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阳光已经把盖在身上被子烘得有些微微的发热,安心月有些懒散的换了一个姿势,身子却像只刺猬般蜷得更紧了,楼轩已经起来大半个时辰了,其实从他起来的那一秒,安心月就感觉到了,她固执地不肯睁眼,只是屏着呼吸倾听着。
听着楼轩蹑手蹑脚起来,轻手轻脚穿衣,然后,为她掖好被角,再然后,放缓了脚步声走出去,她可以从他细微的声响猜测到楼轩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但安心月却始终闭着眼,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熟睡的孩子。
她知道,楼轩之所以起来得那么早,是因为今天“御剑山庄”的议事厅里会有一大群人在等着他,听着楼轩的脚步声离“盈雪阁”越来越远,安心月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奏出了幸福的乐章。
所以,她不想那么早起来,心里有一个小小的期待,期待着他回来,期待着他在自己耳边细语呢喃:“心儿,我们一起去找一个有山有水……”她一直这么朦朦胧胧地想着,想着楼轩会像童话中的王子一般把她吻醒,带给她公主该有的幸福生活。
只可惜,天似乎越来越热了,安心月的脚丫有些不安分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紧接着手臂也爬了出来,到了最后,那一直被她埋在被窝里的脑袋终于也忍不住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安心月实在没有办法再装睡了,干脆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床前的小几上放着一碗薏米粥和一些茶果糕,安心月伸手摸了一下,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温度,呵,小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都是最贴心的,心里一阵温暖,环顾了一下屋子,却没有瞧见她的影子,想是今天庄里人多,被张管家叫去了也不一定。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小翠不在,那繁复的发髻安心月也梳不来,灵机一动,干脆高高扎起一个马尾,容易,而且清爽。
伸了个懒腰,吃过了点心,一个人实在闷得无聊,突然起了兴致出去走走。
“御剑山庄”里其实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柳林,甚至是人造湖泊什么都有,住在这里这么久以来,安心月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逛一下,今天才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比起现代苏州的“拙政园”来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只是庄子之大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走了好一会,觉得自己的小腿有点酸痛起来,日头也比刚才晒了不少,抬头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湖心小筑”附近。
她记得上一回张管家带她来的时候,这里好象有个叫什么“忘犹亭”的地方,现在用来歇脚倒是刚刚好。
“忘忧亭”,听说是前任庄主楼紫亭为了缅怀过世的妻子而特意建造的,安心月望着那亭子上方“忘忧亭”三个字出神了很久,喃喃自语道:“字倒是好字。”
“只是亭子普通了一点。”
安心月刚想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回首,一个少年,绛紫锦服,银华色短靴正一脸笑意的望着她。
阳光中,亚麻色的头发泛着好看的光泽,那如深潭般清澈的眸,如此轻易地,就把“湖心小筑”周围的水比得黯然失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心月没有想过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上这个狐一样的少年,惊讶了半天,只问出这么一句。
少年浅笑,不语,然后和安心月擦身而过,先一步进了“忘忧亭”:“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陪在下到亭中小坐?”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不会把这个地方让出来呢?”安心月边说边走了进去,挑了那如风少年对面的位置坐下。她喜欢那双眼睛里的单纯,但也害怕那眼睛里的复杂,多么矛盾的两种东西,却同时出现在一双眼睛里!
“夫人这样说话,只怕失了堂堂盟主夫人的身份?与礼不合吧。”少年也不气恼,还是一副彬彬有礼,严肃认真的样子。
安心月却是“扑哧”笑出了声:“和我也这样说话,你不累吗?”
“累,可谁让这玉真子三个字听起来像个食古不化的老道士呢?”那少年突然一下子说出了一大串,就好象是在开别人的玩笑一般,言语里有浓浓嘲讽的味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安心月强忍着笑意。
“沈莫。”
“恩,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不咸不淡应了一句,安心月发现她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了。虽然来自同一个时空,也不过两面之缘,比之张管家、小翠都是生疏的,更别说楼轩了。
想到楼轩,心底忍不住温柔叹息,像升起了无数发酵的小泡泡。
“怎么,在想那个玉树临风的楼盟主吗?”玉真子,不,沈莫突然收起了刚才顽童般的语气。
安心月心惊,脸红,低头。
他真的能看穿别人的心吗?!
“那个楼轩,可不见得是个好人。”沈莫冷冷的有些轻蔑的声音传来。
“你说什么?”安心月一时没有听清楚。
”你最好小心一点,在权位上徘徊太久的人都不会太简单。“
”权位?“安心月重复了一边。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少年可是狐狸一样的人物,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只怕他也是觊觎的吧,完全没有再理会他说了些什么,只是气恼自己竟然傻乎乎地站在这里听一个外人编派自己的丈夫!
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头也不曾回过。