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睡的多了,明惜睁开眼的时候,正是深夜。
马车还在前行,哒哒的马蹄声踩踏在地面上,轱辘与车轴摩擦在一起吱扭作响,也时而会听到车夫的低喝,夹杂着轻微的鼻音,低沉沙哑。可是,这些平日里都听不到的细小声音混杂在一起,却衬得这个夜晚更加的宁静。
一连几日都昏昏沉沉的躺在马车上,早已经习惯了颠簸摇晃,现在也不觉得坐马车有什么不适,倒是如履平地一般。
明惜轻轻的撑起手臂,从身旁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半坐起身。
轩辕寂还睡着,平日里桀骜的表情没有了,只紧紧的皱着眉,闭着双眼,那浓密的睫毛,箭阵一样排列着,根根分明,就好像,即使是在睡着的时候,他也在拼命的防备着什么。
伸手,想替他掖好被角,却被枕边的那抹寒光刺痛了双眼。
那把长剑,她早就熟识了,从第一次比武,锋利的剑刃轻易就划破了衣衫,到他发病时候,那么虚弱也要把它压在手下,再到现在,触手可及的接近……他相信他的剑比什么都多。
可这应该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吧?只是,为什么,那剑柄上,寥寥几笔雕刻的太阳,却仿佛初升的朝阳,抛落下轻盈晨光的时候,那么温柔,让她很想要亲近,触摸,哪怕……那戾气会割伤了手。
【日月为明。一把是月亮,一把是太阳,一把给明惜,一把给明翼,要收好了哦。】
恍惚之中,那温柔的女声好像潮水一般,涌进心底,明惜却打了个寒战,伸出的手也僵硬的停在半空。
【明翼是哥哥,一定要好好的照顾明惜。】
那女子还在温柔的诉说着,好像云端的仙女,只是她的容貌却模糊,只能看到那轮廓,举手投足之间,一颦一笑之间,都有种难言的风华,让她很想要追随着,一直到碧落去——
再回神,却是冰冷的夜风,就顺着松垮的领口,一直吹进脊背。身体上所有角落里的汗毛都在那个瞬间立了起来,抗议着,明惜却静静的垂下眼帘,放弃了替他掖被角的念头,只小心翼翼的,从那被子中挣脱出来。
只是那薄薄的剑刃,还在面前,泛着银光,在冰冷的,嘲笑着她。
她不能伸手,他的底线就摆在那里。
她不能伸手。
撩起帘幕,将那微薄的一层捏在手心之中,马车外的景物,在飞快的变化着。
天空是纯净的墨色,好像最最纯净的黑曜石,也好像……记忆中那个人的眼睛,是世间最纯净的黑与白。
马车在移动,天空也跟着移动。
他被她装进了心底,也跟着移动。
虽然他不再是他,可她……亦没有什么后悔。
至少,还有一个名字是可以放在心底的,证明着那些过往,都曾真实的存在过,哪怕,那些她都已不再记得,哪怕,那些……也曾为他所痛恶。
而,第一颗星,就在这样一个寻常的瞬间坠落下来。
它拖着长长的尾翼,与之后纷纷坠落的流星相比,显得黯淡,又平凡无奇,却因为一条胳膊横空出现,让她的心漏跳了两拍。
一把拽住她的长发,把她整个人拖回怀里。
他的身体炙热,蓦的贴上她早已经冷的冰一样的身子,也不禁打了个颤,却又不暇思索,捏住她的冰手就直直的贴在心口。
“总有我暖和你的时候了。”
他的嘴角撩着一个略带邪气的浅笑,略略一低头,两人鼻尖对着,他轻语,灼热呼吸拂过明惜的脸。
明惜脸一红,头一偏欲低下。
他却不依,挑着她下巴的两根手指稍稍一用劲,拨回她的脸,头俯的更低,贴上她的唇。却只是轻轻的一碰,就离开了。
轩辕寂半眯着眼睛,看了眼窗外那流星,纷纷坠落把天都映成了白日。
“太白经天?”
