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生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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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出难

别了,亲亲的楚国,咱的第三个故国,我在你的怀抱里还没有暖出做公主的味道,就要被你的主子给利索索打发了。慢吞吞的蜗牛车将咱载去,这辈子怕是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别了,亲亲的咱娘,咱还没有和你暖出母女水乳交融的亲情,就要一地情丝两地闲愁了。你对咱的好,咱认了,你的无能为力咱也理解。再怎么说,你也没有熬上大王的正房,总还要为自己的将来留些余地吧,违逆君王的下场,是个正常人谁都知道的。

别了,咱知彼知己知面知里的甘哥。既然知道了咱是个标准的女人本色,你为什么就不早点下手——难道你不是男人嘛?我宁愿和你做一个四海为家乞讨为生的老乞婆,也不要做什么议和的简单人肉工具,表面上生活无忧,心灵贫贱得活像塔克拉玛干沙漠。

离开楚国的咱,坐在颠簸如筛的牛车里,实在感受不到就要嫁人就要成为某人新娘的半丝儿喜悦。人事,咱刚刚懂,内里那两个黑黑的金豆虽然刚刚膨胀到位,可是咱就是没有想到这样快就和陌生的那个他双宿双飞,宛如一体了。而且,咱那个爹的咒语,咱总也解脱不了:“那个糟老头,爬不上三两回,就翘翘腿了,我能让我的亲生闺女一辈子守活寡去!这野生的东西,享了几年富,早该替咱做些贡献去!娘希匹,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咱在那火坑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吗?咱是个标标直直的女人,咱也要过正常人家那种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惬意日子!”

咱没有经历岁月洗礼的小心肝儿那个痛啊——早知道这糟老头这样可恶,咱就是任凭被可恶的八小姐给折磨得小命不保,最终免不了和哪个跑腿打杂的糟老头混过后半生。那又怎样,至少,咱是他的唯一,离了咱他只能钻柴垛去。就是那样年头可以看到N年后的那个年尾咱有咋样的生活,咱也不能削尖了脑袋往这冷冰冰的王宫里挤。这王宫里,哪里会有父母儿女亲情,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利用和被利用。咱那个爹,利用了咱娘,咱娘就能挣些名头,就能有资格对人颐指气使飞扬跋扈了。娘利用了咱,咱就可以有个捡来的爹,顺带捡来的娘,偶尔可以耍耍小脾气,使使小性格什么的。

一路上,咱的泪水就没有撒干过,几乎把咱娘给咱新换的红色嫁衣都给****了。哪有什么办法?提起这殷红殷红的新嫁衣,才穿的时候,咱娘的泪水可没有少流,眼泡子红红的,一个劲叹息:“回不来了!回不来了!”惹得周围那些和咱混得姐妹情深的丫鬟侍女们个个眼皮发湿,跟着咱娘给咱掬一捧同情的泪水。

可是,咱那个铁石心肠的爹一点儿难过的意思都没有,还在那里可劲儿发牢骚:“不就出门嫁人吗,又不是上法场,合着这样哭哭啼啼吗?不准哭!外人听见算怎么回事!”

就是咱想笑,又能笑得起来吗?给咱送行给咱护卫的一队兵丁和那个偏将军一个个唉声叹气的,比要他们到沙场上和凶残的敌人拼命都难受:“还不如去和敌人打仗呢,就是没有了小命,好歹也能落个马革裹尸魂归故里的好名声!送这个小丫头前去嫁人,事是风光,就是咱没福消受啊!我走的时候,俺女人才挺起大肚子,就是不知道咱回来的时候,赶不赶得上咱娃子第一个叫咱爹?”接着,就是无数的叹息连连。

就这样,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送亲队伍,比送葬的队伍更加悲声涟涟。带着苦和愁,带着辛和酸,带着委和屈,一路上咱拼命忍受着他们的白眼和冷淡。不是特别紧急的排泄任务,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爱走就走,不爱走就停下——反正公费旅游呢,时间要求也不是很紧。大王的谕旨说得明白,新婚的日子定在来年的大年初一,现在才九月九呢。

咱呢,更加不着急,别人家的新娘听说都是猴急猴急的,巴不得今天入了洞房,明天就能成为孩子他娘。咱心里却连丁点儿兴趣都没有,咱实在想象不出,那个就要和咱偶尔同床共枕的那个老客会是咋样一副尊容,是不是农村那些牙光光齿光光脸似核桃皮,口水赛小溪,走路都打晃的庄稼老儿那模样?真要这样,不说往咱的身上开拔,就是自己上床都困难吧。

