有所悟,明白了长久以来自己灵魂内对****的那份不安与躲避的由来,“在她沉潜湖底寂寞如死之际,正是你与修安新婚燕尔两情缱绻之时。她定然是看到了,故而令自己彻底消失。”
擎释垂眸,没有言语。
她笑靥乍现:“于是乎,就让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终结于……”
“天帝阁下,观云姑娘,快离开此处!”随着迫切的呼喝,戎戈踏浪奔徙飞至,“修淮洛正在调动冰海之水!”
擎释面色骤寒:“他疯了。”
秋观云向他身后眺望:“你可看见了我家老狐狸?”
“这……”戎戈眸光游移。
“这什么?”她瞳生锐芒,“战神大人请直言相告。”
“就在几分钟前,他被冰海之水吞没,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