这是预示着厄运的凶兆,可他也只是懒懒的松开了执着帘幕的手,分开的双腿夹住了她的脚。
又是刺骨的冰凉!
他气的恨不得把她塞进自己身体里,刚流了那么多血,这才好了几天?
她却执拗的盯着那帘幕,还想着那天上的拖拽着长尾的明星,低低的喃喃,“天上一颗星星,地上一个人,不知道,又陨落了谁的命星?”
“总不会是你的,更不是我的——”他懒懒的笑,却拥得她更紧。
明惜没有说话,垂下头,却将脚往上挪了挪,带着些恶意的贴着他的腿根。
轩辕寂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变,却又将她的脚夹紧,那冰凉的小脚,刺的他全身一阵哆嗦。
“不知道我的命星在哪里,你的又在哪里?”觉察到了他的肿胀,她的唇角不知不觉中挂上了抹诡异的笑,只是那话音夹杂着些苍凉的味道,他却没有听出,只将她托起来,轻巧的贴在自己身上,桀骜的道,“哪颗是帝星,哪颗就是我的命星。而你的……一定就在我旁边——”
她一怔,他的手却已扶上她的臀,两只手各托着一半,没有用力,只轻轻的摩梭着。
那臀,翘翘的,窄窄的,若不托起来,就正正顶在腰腹,这一连几夜都害得他浮想联翩,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要她,却又怕伤了她,又要流出好些血来,现在……却怎么忍不了了,干脆就不忍了,谁叫她刚刚还撩拨他来着?
松了她的臀,手八爪鱼一样爬进她贴身小衣里。
她的皮肤光滑的真好,初生婴儿一般,他满意的几乎要叹息,只是那欲望却还在膨胀,不断的变大,他想要更多,只是……猛地抬手,按住她的裸背,她整个人被他按在身上,轩辕寂却张开了唇瓣,发狠的咬住了她的耳珠,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眼,“你那个真的好了?”
这询问急切的不像是关心,更像是胁迫——
明惜在心里叹了叹,既然已经陷进泥潭了,又何苦再挣扎,只陷得更深些吧?
“恩?”他忍的全身都要着起大火了,立起的硕大就抵在她的,只等她一声嘤咛,就一抵而入。
明惜却笑了笑,挑眉看着他,“我没好你就不要了?”
“休想!”他怔了怔,回过神来,只觉得她笑的邪妄,那表情竟不似平日里的安静温雅,倒是有股子妖气!
“九黎明惜。”他一下子想起她的名字,那眉目就蓦的变得狰狞。
他咬牙,低吼,将她推翻在地上,伸出手死死的掐住那细细的脖颈。
身下的人没有挣扎,亦没有声息,只有那颈间的脉搏,还在微弱的跳动着,骚动着他的神经。
那掌心上的滑腻触感一如方才他搂着的纤腰。
那么细,那么软,那么滑,让他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心猛得软了,感觉越发的烦躁。
他松了手,只把头垂在她胸口,仿佛溺水的孩子,大口的喘息。
九黎明惜……
怎么……你非得是九黎明惜?!
他呼吸粗重,那胸膛压抑着一团郁结躁火,让他无法安生。
可他舍不得松手,他不甘心!
“自己来,我想要。”
他终于恢复平静,直直的看着她,就这么短短的几秒,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动。
他也没有让步,反而扳过了她的脸,“我想要。”
那不是恳求,更像是命令。
是了,是了,这样,才让她有种真实感。
连日来那些飘忽的温柔,让她晕头转向,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也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个怎么样的人。
可忘了,也总有想起来的时候。
毕竟,风水轮流转,他曾是她的鬼将,现在,就让她当他的床奴好了。
她爬起来,生涩的吻他的唇。
怎么,亲吻了她那么多次,就是教不会?
她不是聪明的,什么都可以触类旁通吗?
