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在火焰的****下噼啪作响,明惜静静的坐在一旁,盯着那火焰,眼中有什么在跳跃。
也许是沉默了太久,东皇珏终于按乃不住,伸出的手轻轻的覆上她的长发,“明惜,你左右不来那时的局面,就算是被月天趁乱带走,忘了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
可明惜却轻轻的摇了摇头,眼中却是化不开的迷惑,“不是的阿珏,我在想的是——既然你口中说的轩辕帝是个贤君,那十年前我的父亲为什么还要联合七族叛变?反而把轩辕无极那个无能之辈推上皇位?难道……他一直谋划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登上皇位,取代轩辕?”说着,她的声音却陡然哑了下去,“阿珏,你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而我……在这十年中迅速的成为他左右手的我,又是什么人?”
东皇珏也不由自主的一怔,如果真要说的话……就连他也不懂得,为什么从前开朗睿智却毫无心机的明惜会在他离开的那些年变化那么多,那么大——是因为最疼爱她的外公尘羿祈暴病身亡?还是因为她的母妃尘羿岚不再受宠郁郁而死,抑或是因为九黎明翼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
东皇珏踌躇着,额角也因为思虑过深冒出了汗水——
依明惜的性格,一定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在一步一步的推动着她——
“阿珏,你直说好了,以前的我是不是……”明惜的脸色很不好,被跳跃着的火光映照下,在一明一暗的变化着,她的话音也在不知不觉的颤抖,“我是不是杀过很多人,做过很多错事?”
东皇珏的手却紧紧的捏住她的肩头,直到她把脸抬起来,将一直缠绕着她的那份愧疚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话音才多了些温暖,“明惜,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明惜微微的一怔,却轻轻的扶落了他的双手,声音淡然坚定,“阿珏,你说吧,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东皇珏苦笑了一声,知道自己永远都拗不过她,便也开了口,“九黎君……你的父亲,这一切的确都是他一手操纵的,十年前的叛乱,他带领着七族血洗皇宫,几乎杀尽了轩辕一族,却怕遭受与轩辕族一样的下场,所以他只是把轩辕无极扶上了皇位,而并没有取而代之,直到……三个月之前,他终于积蓄了足够的支持,准备挟制六族,然后一举登上皇位,只是……却没有料到,十几年前不得已被放逐的轩辕阳却回来了,带着轩辕一族唯一的血脉,重掌大权——”
“那他……”空落落的声音开口,却咽下后面的话语,她对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实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想到他的死,却也忍不住皱了眉,可东皇珏却摇了摇头,“轩辕少主还是让九黎君登上了皇位。”
那个……叫做轩辕寂的少年……
明惜的眉目不由得皱起,这样的深仇大恨,他怎么可能选择原谅——
“可能是爱上了你妹妹梦依的缘故吧?她现在已是轩辕少主正妃的身份——”东皇珏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刚刚把她忘了,她是月示长公主月吾清的女儿,这样说起来……月天还是你的舅舅——”
明惜没有理会东皇珏话里的戏虐,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唯一的轩辕血脉的身上……
爱,原来可以把一个人的恨都挥释掉么?
东皇珏的眉目却已聚拢起来,“明惜,即使这样……我还是不能让人发现你的身份——”
迎来的却是少女淡若罔闻的笑,“阿珏你不必多说,我全都明白。”
“即使爱着她,却也只是爱着她一个人而已,并不会无论什么都爱屋及乌——其实他能够容忍曾经杀尽他亲人的父亲活着,那份肚量便已不容易——”说着,明惜站起身来,绯色双眼却望着洞外缠绵绯色的大雪,淡漠的开口,“如果要跟你回去的话……那是不是还要换个样貌换个名字——换成另一个人?”
“明惜。”东皇珏的温度却从身后传来,他轻轻的板正她的身体,看着她毫无表情的脸,突然就涌起万分的怜惜,“明惜,你在月天的身边……可曾受了什么委屈?”说着,他又觉得这么问已经不对,还来不及再说什么,明惜便已经挽起了唇角笑了,可那绯色的双眼之中却分明没有笑意,有的只是静谧在一点一点的沉淀,“他……恐怕对谁都是一样的罢。”
【月心,没关系,即使这个孩子没有了……我也不怪你。
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月心,你知道的,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床上的纠缠,缭绕的话音,扉迷的亲吻……她竟是突然就觉得月天妖冶的笑变得有些悲凉了。
她竟然曾经相信他会要让一颗棋子去延续他的后代,继承他的霸业?
