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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完生

“啊呀!”再次苏醒过来的咱几乎是打着连串的哈欠起身的,这一觉咱睡得那叫一个扎实,自打告辞了咱的亲亲走上学武的不归路,咱的上眼皮子好像就没有和下眼皮子好好亲热过。早晨的朝阳很好,正好映在咱的眼帘深处。

咱这才懊恼地发现,咱居然安身在一间岩洞深处,身上还披着师傅的道袍。咱那个惊诧啊:“师傅哪里去了?昨夜黑咱记得清清楚楚啊,咱不是在师傅的面前好好跪着吗?谁将咱抱进来,咱这么大人了,他抱得动?师傅现在又去了哪里,没有道袍,他不感到早晨逼人的凉意吗?”

咱哈欠连天地走出幽深幽深的山洞,强烈的朝霞差点儿刺痛了咱的眼珠子。一向没有闲情逸致看朝霞的咱,破例舒舒服服地看了回朝霞的俊俏模样,也就在那一刻,咱算明白了,那些名字里有个霞字的淑女,大约都同这朝阳一样的清新怡人。只要这女人还没有同浑浊的男人发生密切的联系,自然就没有晚霞那样的市侩气息。

早晨越发红艳艳的桃花在红灿灿朝霞的掩映下,红得似乎都带了异样的金光,本就浓郁的芳香更加芳香四溢了,把个湿漉漉的空气都搅扰得格外香喷喷起来。要是咱那个一向自持有余口不离南无阿弥陀佛的亲亲赶来,只怕也要立刻激动得神思战抖,就是当着再多人的金面,也不害怕和咱进行一次炙热炙热的蜜吻,还牵着咱的大手到那桃林深处接受清香的重重洗礼。

可是,咱的亲亲毕竟是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未来,咱就是想得眼珠子都睁不开了,咱再翻山越岭地滚爬回去,咱也未必可以再次见着咱的亲亲。观主说得掷地有声:“她爹好歹当过三两天知县,你说啥也得熬个将军当当。否则,这辈子你也甭想和我的闺女再见上一次面。我就是把我的闺女剃头做姑子去,也不送给你做媳妇!”

咱眼前的头等大事还是赶紧得好好学好本领,争取今天能够飞檐走壁,明天就能够铁掌水上漂,后天就能横扫千军如卷席,大后天咱就在净心的门前出现了,手里托着咱大王走金线镶银边修饰无数珍珠玛瑙的将军裘,身后紧跟着大王钦赐的腰胯战刀黄袍马褂加身的御前带刀侍卫。威风着哩!为了这一愿景的早日显现,咱一定要寻找咱的师傅去。可是,师傅到底在哪儿呢,他做早饭了吗?

穿过花香迷人落英缤纷的桃花林,咱才吃惊地发觉,咱的师傅还在原地待着,还是昨天所见的那样一个几乎没有多少改进的姿势,似乎一夜黑就没有挪动过一个样。金色的朝霞泼皮地照在师傅瘦削的身体上,把师傅的背影拉得比长白山还长了。

咱很想问师傅讨几口热乎乎的饭菜吃吃,多少日子里,咱都指着野果泉水过活,咱差不多就要忘记黍麦糊糊的美味了。咱又不是猢狲们的同族徒子徒孙,老吃野味野果的,总有一天咱再把直立行走的看家本领给忘记了,咱还不得爬着回咱亲亲的身边去。

可是,咱的师傅还是正襟危坐,虽然面前的竹简不见了,师傅的左手和右手紧紧收拢,做凝聚内力状。须发皆白的头顶有迷雾似的蒸汽在云蒸霞蔚着,好本领啊,连清早的晨露都被他蒸腾消化了。身前身后数十丈之内的落英就被师傅如一惯之的内力所笼罩,几瓣飘落半空的桃花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待在半空。隔着老远,咱都很能感觉到师傅的气场存在着,那力道阻止着咱奔向师傅身前的脚步——这是什么功夫,总不会是什么隔山打牛的神功吧?咱一定要把这招学会了,等到了战场上,咱以一当十实在打不过的时候,咱甩出这功夫,制造了一个超大的气场,先阻挡住可恨的追兵,咱可趁机逃之夭夭,狐狸不都常这样逃命呢。

咱凑不进师傅的近身,不妨碍咱好好参观师傅的身边有什么可资进餐的摆设。咱看来看去,师傅的身边贫乏得根本没有什么盛饭的小锅,也没有打饭的小勺,甚至连个碗筷都没有。若轮上与吃饭有关的东西,师傅的身边只有一只设计精巧,制作精良,瓷底考究的小茶杯。这茶杯不似通常的茶杯吧,平常的茶杯哪里会有这样奢侈的用途——从桃花喷香的花瓣间滴滴答答滴落的露水,不偏不倚地正巧滴在小茶杯的敞口里面去。

