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生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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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好梦

离了荷香的陪伴,咱对什么事情都了无兴趣的,每日里只猫在咱的闺房里读读书,翻翻无聊的棋谱——这饼儿连围棋有几个子儿黑白颜色都闹不明白,叫她陪咱下棋,还不如我自娱自乐了好。至于外面姹紫嫣红得厉害,你方开罢我登场的小花园,咱看都不要看一眼,有什么好看的呢?

不就花开花落了,鸟来鸟去了,蝴蝶来来回回飞来又飞走了,还有几只不晓得羞耻的飞虫在娇艳的花丛中,竭力找寻它们自己最爱的落英尸体。别的还有什么?你能做多大保证,今朝开得万紫千红的美艳花朵,保不齐明早儿就片甲不剩了,就是还残存着一点儿妖艳生命的特征,被一场卷残叶断树枝的萧风吼过,还会有什么?

唉,已经是春天了,怎么咱的心情糟糕如秋雨沙沙秋风潇潇,卷着没有娘亲没有人疼的落叶满地痛苦地打着滚儿的深秋呢。别人家眼里金黄金黄的大太阳,咱看见的净是灰蒙蒙的黑子,至于那些咱不夹在眼角霞光万丈的光芒到底与咱有多大的关联呢?只要咱的心情足够黑,就是大夏天的赤红太阳看在咱眼里也是黑漆漆的。

“小姐,咱出去走走吧!花园里绛蓝的水仙开放了,每朵都像漂亮的蓝蝴蝶在飞舞,花儿多神奇啊!玫瑰花也开了,红的黄的白的,啥颜色的都有,咱们出去看看吧!”饼儿恨不能将她的大饼脸都弄出些五颜六色的花色来诱惑咱出得门去。

可惜,她的诱惑力太弱了——咱园里的玫瑰数来数去,不就那几个单调的色气儿,不是黄的,就是红的,还有就是淡撇撇的白的,嘛意思啊。你要是把玫瑰也能水仙那样整蛊出些蓝的绿的花儿瞧瞧,咱也可以东施那样轻轻笑上一笑,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其他的,老生常谈的,咱还是免谈吧。

“姑娘,出去走走吧。天气才打了春,老坐在屋里怪凉的,再不出去湿气就要上身了。老了老了,肯定就要得老寒腿啊,想挪动一小步都不成啊!”大约驱赶出门了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劲敌,咱娘的心情果真大好,居然笑吟吟地来劝阻咱。哪像那次,就为着屁大点儿事儿,咱娘的无名邪火发得那叫一个旺盛啊!现在怎么这样了,瞧瞧你的肥脸都给偷吃了几斤蜂蜜似的,甜滋滋的也会说人话了。早这样和气生财,合着咱今天这样难受吗?

还说:“我叫蔡嬷嬷给你炒了你最稀罕吃的糖醋鲤鱼,还有几碟时令小菜,就摆放花园尽头的走廊上,要么咱一起去吃两口。那鲤鱼可是才从河里现捞现做的,绝对新鲜着哩,摸摸还能摸出些河底的青泥味儿!”

这鲤鱼新鲜大约肯定是很新鲜的,咱这时代,天然不是什么宣传的好借口,因为那儿那儿都没有三聚氰胺可以添加啊,你想要吃那些人工合成的东西,至少还要等他千儿八百年吧。焦黄肯定也是很焦黄的,连细细的鱼刺都香酥可口了,一提起来咱的口水绝对都汹涌澎湃了。可那是从前,咱总装不起来志气的从前,咱娘拿块甜甜的米花糕轻轻一逗,咱就乖乖缴械投降了,还说这样上等的鲜物。

切!娘啊,收拾你的豆腐嘴刀子心吧,你真当咱还是三岁小孩子呢,啥都不晓得,只会和你过家家似的短暂生气就玩完了呢。前阵儿还嚎啕大哭,眼泪唰啦的,像下了倾盆大雨似的,只差弄个沟满河平了。这阵儿就破涕为笑了,就在眼泪还没有干透的尸体之上。

咱现在对那些吃的绝缘了,不要说普通的新鲜鲤鱼吊不起咱的胃口,就是你现杀现宰了一头耕牛来给咱解馋——除非你的脑壳比大王手下的快刀还硬,大王的安民告示可写得明明白白:“除非自然原因,有敢私宰耕牛者,杀无赦!有纵容包庇者,与之同罪!”

