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轩说得没有错,在明夏如此猛烈的攻势下,区区一个蓝陵城根本阻挡不了多久。
好在蓝陵城虽然算不上是固若金汤,可蓝昊烨还尚算当机立断,他调动了周围所有可以调配的兵力在蓝陵城外设置了三道封锁带,这才勉力支撑了下来。
明夏的军队每一次集中火力攻击,往往都是好不容易冲破了第一,第二道的防线,因为一时接济供应不上,都被第三道封锁线给挡了回来,单单只是这一天明夏前前后后就发动了三次进攻,但都被蓝昊烨生生阻拦下来了。
蓝昊烨立在城头,半柱香之前,他就是站在这个地方,看着成千上万的明夏士兵,他们个个手中都拿着刀,他们口中都在大声叫嚣,他们的眼里都已经布满了血丝,现在城外只剩下一片狼籍,但他却怎么也无法把那个画面从他的脑海里彻底删除。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一刻,心里的恐惧和害怕就像千万条小虫,钻进了他心中每一个缝隙,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主子,您交代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妥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
蓝昊烨微微点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这个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沉默半响,忽然问了一句:“陈平,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太卑鄙了。”
那个被唤作陈平的黑衣男子抬头看了蓝昊烨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咬牙道:“属下不敢。”
“不敢。”蓝昊烨笑了,“原来是不敢。”
“主子,您有这样的决定自然是自有你的主张,属下只是一个莽撞武夫,自然是猜不透这其中的深意所在。”
“陈平,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大约十五年了。”不明白蓝昊烨何以如此一问,陈平的表情显得更加恭谨和紧张了起来。
“一个跟在身边十五年的人,都不敢对我说一字半句的真心话,你说一个人失败到如此地步是不是真真可笑?”
“属下……”那“不敢”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还是被陈平给吞回了肚子里。
“用一个女人做诱饵,还散布出这样唐而皇之的谣言,难道这样的人还不是卑鄙之徒?”
“主子,也是为了这天下万民的福祉考虑,万不得以之下才出此下策……”陈平这一次总算回答得字正腔圆了一些,只是他的头似乎也埋得更低了一点。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这‘下策’到底是如何盘算的?”
“明夏的那些莽夫十之八九都相信什么自古英雄配美人之说,现在听说,先杀入我蓝陵城的人可以得到贵妃娘娘,想必个个定然都杀红了眼。那到时候……”陈平自知失言,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照你这么说,朕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依你的意思,朕若真的做了亡国之君,也是自找的了,怨不得他人。”蓝昊烨全然一派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但最后却状似无意一声叹息,“朕恐怕是不能冀望你说句真心话了。”
“一——一旦明夏真的杀红了眼,才是我军最佳的反扑良机,还有,这个消息只有一传入七王爷的耳朵里,那事情就会又多了一层的变数,这个诱饵最后是钓到了什么,最后坐享其成的人都只有王上一个,事情无论存在了多少可能的变化,对我们都是有益无害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蓝昊烨终于还是笑出了声“朕倒觉得你这个武夫心思之细腻可是无人可比呢。”
“只是……”
“只是什么。”
“主子您真的觉得只凭那样一个平凡女子,她真的能有如此大的魅力吗?要是——属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陈平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安心月的样子,心中更觉得隐忧重重,在他看来,这计不失为一个好计,只不过——
用安心月这样一个女子来作为这最为重要的砝码,这无疑是这整个计划最大的一个败笔!
“她对那些明夏士兵,有没有这么大的魅力,朕还真是不知道,可要让咱们那位七王爷出手,若连她也做不到,这普天之下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能耐了。”
蓝昊烨眉心一展,露出笃定的神情。
他等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够寻到将离的一个破绽,一个足以让他给予致命一击的破绽,有一度,他甚至已经想要放弃了,可将离的一趟意外的奴国之行没想到却是给他送上了一份最特别的礼物。
安心月——她注定会是将离唯一的死穴!
“陈平,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这世上有些事情,最后的胜负结果远远要比你所用不手段要来得重要,你要知道,只有能帮你赢得最后的手段才是正大光明的手段。”
“属下明白。”
“不,你不明白,你也永远不会明白。”
蓝昊烨伸手抚上身前的城墙,已经有士兵进行过一次清洗冲刷了,可那上面的,干涸得有些发黑的痕迹却像是一个无法抹去的烙印一般。
班驳,狰狞。
“你密切注意有关肃城的一切动向,你要记住,他们才是我们最终的敌人和目标。”
“可是,从明夏这几日的进攻来看,他们怕是不夺下蓝陵绝不罢休,属下希望能够六下来……”
“朕再重复一次,就算明夏士兵的刀架到了朕的脖子上,也不需要你插手,你记住拉吗,若是记不住,朕就再重复一次?”蓝昊烨声音越来越轻。但这其中的分量却是越来越重了。
“属下记住了。”
“放心,朕这一次有十足的把握,将离他一定会回来。”
这一次,他不是不会输,而是真的,真的,不能输。若将离不动,那他和奴国之间私下达成的那份协议就无疑会成为一张废纸,而只要奴国真的变成了按兵不动,那纵然他蓝昊烨有通天之能,也逃不过亡国之运了。”
“可自从前一日传回来楼将军和七王爷大吵一架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就是战到只剩一兵一卒。他们一定会有按耐不住的那一天。”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心理战,这场心理战能战得越久,他的胜算就越大,而这场战争能打多久,恰恰是取决于他自己。
“对了,那个人你找到了吗?”蓝昊烨的眼神又开始犀利了起来。
陈平顾忌地停顿了一下。
“属下无能。但属下可以肯定她绝对还没有离开皇宫。”
“所以呢?”
“依属下之见这个叫流苏的女子,恐怕就是黑翼军里最擅长暗器和隐遁之数的挽影,否则寻常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
“收起这些没用的借口,皇宫能有多大?一个人你都找不到!”
“属下就是掘地三尺也会马上把她找出来。”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费这样的心思了。”
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
“哦?”蓝昊烨的声音里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