哇呀,师傅不会吧,你总不能只靠几滴芳香有余,热量不足的露水过日子吧?咱听说过爱细腰的妃子为了迎合楚王的变态癖好,茶饭不吃,水果不吃,一天三顿就靠露水生活,可人家好歹还有个楚王热爱着,你有什么?何况了,你是个须髯长长的大老爷们儿,那些连牙缝都塞不满的露水能充满你的肚皮吗?可惜,师傅人家就是这样生活的,也没有见谁敢来找师傅的不自在。

咱师傅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人家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十年八年地不出气大约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咱可不行,真的不行!这一路上,咱的肌肉是日新月异地增加着,可惜咱的脂肪在同等条件下一日三里地后退着,一路的风餐露宿,几乎就要把咱抗晒成鱼干了。

“好吧,你喝你的露水,咱吃咱的人饭去!”咱从师傅的身边悻悻走开,还回到那间随风避雨的山洞去,咱要看看,咱师傅的一日三餐究竟是不是真的餐餐都要靠晨露过生活。还真让咱失望了,师傅的山洞里不仅没有被褥铺盖等正常人家该有的酣睡用品,更是连做饭的一样器具都没有。咱找寻了半天,唯一还能算是炊具的东西,就是那只口大底大的陶盆了,只是那陶盆也不晓得多久没有用过了,虽然不至于满目尘灰,至少里面锈迹斑斑的,一只没有别处安家的蜗牛占据了这儿,充当自己的新家了。除此之外,山洞里真的别无长物了。

咱真的搞不明白了——就是身为大侠吧,锅碗瓢勺的什么都没有,平常日子弄什么混饱肚皮呢?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没有办法解决,又怎么有能耐替别人打抱不平呢?难道这世界真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大侠吗?

不解归不解,并不妨碍咱在师傅的洞府里再次仔细翻找。我还就不信了,作为一个自咿呀学语长大的人间大侠,你居然不准备任何与人的生活有关的东西吗?

咱在师傅的洞穴上蹿下跳地寻找着,还真让咱找着了吃饭的家什子。师傅的洞府里可以任何吃饭的家伙什都不要准备,就是各类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武器多老了去,还都是些一等一的上等货色。放在这阴暗潮湿的洞府里这许久了,件件澄明瓦亮的,可见师傅们对它们的爱不释手啊。那又怎样,再好的武器,肚子饿的时候,总不敌一碗实打实的黍麦面条更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叽里咕噜……呱啦呱啦……咕咕咕……”外面有什么不同的鸟儿是不是在呼朋引伴呢,瞧瞧你们的荡声淫语都把咱的馋虫给勾搭出来了。咱终于选定了趁手的家具:“师傅唉,你是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仙家,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凡人一枚,你不吃不喝永远都可以,咱一顿离了这些粗茶淡饭的都不行啊!咱自作主张了,借你的射雕宝弓一用,可行不?”

出了门,咱才晓得这门外果真就是鸟类的大天下啊!树枝上,桃树下,花丛中,草地上,花花绿绿叽叽喳喳的,都是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数不胜数的鸟雀啊!什么颜色都有,什么个头都要,什么形态都有,见了咱这个陌生的外来客,不仅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妥,似乎还特别卖力地唱起了婉转的歌谣:“叽溜溜,溜溜叽……”还有什么欢迎的迎宾曲,“布谷……布谷……”

甚至,咱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了,那些鸟儿们还当着咱成熟男人的面和朴素无华的母鸟们在哪里大模大样地调情——哎哟,你真当咱是好声好气的稻草人,装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却连一只小小的麻雀都无可奈何啊!

呔——咱手里拿的可绝对是茹毛饮血切金断玉的神雕宝弓啊,嗖地一箭过去,你们也就扑棱几下翅膀的机会了,还不知羞耻地想要传宗接代啊,到地狱那边去吧。

“呜呜呜呜……”咱左手把弓,右手把箭,一串鬼魂也惊涑的哨箭响过,刚刚唱得最响,长尾巴翘得最高,威风抖得最厉害的那只色彩斑斓的大鸟可就成了咱的囊中之物了。

大鸟扑扑腾腾的挣扎很是让周围那帮不知死活的鸟们安静了最多两分钟,又跟着在枝头呼朋引伴地喧叫起来,似乎咱射下的大鸟根本就是它们的天敌,最少也是卿卿我我路途上的绊脚石。

咱也不和这些没有规矩,不懂教养的鸟们计较——还计较啥,咱赶紧回去烧烤烧烤,祭奠咱的五脏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