他的笑,他的抚摸,他的亲吻,他做的一切……
呵,他只是在故意折磨她而已。只不过,他折磨她的方式比起很多人来——
“应该还算是不错的。”
挑起的唇角,是淡漠的笑,却让东皇珏蓦的一阵心疼,那个男人……月天!
蓦的握起的手指,突兀的关节发白,却硬是侧开了脸,什么都没说。
可他的目光却早已泄露了他的心思——
“明惜,如果你恨他,我定会为你取他性命。”
“不。”明惜轻轻的吐出一个字音,“他所做的,或许我也做过——恐怕,也并不比他少吧?”
阴谋,算计,风声鹤唳,尔虞我诈……东皇珏轻描淡写的那些,却是她整整十年的生活。
她实在不能想象自己在那十年的时间里都做了什么?
或许……不止是她的双眼,她全身都已经泡进了血水之中,却又不知道那其中究竟有多少无辜人的鲜血……汇聚成河?
她,就是那趟血而来的修罗。
“绯墨。”
明惜轻轻的开口,如果要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存在下去的话,她至少希望那个名字从最初的最初是出自她口。
东皇珏有了一瞬的肿怔,才回过神来。
绯眸如堕,青丝入墨。
此时的她,论神韵,的确只有这两个字才配的上。
东皇珏却是强压着唇角的苦涩,“不仅如此,绯墨,你以后……”
“还要男装,还要易容。”
接过东皇珏的话说下去,却也在他的眸中看出痛意,而东皇珏则是慢慢的从怀中取一张银色的面具。
“那日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我知道你在北城门,便去寻你,可是……只找到了这个,这是你的鬼将留下的,或许他为了护你就死在了大火之中。”
“鬼将……”低低的开口,明惜习惯性的抚摸着左手的手腕,那梦里说着爱她的少年的确就戴着这样的一张面具,站在她的窗前。
为了护她……死了么?可为什么……却还能听到一个人的心跳?
薄薄的坚硬的一层银色,能够露出眼睛嘴巴还有她尖俏的下巴,明惜把面具扣在脸上,是刚刚好的契合,就像这面具原本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很合适。”她微微的笑了,然后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看进东皇珏双眼,那其中似乎是痛意在无尽的弥漫——
只是……当唇角的线条触碰到脸颊上的坚硬,她突然有种压抑的感觉……
不知道以前那个少年笑的时候,碰触到这面具,会不会感觉到压抑?
现在的她也感受到了。
可是,却是依旧的笑颜,“阿珏,我都明白,九黎明惜是不能再出现的——”
“不!”东皇珏低哑的开口,“是我太没用,没有办法保护明惜——”
“那就保护绯墨吧,阿珏。”
可这样说着的时候,她的眼中却有落寞。
从今以后,她不是明惜,她只是绯墨。
而看着那样的目光,东皇珏却将她静静拉入怀中,抚摩着她垂落肩头的漆黑长发,只是他的话还没有出口,她便深切的感受到怀抱着她的身体蓦的一怔,她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音,虽然那声音轻的让人心生荒凉。
她飞快的扭头,绯色的瞳中倒映出一角黑衫,飞旋之中遮挡住了身后的荒野——
夜色的衣角高高的扬起,男子的长发也在夜风的呼啸之中飞旋,夹杂在纷飞的雪花之中,桀骜分明——
他没有说话,只一步踏进山洞,束腿的军靴重重的踩在岩石上,动作不大,却震落了他肩头的雪花,那晶莹的白色瞬间就消散融化在空气之中。
“东皇珏,如果你怠慢了墨莲,我不保证你以后还能完好无缺的站在我面前。”那话音低沉,压抑,听不出喜怒,只是却将洞外的寒冷一同带了进来。
东皇珏的眸色一沉,却没有分辨,他……实在比他料想的来的早了许多,不过还好,明惜的样貌他没有看见。
将明惜挡在身后,东皇珏俯身行礼。
“谢少主成全。”
“哼。”轩辕寂冷哼一声,然后冷睨了东皇珏身后的少女一眼,便迅速的移开了视线,转身走出洞口。
“换身衣服再出来,利索点。”
说着,他却又停住了脚步,再回想刚刚那女人,除了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就已经没有印象,只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抽搐了一下,“我不想看到军营里有女人,东皇珏你最好给我找人把她运走。”
“少主……”东皇珏刚开口便被轩辕寂的冷眸止住。
“如果,你不想她成为我的女人的话。”
“是。”
轩辕寂的唇角桀骜的扬起,他走出山洞,飞扬的大雪继续下落。
“轩辕寂……”明惜抬起头,绯色的双眼里全是晦涩,“东皇珏,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中了月天的招数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