他不耐烦,挥手卷起她的腰,只将她抱在膝盖上面,用唇齿织就一张天罗地网,将她陷入其中。
他臂力一向出色,托起一个不足百斤的女人,轻而易举。
她没有拒绝,迎着他的吻,那身条愈发的妖娆。
他终于克制不住,一贯而入,就这样试了几下,然后蓦的停了。
“自己来。”
他低低的吩咐,那双夜眸凝视着她,不容她躲,亦不容她退缩。
她眯眼看他,手指停在唇边,牙咬着不放,垂落乌发将她掩拢着,她缩着肩思量。
陷得深了,深了。
他却有节制天下的权利。
眼下,至少眼下,她躲不了,亦逃不掉。
便将头埋得低了,满头乌发也将脸拢了藏了,她手指从唇边落下,搭在他肩头。
她轻轻的动。
他呻吟。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渐渐迷离。
只剩下手指,有自己意识,在她的躯体上胡乱的爬。
这女子,这女子。
恍惚之中,他伸手,抓着她的下巴,用力抬起。
面色艳丽,粉若桃花,满目殷红。
好一片世外仙境。
竟就在他面前,让他好找。
“少主。”马车帘帐外,突然响起低沉的男声。
那声音!分外熟悉……竟是……
阿珏?
她猛然惊愕,伸手掩了嘴,生生断下那低喃哭泣,满面春色却根本来不及退下——
他还在动。
不肯放她。
他才不管那是什么人,他只管这神仙快活之事,尽兴方休。
肌肤粘腻之声,伴着他的低喘,如火在烧灼,蔓延着,总不肯熄灭。
“少主……”女子嘤咛的声音,如春潮一般,席卷了大脑,东皇珏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这个声音……除了男欢女爱,他再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可以……
那么,他果然……对她……
如白昼一般的夜,夜下的男子,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一片,竟如同木偶一般,骑在马上,再也克制不住的,浑身颤抖着——
“少主,一般事务,阿珏足以应付……”明惜咬住了牙,挤出几个字眼,却被轩辕寂打断——
“你叫我什么?”他的眉蓦的一挑,五指恶意的掐住她的纤腰,看到她惊愕的样子,却又觉得心下一软,只得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叫我焱,三火烧尽天地的焱。”
焱希。
她心头一动,已脱口而出,“焱……”
“母后总喜欢唤的字。”
他的眼神迷离,好似努力的回想着什么久远的记忆,却什么也想不起,只作罢,低低的道,“母后说父王不喜欢这个字,所以喉咙就改成了寂。寂寞的寂……”说着,他却挑起了眼皮,懒懒的道,“你那个名字起的倒好——”
焱希。
他的笑有些刺目,她却已无力思索,只半撑着身体,伸手按住他的肩头,努力从牙缝之中挤出几个字眼,“焱,阿珏在唤。”
“让他等着。”
不等她说完,轩辕寂已重重的顶在她身上,却又嘶哑的道,“你看我这也还要死要活的呢。”
“老师!”
紧紧笼着的帘帐突得被拉开,从里面伸出一直白皙如玉的手臂。
“殿下这是怎么了?”撑灯的小宫女急急忙忙跑过来,却被床榻上的人吓到,“殿下快躺下,今夜有风,风寒入体,是又要病了的——”
男子却没有回答,只踉跄的站起来,嘶哑的道,“去请牧先生来——快去!”
男子的脸色很差,惨白如腊,小宫女怕了,急急忙忙的跑着出去,可刚打开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人。
“哎哟!”小宫女险些摔倒,却被撞上的男子扶起,抬头一看,竟是太子殿下要她找的人,可还没有开口,脸却先红了,竟也忘了说话,只看着那人白净俊美的一张脸,一阵的发呆。
牧念之也笑盈盈的看着她,那两片绯云真是可爱,这小丫头,早该跟兮风讨了来才好,不然辜负了这小丫头一片深情,可不可惜了?