“出去吃一点儿吧,鲤鱼真的很新鲜!我尝了一口,到现在嘴巴里都香甜着哩!”蔡嬷嬷拼命迎合着咱娘的尾语,竭力要表现她的忠贞不二。可惜,你的拍马屁手段实在不咋的。不要说,你那如同粪池的厚嘴巴尝过的糖醋鲤鱼,没准儿都把口腔里的乙肝病毒都喷撒在糖醋鲤鱼的表面了,还让我吃,这样疯话,你也能说得出口。就是,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那样新鲜别致的糖醋鲤鱼现放在那儿,瞧瞧我要吃还是不吃呢。

“唉……”咱的无声软扛终于让咱娘觉着了她仓促出手的最厉害后果了,也就连声重重地叹息着自己先走了,临走还不忘吩咐蔡嬷嬷把可口的糖醋鲤鱼送到咱的闺房来。

咱娘摇着头走了,失望满满地匆匆走了,大约又去突查咱爹是不是真的一个人待在书房里自言自语了吧。谁知道,大人们的小事情为什么要拿咱小屁孩做操作的典范呢?

不过,糖醋鲤鱼很快就从凉亭那儿移驾在咱的闺房里,只是热度已经不大了,从那盖碗的周围零零碎碎飘散出来的热的气流多么微弱,你要不仔细看,真的感觉不到这东西还有纤毫的热度存在呢。也是,在凉亭上就着冷风吹了那么久,还要有热气,岂不是天下最大的怪事了么。

不过,那鱼咱娘果真没有骗咱,果真是新鲜得无以复加的鲤鱼啊,还没有进房,咱先觉出它的芳香鲜嫩,美味无比来。还真是那样金黄金黄的表皮,放在以往,咱肯定不要谁帮咱提示,直接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一把抢过菜篮,连筷子都省了,直接用手抓着鲜嫩的糖醋鲤鱼进行大快朵颐的战斗。

那是过去,今天的咱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觉得糖醋鲤鱼的味道有多么鲜嫩,甚至那咋也遮盖不住的鱼腥气还破例熏得咱的眼睛生疼:“荷香啊,你在哪儿?没有了你,谁知道我最爱吃鱼的眼睛呢。她们这帮狗奴才没有一个好货色,哪个不是歪瓜裂枣的那样难看,关键是,她们眼里只有咱娘这个实打实的主母。咱这个没有长成,搭不上主子末班车的小姐,人家咋能放在心上呢?”

“拿走!拿走!统统给我拿走!我啥都不吃!”荷香的丽影刚刚在咱的眼前闪过,咱的无名火就紧跟着勃然喷发了。

“小姐,你好些天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你多少将就吃一点儿吧。都说人是铁饭是钢,老不吃饭怎么好呢。”饼儿大约还是心向着咱的,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劝咱。

你劝得着咱吗?咱不等她的二遍劝说的话语喷薄而出,咱就出手了,家居的裙袖轻轻一带,那些杯也碟也的,先是开了一场最没有秩序的交响音乐会——乒里乓啷乒乒乓乓,碎得那叫一个响亮。又立刻在咱的木地板上开染了最富色彩与生机的五彩颜料铺:红的红,黄的黄,白的白,绿的绿……

“你不吃,你不吃……”饼儿傻了似的,呆呆地愣怔了许久,想要埋怨,埋怨的话语大约都溜到半途了,还是硬生生自己给收了回去——她有资格埋怨咱吗?她敢埋怨咱吗?

不晓得第几个午后了,管它呢,这东升的太阳打西边规规矩矩落下。它就是不听话地从北边升起,或者从南边落下,或者根本就不落下,还要后羿拿着弓箭追逐它。可惜,现在上哪里找那么大能耐的后羿来射这日头呢?

咱正在懒洋洋地歪在咱的床上打瞌睡——没有了荷香那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咱的主心骨儿好像都给抽走了,咱的瞌睡好像太多太多了。夜黑咋睡也睡不着,白天咋睡也睡不醒,一推开午饭的饭碗,咱一准儿困倦得要命,哈欠连天那种困倦。常常是饼儿还没有将咱的鞋袜脱掉,咱就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真要咱完全睡得香香甜甜,似乎也是咱做不到的难事。咱在睡着,心在醒着。这不,有人蹑手蹑脚地走在咱闺房的轻微脚步声咱也听得明明白白,咱就是不理会她,还在床上假寐。

“小姐最近睡得好吗?还是以前那样子吗?”这来的果真是咱的娘亲——算你还有些良心,至少没有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咱爹那个花心大萝卜身上。用了又能咋地,不还是收住人收不住他的心吗,他不在咱家搞那些花枝招展的邪乎事,他都不会借口去收租子,还到外面花天酒地,只怕毛病都惹上身了,野孩子都快可以问你叫大娘了吧。也许,还不如将那些花儿枝儿的收在家里还安全些,虽然看着不够舒心,至少用着放心。

“不好!还是那样,晚上老睡不熟,彻夜黑滚床板,还老说些鬼啊神啊的梦话,可吓人了。白天呢老昏昏欲睡,咋叫都不醒!吃个饭,还是趁她啥时候醒了,就赶紧哄着喂两口。碗一丢,就又呼呼大睡了!”饼儿啊,你说那么些废话干什么——咦,咱果真说梦话了吗?

“唉,这可怎么办呢?这孩子,咋会这样子呢?老揪了大人心呢!”咱娘捶胸跌足的,大约真的为咱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