提到郑国,咱多少还有些暖意的浊流在飞——说什么,咱那个娘舅不在郑国当老大吗?咱这次前去,要嫁的糟老头子不会是他吧?不会那样吧,你是咱的娘舅,咱是你的亲亲外甥女,咱两个如果真那样那样了,咱以后咋样称呼你呢,叫娘舅,还是叫夫君?不过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噩耗产生吧,按着咱娘依稀曾经给咱推算的年龄,咱娘舅差不多也早该入土为安了吧。如果不是他,咱的那些老表们谁能担当得起糟老头的称谓呢?管他呢,既然已经出了楚国的都门,咱就是楚国正儿八经的八公主了,是死是活,咱也只能到那边看看再说吧。实在不行老表们要霸王硬上弓的时候,咱赶紧亮出咱的底牌:“我说老表啊,咱是你的表妹啊,俺娘死了,叫俺来找你了。给你添麻烦了!媳妇,咱是当不成的,直系亲属三辈子不行结婚的!要不,你给咱找个骁勇的将军,将咱嫁个将军夫人也凑合!”

风怎么起了,还这么凉,咱在楚国的风都是温暖潮湿的,正好可以除却煎熬人的炎热的。这儿的风怎么这样冷?咱坐在密不透风的老牛轿车里,那些冰凉冰凉的贼风几乎都要将咱吹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亏得咱的喜衣不算太薄,咱的脚下那双喜靴还厚,要不是我总担心自己到不了那个可恶的郑国,咱就要冻成冰棍了。不过,就是冻成冰棍又怎么着,好歹咱落一个清白的名声,将来到阎王那里见着甘哥的时候,咱可以极为负责任地告诉他:“甘哥呀,咱还是纯正的黄花闺女,你要不?”

咱缩着膀子,兀自还在和可恨的秋风斗法——娘希匹,这天真冷啊!咱的老家那冬天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说句话,闹不好连最后几个字都要冻僵在口腔了。可是这几年养尊处优的楚国假公主生活,咱几乎就把防冷的功夫给全部丢了,这会儿正冻得咱牙壳子拼命上下打架呢。

“请问八公主,天色就要黑了,咱是就此歇了,还是摸黑赶夜路去?不过,听路过的行人说了,这往前几十路都是陡峭的山路,根本没有歇脚的地方啊!走还是留,还请八公主示下?”就有兵丁向咱请示咱。

请示个屁,这来的路上都走这么老远了,是走是留的,你们啥时候征求过咱的半句意见,还不是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想在哪儿停,就随口喔一声吆喝住老牛了,连是否碰得咱的花容月貌鼻青脸肿也在所不惜。不想停留的时候,你们那个嘚瑟啊,任凭咱在牛车里苦苦哀求:“兵哥哥,兵哥哥,你们停下儿好吗?咱要小解!”

你们真没有听见吗?娘希匹,明明我听见你们的抽水机器就在咱的车轿边肆无忌惮地放水,声音哗啦哗啦的,都跟下小雨似的,还伴着你们一个个放肆的坏笑,还以为咱听不出来。咱没有放水的畅达机器,不等于咱没有见过机器放水。现在,又来咱这儿搞些虚假的小请示,你们这是拿咱当急猴儿耍呢,以为咱真是没有见过多大世面的菜鸟,随你们左右开涮呢。想明白的咱,就不搭理这些居心叵测的坏东西,我给主意你们要停下,不给主意你们会不停下吗?

“八公主,您就赶紧拿个主意吧,我们将军在等着你回话呢,您如果不回答,我们都不敢停下来休息呢,还请您体谅体谅小的们的难处吧。小的给你叩头了!”那军士大约真被咱的无动于衷逼急了,腾腾地真在轿车旁边给咱叩起响头来。

“这是嘛子事呢?前一阵子他们不是风光得狠吗,摆明了要将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假公主丢在荒田野地的郊外自生自灭了才好,这会儿又恭敬得这样厉害。这是咋样一档子事呢?”咱弄不明白这其中的八八九九故事。谁弄得懂呢?

这些行伍出身的东西,生长在完全充满野性的男人堆里,谁知道他们这会儿恭敬如捣蒜,下一阵子又会怎样不把咱放在心里。不说内急找不着他们影子,就是咱都要被渴死饿死了,只怕也难见他们的薄面了。

“请八公主成全!请八公主成全!我们都给你跪下了!”跑腿的军士换不来咱的同情,外面的喊声似乎大了,似乎跟随的护卫军士全都给咱磕头了。

呵,咱真有这样大的面子嘛?现实不容得咱多想,既然他们认输了,咱见好就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