“嘘。”牧念之做了个息声的动作,对着小宫女眨了眨眼睛,就看着她眼中升腾起的爱意,又膨胀了几分,不知觉也有些心动,手指也扶上了少女脸颊。
小宫女春心荡漾,也不知道拒绝,就傻傻的盯着牧念之,也忘了移动,直到内室里的男子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传出来,才忽地反应过来对着牧念之吱吱唔唔的开口,“牧先生……太子殿下……他……”
“是老师来了么?”阳兮风却已温温和和的开口,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音。
“来了。”牧念之这才紧了眉目,对着小宫女点了点头,就踏步跨进内室,而小宫女那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直到那风华绝代的身影消失在门侧。
“老师也一把年纪了……”阳兮风还在低低的咳嗽着,半压着身子,靠在床榻上,看着牧念之进来,也不禁皱了皱眉。
“兮风你说‘轻薄公子’这名,我不跟尘羿祈夺了来,岂不辜负了我这风流之身?”
“咳咳……”阳兮风却苦了唇角,“老师你看我这太子宫里的侍女还剩下几个……有了撑灯的,没有磨墨的,有了磨墨的,又没了熬药的——”
“咳——”牧念之脸色尴尬,阳兮风却风轻云淡的笑了,“其实学生只是怕单凭老师的俸禄养不起这些家眷,若是再要上街去买药、卜卦、写帖子,算姻缘……学生怕发了病,找不到老师,就要归西了——”
“呸呸!你年纪轻轻的说什么丧气话!”牧念之拿出随身的扇子,“唰”的一甩,“说吧,又梦到什么了?老师给你解梦!”
阳兮风一怔,脸色却苍白了几分,低低的道,“老师,你这次莫要阻我了,如今她撞上了太白经天——我是一定要去的——”
牧念之怔了怔,却摇着扇子退开了几步,云淡风轻的道,“你去也不是不能去的,只不过,你当她还记得你?”
“忘了又如何?我又不求什么……”阳兮风却抬袖掩住了咳嗽,“而她眼里也本就装的满了,又怎么会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我——”
“更何况,是连路都走不了的——”
阳兮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却怔怔的张着嘴,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转而低了眉目,轻笑道,“老师这不还是在阻我么?”
“反正我阻了,你也是要去的。”
牧念之笑了笑,“呆在这日昔的时间长了,那丫头长得什么样子,竟然都记不起来了——当年她可是风光无限好,惹得三国八族的世子公子的都愿意围着她转……只是现在——”
“东皇珏出走的时候,我没有去,九黎明翼死的时候,我也没有去,就连……她一心赴死时候,我还没有去……现在,总是要去了——”阳兮风说着,声音突然也沙哑了,“若是什么都不为她做……我就负了她当年那一曲‘潇湘水云’。”
“兮风,你有没有想过,”牧念之突然冷冷的开口,“如果你还没有走到那里,还没有见到她就……那你又如何?我又如何?你父王母后又要如何?”
“不用老师提点,兮风大限本已不远了,更何况,天命难违,兮风不是轩辕杀星,亦不是那个破命帝星,只是一颗普通的孤星,所能做的,也只是到她身边,还她那点知遇之恩。而父王母后也早知我愿,不会阻拦,再说还有老师你跟着,如果连天下第一妙手牧念之都救不了我,那兮风就算客死异乡,也无所怨,只是烦劳老师将兮风遗体带回,以宽慰父王母后之悲戚。”
“兮风,血兆重现,太白经天,这天下已乱,只看月示穷兵瘠壤,再看天启七族纷乱,只有日昔国泰民安,以你之才,就算成为那破名的帝星,也并非绝不可能——”
“老师,你该知道我志不在此。”
阳兮风笑了笑,抚了抚床榻边上那七弦琴,便发出一阵流水之音。
“父王母后都未说什么,老师又何必如此执着?”
“我心早已透彻,谁主天下又与我何干?只是若是能跟了你,明惜那丫头或许还能安稳些,而我,到了阴曹地府,若是那轻薄公子问起他那宝贝外孙女,我也好对他有个交代。”
“我……”阳兮风的眼神却黯了黯,“她是决计看不上眼的。”
【太白经天】在现代,流星意味着好运,如果在他陨落前许下愿望就能得到实现。但在古代,流星却意味着厄运,是凶兆。一个既然燃烧殆尽的生命,它这最后的美丽,只有坠落死亡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